霍布斯: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人人品那麼差了

這兒所謂的品行指的不是行為端正有禮,如怎樣對人行禮、在旁人面前怎樣漱口、怎樣剔牙等等細微末節。而是指有關在團結與和平中共同生活的人類品質。

為了這一目的,我們要認識到,今生的幸福不在於心滿意足而不求上進。舊道德哲學家所說的那種極終的目的和最高的善根本不存在。慾望終止的人,和感覺與映象停頓的人同樣無法生活下去。幸福就是慾望從一個目標到另一個目標不斷地發展,達到前一個目標不過是為後一個目標鋪平道路。

霍布斯: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人人品那麼差了

所以如此的原因在於,人類慾望的目的不是在一頃間享受一次就完了,而是要永遠確保達到未來慾望的道路。因此,所有的人的自願行為和傾向便不但是要求得滿意的生活,而且要保證這種生活,所不同者只是方式有別而已。

這種方式上的差異,一部分是由於不同的人激情各有不同,另一部分則是由於各人對於產生所想望的效果的原因具有不同的認識或看法。

因此,我首先作為全人類共有的普遍傾向提出來的便是,得其一思其二、死而後已、永無休止的權勢欲。造成這種情形的原因,並不永遠是人們得隴望蜀,希望獲得比現已取得的快樂還要更大的快樂,也不是他不滿足於一般的權勢,而是因為他不事多求就會連現有的權勢以及取得美好生活的手段也保不住。因此,權勢至尊的君王便要在國內致力於通過法律、在國外致力於通過戰爭來保持其權勢。辦到這一點之後,新的慾望又隨之而起。有些人是為求新闢疆土之名,有些人是為求安逸和肉體之樂,還有些人則希望在某些藝術或智能方面出類拔萃,以博得人們的讚揚或阿諛。

財富、榮譽、統治權或其他權勢的競爭,使人傾向於爭鬥、敵對和戰爭。因為競爭的一方達成其慾望的方式就是殺害、征服、排擠、驅逐另一方。特別是讚譽的競爭使人傾向於厚古而薄今。因為人與生者競而不與死者爭,對死者賦與過當之譽,就可以使生者之榮相形遜色。

追求安逸與肉慾之樂的慾望使人服從一個共同的權力。

因為有了這種慾望之後,人們就會放棄那種通過自身勤奮努力可望獲得的保障。畏死懼傷也使人產生同樣的傾向,其理由也相同。反之,貧困、倔強的人則對他們的現狀不滿。熱衷於兵權的人也是一樣,他們都傾向於繼續保持造成戰爭的原因。併為此而挑起事端,製造叛亂;因為戰功之榮,除征戰以外是無法獲得的,而要挽回敗局,除了捲土重來,也別無希望。

愛知識以及承平之世的藝術的慾望也使人傾向於服從一個共同的權力,因為這種慾望包含著安閒的慾望,因之也就使人想求得他人權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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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讚譽使人對自己尊重其判斷的人作出稱頌的行為。因為受到我們輕視的人,其讚譽也不為我們所重。愛身後之名的慾望也有同樣的作用。塵世之譽,作為樂事而言,在死後要不是被淹沒於天堂上難以言喻的樂趣之中,便會由於地獄極度的痛苦而被消滅,對於一個人說來是沒有意義的。但這種聲譽卻決非虛設,因為人們從預見這種聲譽並預見其後裔將由此而獲益之中,就可以感到一種眼前的快慰。這種事情目前雖無法見到,但卻可以構想,在感覺方面成為樂事的,在構想映象方面也是樂事。

從自己認為是同等地位的人處獲得難望報償的厚惠,使人表面上敬愛,而實際上則隱恨在心。這就像是使他處於一個絕望的欠債人的狀況,由於不願意見到他的債主,暗地裡希望他去到一個再也見不著的地方。因為恩惠使人感恩,感恩就是羈軛,無法報償的感恩就是永世無法擺脫的羈軛。這對一個同等地位的人說來是令人生恨的。但從我們認為是尊輩的人方面受惠則使人生敬愛之情,因為這時感恩已經不是新的壓力,而是愉快的接受。愉快的接受就是人們所謂的感激,這對感恩者說來是這樣一種尊榮,以致一般都把它認為就是一種報答。

