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北京地鐵一年,我看到色狼一個個被抓,他們有高管、CEO、博士


《自拍》的讀者們好,我叫餘荼,是一名攝影記者。去年,我開始關注地鐵色狼,瞭解到北京市公交警方一直在進行獵狼行動,專門在地鐵抓捕“色狼”。我花了一年的時間跟拍了公交總隊四惠站派出所的“獵狼行動”,親歷了十多次抓捕,圖中是一部分被民警從人群中揪出來的“可疑人員”。我原以為“色狼”一般是社會階層較低或者看似猥瑣的人,後來發現,他們中不乏高學歷、西裝革履、慈眉善目的“老實人”。餘荼/口述

我在拍攝前在網上搜索,發現有人竟在網上組建過“頂族吧”和“頂族群”,專門發一些在地鐵或路上偷拍的女性裙底,描述自己耍流氓的經歷,通過這種方式分享快感。儘管這些網絡貼吧和群已陸續被警方查封,但在擁擠的地鐵上遭到“色狼”的侵擾,仍然是一些女性生活中難以擺脫的困擾,甚至有受害者在意外得到便衣警察的幫助後驚呼,“原來這還有人管呢,我以前也碰到過。”

這是我第一次隨警行動碰上的案件。當時我們正要從西二旗換乘,站臺上有個身穿牛仔衣的姑娘一邊抓著一名男性的衣領,一邊大喊“流氓!抓流氓!”嫌疑人立即被站臺上正在維持秩序的巡邏民警控制。據當事人回憶,該男子上車後緊貼著她後背站,時不時用手摸她的屁股,察覺到不對勁後,她試圖往旁邊挪位置,並回過頭來瞪他,都沒能制止對方的越矩行為,只好忍到下車喊民警幫忙抓住他。


令我意外的是,接下來的一年裡,我很少碰到能主動抓住“色狼”的受害者。有一些受害者不敢吭聲,但大多數情況是她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被人佔了便宜,以為只是人多擁擠、不小心碰到,而“色狼”正是利用這種心理作案。他們的常見手段就是趁上車擁擠的時候跟在女性後面頂蹭,打擦邊球,並不容易被發現。這是我在四惠東站見到的一次抓捕行動,便衣警察下車時一手抓住一個人,小姑娘一臉茫然,完全不知在車上發生過什麼。

在站臺上,警察讓“色狼”給女孩道歉,他表示了歉意,但拒不承認自己有不當行為。周圍的乘客只是路過時看一眼,就匆匆趕路了,沒有人停下來圍觀、議論、譴責,場面也沒有我想象中激烈。警察告訴我,這其實並不意味著冷漠,而是因為大家不瞭解情況,如果知道他們是在抓“色狼”,很多人都願意伸出援手,主動配合警方工作。

通常來說,夏季是“色狼”們最猖狂的時候,也是警方打擊力度最大的時候。天冷之後,乘客們穿上了厚外套,猥褻案件的數量有所下降,“獵狼行動”的安排也會相應減少。有的站點因為附近有大學,女學生比較多,很多“色狼”會專程跑過來作案。“獵狼行動”開展三年多以來,北京市公安總隊共抓獲“地鐵色狼”超過400人,僅四惠站派出所就成功抓捕近150個。這是正在偵查的便衣警察。


“獵狼小組”的便衣警察對“色狼”非常敏感,他們只需要在人群中觀察來往乘客的動作或神態,就能判斷出哪些人在伺機作案。據偵查員透露,這些潛在嫌疑人要麼是行跡可疑,比如站在樓梯口從下往上看,或者頻繁變換車門;要麼是用眼神偷瞄女乘客的敏感部位。這是便衣警察正在地鐵站裡尋找“可疑人員”。

民警在實施抓捕行動時很少有語言交流,發現嫌疑人後,多是互相使一個眼神,全隊就一起圍上去,跟著他擠上車。有時早高峰的車廂實在太擠了,他們只好留一個人在後面,才能把前面的人推上去。這種情形下,我只能去別的車門擠進車廂,到了換乘站再下車跟拍。

手機是抓捕行動中民警們最主要的聯絡和取證工具,他們會拍下嫌疑人的照片,互相傳看,同時也用手機拍視頻記錄“色狼”的作案過程。為此,便衣民警往往要跟得很近,得看到作案的具體動作。比如用左手還是右手、用哪根手指碰的、碰了女性什麼位置,都要看得清楚仔細,目的是為了揭露證實違法犯罪行為。


也許是心虛,“色狼”們通常比較慫,被抓的時候,民警用手臂一扣,直接就拖走了,一般不會有什麼激烈的場面。有的嫌疑人被抓後感到害怕了,怕影響自己的正常工作、生活,會提供虛假的個人信息。

