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因享受生活而變得平庸

在傳統文化中,中國人因為無正信,因為沒有恆定的追求,人生也就缺少定力。說一句會讓很多人反感的話,中國人的思想道德根基,其實很不堅定。中國人得意時信儒家,失意時信道家,有權時信法家,失勢時信佛教。中國人感到有力時,會說“人定勝天”,感到無力時,會說“天道難違”,感到灰心時會說“聽天由命”。呵呵,這麼善變,哪有定力可言?

正如帕斯卡爾所言,人是一根會思想的蘆葦。人是脆弱的,就像一根蘆葦一樣,不堪一擊。但是因為人會思想,所以人能夠因為思想而強大。正是因為人會思想,所以人不會像螞蟻一樣卑微地活著,每個人會追求人生的意義和價值。

然而,人是會死的。誰也不能萬歲,誰都難逃一死。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人一生中取得的一切成功,如財富、地位等,在閉上眼睛長眠於地下後,這一切就會歸零。

人生有限,人又想超越有限追求永恆的價值,這種精神渴望,叫做終極關懷。與終極關懷相對應,人追求活著的這一輩子的現實價值,叫做現實關懷。

在西方文化中,古希臘時的思想家,基本上就已建立起了終極關懷的思想體系,大家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柏拉圖的《理想國》。後來,西方宗教的出現,又為終極關懷提供了更為完善的解釋,使其能夠邏輯自洽。所以,西方文明中的終極關懷不存在任何障礙。

但是作為中國傳統文化主流思想儒家思想,強調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只是重視當世功德圓滿的價值追。這種李澤厚先生所說的“實用理性”,用於解釋現實關懷,當然沒有問題,但沒有解決人追求永恆價值的終極關懷問題。

而且,孔子或許是出於沒辦法自圓其說的考慮,對終極關懷問題始終採取迴避的態度。在《論語》中,我們可以看到,學生幾次問及這個問題,孔子的回答是“不能事人,焉能事鬼”,“不知生,焉知死”,將學生的思考引導到關注現實生活的軌道上來,而且還畫出思考的禁區:不語怪力亂神。

可是,追求永恆價值的終極關懷,畢竟是人無法迴避的問題。我們找的解決辦法,有兩個:一是流芳百世青史留名,二是讓自己生命的價值在子女身上得以延續。

我們強調,人的一生,千秋功罪,自有後人評說。所以,在生時就應該注重自己的道德修養,也應該儘量建功立業。對一個人的功業,最高級的處理辦法,是記入歷史。如果一個人品德好貢獻大,寫入歷史就能流芳百世;如果一個大德有虧作惡多端,也要記入歷史,讓他遺臭萬年。所以,有“春秋成,奸佞驚”之說。那些亂臣賊子,懼怕自己的惡行寫入歷史,留下千載罵名。

但是,千秋萬世名,寂寞身後事。有些人,或許就對歷史記載看得很淡。況且,真正能夠進入歷史記載的人,只是極少數名人,普通百姓是與歷史記載無緣的。

對普通百姓來說,把自己的人生價值的延續,投射到子女身上,就看得很重。所以,在傳統文化中,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之說,到一個人年老的時候,能夠“含飴弄孫”,成為人生成功快樂的標誌,而沒有子女“膝下荒涼”,則讓人體會到人生的淒涼。

但是,不管怎樣說,中國人這種基於現實的終極關懷,與西方文明基於宗教信仰的終極關懷相比,無論如何都讓人感到淺薄,缺乏深度與高度。

這樣,我們就能理解,為什麼黑格爾會說:孔子只不過是個平庸的世間智者。因為中國傳統文化對終極關懷採取迴避的態度,有意引導人們重視當下的生活。

中國人因享受生活而變得平庸

再加上中國厚重的農耕文化,在中國人心目中,吃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民以食為天”,似乎把吃上升到近乎宗教信仰的高度,這在全世界恐怕都是絕無僅有的。吃這個詞,也就具有極為豐富的語義。吃驚,吃緊,吃虧,吃官司,什麼都是吃。說一個人受歡迎,就說吃香;不受歡迎,就說不吃香或吃不開。表示受得了,就說吃得消;受不了,就是吃不消。而想拒絕,就說不吃這一套。最古怪的是“吃一塹,長一智”,連“塹”也“吃”,胃口不要太好啊!而且還長一智。最有特色的是“秀色可餐”,人家長得漂亮點,怎麼就會讓人聯想到“可餐”?真是不可思議。

因為吃是如此重要,以至於官員大吃大喝,成為一個重大的政治問題,為了遏止官場吃喝風,需要中央年年發文件。時至今日,中國人還在專注於一張嘴巴,就這點出息,真是令人感慨。

在終極關懷發育不完善的情況下,中國人最為重視的,就是享受當下的世間生活,所以,古人看到月宮裡的嫦娥,會寫下“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這樣的詩句,天天呆在廣寒宮中,孤獨寂寞,實在是沒有什麼意思。你看織女思凡配牛郎,多麼快樂啊。

缺少終極關懷,不追求人生的永恆意義,而注重現實生活,往好的地方說,就是享受人生,往壞的地方看,那就是平庸。在這樣的文化環境下,平庸的人生是無可逃避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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