恩惠雖來自平輩或地位較低的人,只要有希望報償就使人生愛;因為在受惠者心目中,這種感恩是一種相互的幫助和服務,於是就產生一種在施惠上互相超過的競爭。這是一種最高貴和最有益的競爭,它使勝利者對自己的勝利感到高興,而對方所受到的報復則是承認這一點。

加害他人超過其所能或所願彌補的程度,將使害人者恨受害者,因為他必需預料到的,不是報復便是憐宥,這兩者都是令人生恨的事。

受壓迫的恐懼使人先下手或結群以相助。因為除此之外,人們就沒有保全性命與自由的方法了。

不自信其智敏的人在動亂中比自以為聰明或有權術的人更能獲得勝利。因為後者喜歡商量計議,而前者則將由於怕上圈套而先下手。動亂中始終在戰區內結集並利用部隊的一切有利條件的戰略,比任何智謀所能策劃出的都強。

虛榮心強而又不自以為能力高,但卻喜歡假想自己英俊豪俠的人,往往只是虛張聲勢,而不實際動手,因為一旦出現危險或困難時,他們所能指望的,就只是暴露自己的無能而已。

這種人如果僅從別人的阿諛,或僥倖成功的前事來估計自己的能力,而不能從對自己的真正認識中找出成功希望的可靠根據時,往往會魯莽行事;而當危險或困難一旦來臨時則只要有可能就退卻。他們因為找不到安全的道路,於是便寧可拿名譽來冒險,而不願讓生命受危;名譽可以找一個藉口來挽救,生命則是任何辦法都無以挽救的。

在政治事務方面堅決自信其智慧的人是會有野心的。因為不在議會或行政方面任公職,具有智慧的榮譽就會失去。這樣說來,言談侃侃的人都偏於有野心,原因是口才在他們自己和別人看來都是智慧。

怯懦往往使人猶疑不決而坐失行動的良機。如果一個人遇事斟酌,到採取行動的時刻臨近時還看不清怎樣做最好,那便說明採用哪種方式在動機上的差別並不大。因此,這時還不決定便是掂斤播兩的計較瑣事而坐失時機,而這就是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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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儉在窮人那裡雖然是美德,但卻使人不適於完成需要許多人的力量來一起完成的事。

因為他們的努力要用報酬來哺育和保持活躍,而這樣則減弱了他們的努力。

有口才而又善於逢迎,就會使人相信這人,因為前者是假象的智慧,而後者則是假象的仁愛。如果再加上善於用兵之名,就會使人們去歸附和服從具有這兩種品質的人,因為前二者保證人們不會受他的傷害,而後者則保證人們不會受外人的傷害。

缺乏學識,也就是對因果關係無知時,就會引導人們或甚至強制人們去依賴旁人的意見和權威。因為所有與事實有關的人,如果不倚靠自己的意見,就必需倚靠自己認為聰明勝過本身而又看不出為什麼要欺騙自己的別人的意見。

對語詞意義的無知就是缺乏理解,這種情形不但會使人去信賴自己所不知道的真理,而且也會去信賴錯誤,甚至連自己所信賴的人的荒唐話也會相信,因為不徹底理解語詞是既不能識別錯誤,也不能識別荒唐話的。

由此可見,人們會根據各自激情的不同而對同一事物給與不同的名稱,比如贊成某種個人意見的人,稱之為意見,而反對的人則稱之為異端邪說;然而異端邪說也就是個人意見,只是怒責之意更大而已。