一開始,我覺得穿得比較漂亮、長得比較好看的年輕女性在地鐵上更容易受到侵擾。就像我今年夏天拍到的這個穿藍色衣服的女生,她個子特別高、皮膚白皙,像個模特似的,在人群中非常亮眼,自然也就容易被“色狼”盯上。正巧民警發現她周圍出現可疑人員,立刻緊跟著上車,成功實施了抓捕行動。

據說,民警私下裡稱這位漂亮姑娘為“八通線一姐”。她住在傳媒大學站附近,經常搭乘八通線出行,僅便衣警察在場的情況下就已經4次在地鐵上遭到猥褻,跟四惠站派出所的民警都熟了。她說自己常因為要向警方提供證言而耽誤工作,頗受“地鐵色狼”的困擾。據瞭解,“地鐵色狼”的喜好各有不同,有人喜歡穿裙子的,有人喜歡穿牛仔褲的,有人喜歡瘦的,有人喜歡屁股大的。所以是否會被盯上,並不完全是由穿衣打扮決定的。


最重要的是單獨出行的女性要提高自我安全防範意識,也要懂得正確的處理方法。如果女性比較警惕,百分之九十的嫌疑人都會更換目標,因為他們自己也做賊心虛。如果不小心遭遇了侵犯,可以先側身躲開,用手機拍照留個證據,偷偷報警,可能要比在現場大聲叫嚷更有用。這是派出所詢問室裡的一名剛遭到侵犯的女性,身穿短裙,打扮精緻。

這一年中,我跟拍出警十多次,最終被拘留的有4個,有用手摸、用身體頂蹭的,也有偷拍裙底的等,警方會根據案件情節拘留10—15天,依法留取指紋等基本信息,記錄在案。不過也確實有些時候,各種條件限制導致取證不足,或者情節特別輕微的,被民警批評教育後釋放。

開始跟拍“獵狼行動”之前,我也很好奇,“色狼”都長什麼樣?是什麼階層?為什麼會有這種行為?隨著跟拍的時間越來越長,瞭解越來越多,才感覺到這種現象比較複雜,不能一概而論。至少他們的長相、年齡、社會階層都無法進行分類,比如我拍到的嫌疑人裡有高級白領、一般的公司職員、打工人員,什麼樣的人都有,作案心理也不盡相同。這是一名嫌疑人被帶進派出所後拍照存檔。


今年6月份,我們在傳媒大學站抓住了一個90後的小夥子,做設計工作的。最開始他站在地鐵站的一處樓梯口,從下往上偷看裙底,看上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女學生後,就跟著上了車,在車廂裡用拇指捅人家屁股。像這樣類型的人,工作中不太跟人打交道,性格上比較內向,不善言辭。通常朋友不多,沒有女朋友。這樣的人心存僥倖,一次兩次沒被抓到,覺得沒什麼事,就走上了這條路。

這是7月份在四惠站抓到的一個在京務工人員,32歲。他從軍博進地鐵,專程跑到傳媒大學再次上車。被帶到派出所後,他承認自己摸女人臀部並且用下體頂人,並狡辯說因為前一天剛丟了錢包,為了洩憤才這麼幹。我發現這些人通常會用“在生活中遇到不順”當藉口侵犯女性。民警曾抓過一個小夥子,在進地鐵站之前就解開褲鏈,把下體裸露在外,用書包稍微遮擋,被抓後他說,正是這種流氓行為讓他感到放鬆。

並不是所有被抓捕到的人都能意識到自己的病態,所以這個小夥子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袒露,自己已經做了父親,但這個毛病一年多了就是改不掉,每次這樣做時都很愧疚,也很害怕,反倒是自己被警察抓住的那一刻心裡徹底踏實了。


按照要求,“色狼”們進到派出所裡除了拍照、錄指紋以外,還要寫一份檢討書,要寫清楚自己的乘車經過,對違法行為的認識。在面對“如果是你的妻子、姐妹在公共場所被別人這樣對待,你怎麼想?”的質問時,有的人會潑皮,耍無賴,說自己沒有家人,也有的人很迷茫、很彷徨,甚至向警察求助,反覆問道“你能幫幫我嗎?”

隨身攜帶的物品經常暴露出嫌疑人不願承認的身份。在“獵狼行動”抓獲的嫌疑人名單裡,有博士,有銀行高管,還有在兜裡揣著某著名高校邀請函的CEO,把車停在地鐵站附近,專門到地鐵作案。

這是民警正在與抓獲的嫌疑人進行交流。警方雖然沒有相關的心理醫生,但辦案民警在處罰的同時也會對他們進行批評矯治。以後再碰見他們,會發現他們的行為確實自然了很多,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也有明顯變化。

對我來說,這一年的跟拍是一個記錄的過程,也是一個瞭解的過程。我接觸到的這一幫人,從性格到外貌都跟我想得不太一樣。他們的行為侵擾著地鐵上的一些女乘客。正如“獵狼小組”的民警曾說過的,女生們該怎麼穿就怎麼穿,這個花花世界,大家要像花兒一樣,應該活得豐富多彩一些。違法犯罪嫌疑人,交給警察來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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