這同一原因還使人們在沒有研究和深刻理解的情況下不能區別許多人的統一行動和群眾的多頭行為。比方說,對於羅馬全體元老院議員殺喀提林的統一行動和許多元老院議員殺凱撒的多頭行動就不能區別。這樣一來,他們就會把一群人的多頭行動當成人民的統一行動,而這一群人則可能是為一個人的慫恿所操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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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權利、公平、法律與正義的原始結構和成因時,就會使人把習慣和先例當成行為的準則;以致認為習俗所懲罰的事就是非正義的,而對自己能夠舉出例子或(如像那些橫蠻運用這種虛假的公正尺度的法律家所稱呼的)先例說明是習俗所不加懲罰或加以稱譽的事則認為正義的。這正像小孩一樣,除開從父母師長那裡接受來的教訓以外便沒有其他的善惡行為的準則。所不同的只是兒童堅守其準則,成人則不然。因為長大成人、不像那樣聽話以後,他們就會忽而講習慣、忽而講理性和忽而講理性、忽而講習慣,只看怎樣對自己合適。當自己的利益需要時,他們會放棄習慣,而一遇到理性對自己不利時,他們又反對理性。這就是為什麼是非之說永遠爭論不休,有時見諸筆墨、有時訴諸刀槍,而關於線與形的學說卻不是這樣,因為在這一問題上什麼是真理人們是不關心的,這種事對人們的野心、慾望和利益並沒有妨礙。

我毫不懷疑如果“三角形三角之和等於兩直角”這一說法和任何人的統治權或具有統治權的一些人的利益相沖突的話,這一說法即使不受到爭議,也會由於有關的人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采取把所有幾何學書籍通通燒掉的辦法,而受到鎮壓。

不知道遠因時,人們就會把一切結果都歸之於直接因和工具因,因為他們所能認識到的原因就是這些。於是在所有的地方,當人們苦於捐稅時,便會向公務人員洩憤,也就是向包稅人、稅吏和其他管理公共稅收的官吏洩憤,並歸附於反對官府的人一邊。這樣一來,當他們弄到沒有希望申訴正當理由時,便會由於害怕懲罰或羞於接受寬恕而同時向最高當局進攻。

對自然原因無知時,會使人輕信,以致許多時候對不可能的事情也相信。因為這種人看不出其中的不可能性,所以除了認為這一切都可能真確外再不知道任何相反的情形。

由於人們喜歡在眾人中讓人傾聽自己,於是輕信又會使他們撒謊。這樣說來,無知本身雖然不帶惡意,但卻能使人相信謊言而又加以傳播,有時還會編造出謊言來。

對未來的關切使人探求事物的原因。因為關於原因的知識使人能更好地以最有利的方式對現在進行安排。

好奇心或對於原因的知識的愛好引導人們從考慮效果而去探索原因,接著又去探求這原因的原因;一直到最後就必然會得出一個想法:——某一個原因的前面再沒有其他原因存在,它是永恆因,也就是人們所謂的上帝。因此,要深入研究自然原因,就不可能不使人相信有一個永恆的上帝存在;只是他們心中不可能存在符合於神性的任何神的觀念。

霍布斯:終於知道為什麼有人人品那麼差了

正像一個天生的瞎子一樣,聽到人家談烤火取暖而自己也被領去烤火取暖時,他很容易認識並確信有某種東西是人們所謂的火,而且是他所感受到的熱的原因,但卻想象不出是什麼樣子;而且他的心中也不可能具有看見過火的人的那種觀念。同樣的道理,人們根據這個世界上可以目見的事物以及其令人稱羨的秩序可能想象到有一個原因存在,這就是人們所謂的上帝,然而他心中對於上帝卻沒有一個觀念或映象。

還有些人很少或根本不探求事物的自然原因,然而由於不知道到底是一種什麼力量可以大大地為福為禍,這種無知狀態本身所產生的畏懼也使他們設想並自行假定有若干種不可見的力量存在,同時對自己想象出來的東西表示敬畏,急難時求告、稱心遂意時感謝,把自己在幻想中創造出來的東西當成神。用這種辦法,人們根據其千差萬別的幻想,在世界上便創造了無數種不同的神。這種對不可見的事物的畏懼便是每個人自己稱作宗教的自然種子;還有些人不用這種方式敬拜或畏懼這種力量,在這種人身上便成為迷信的自然種子。

許多人都看到了這種宗教的種子。其中有些人看到了之後便把它加以培植和裝飾使之成為法律,同時還根據自己認為怎樣最能統治別人並能最大限度地使用他們的權力的方式,對未來事件的自然原因任便加上自己編造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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