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農抑商:我國古代實行時間最長的“國策”之一,你真的瞭解嗎?

商業是以買賣的方式使商品進行流通的經濟活動。在我國目前的市場經濟環境下,商業的重要性怎麼強調都不為過。剛剛過去的“雙十一”這個被國人從“單身節”硬核轉變過來的購物狂歡節,就淋漓盡致地“顯擺”了商業在當今國民生活中的地位。

重農抑商:我國古代實行時間最長的“國策”之一,你真的瞭解嗎?

然而,一旦將商業與我國古代社會相聯繫,就會有一個始終罩在商業和商人群體頭上的陰影,令多數商人揮之不去,愁從中來,那就是在我國古代社會中被忠實地奉行了近兩千年之久的“重農抑商”政策。那麼問題來了,重農抑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這個事情要分幾方面來看。

農業與商業是否天然就對立?

首先,在重農抑商當中,重農是本,抑商是末;重農是目的,抑商是手段,是“重農”基礎上的衍生。這本來是沒問題的,但人們在這樣理解時,往往會陷入一種思維上的定勢,即在潛意識當中就將農業與商業自然而然地對立起來。

實際上,我國雖然很早就進入了農業社會,但商品經濟的產生也不算晚,商品和商人中的“商”字,便來源於我國曆史上的第二個朝代的建立者——商族人(詳見 )。在世界範圍內,這個起源時間即使不是最早,恐怕也不會排在“三甲”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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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界一般認為,當以商品交換作為自己的生存方式的人(即商人)成為一個群體時,商業就作為一種行業而誕生了。在以井田制為基本經濟形態的西周時期,經商和務農一樣,都是社會上的“正當職業”,政府並沒有因為要特別強調一個而打壓、抑制另一個。《周禮》還明確地將商賈、三農、園圃等並列為民眾可以從事的“九職”之一。

“以九職任萬民:一曰三農,生九穀……六曰商賈,阜通貨賄……”——《周禮·太宰》

位於靠海地區的齊國,因為有魚鹽之利,不但商業起步相對較早,人們對商業也更為重視一些。春秋時期,齊相管仲不但肯定商業作為一個經濟部門而存在的必要性,而且還鼓勵人們經商。

“萬乘之國必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必有千金之賈,百乘之國必有百金之賈”——《管子·輕重甲》

不僅齊國發展商業,在齊國隔壁的魯國,孔子的弟子自貢便是當時著名的商人,孔子曾誇他生意做得好,“億則屢中”(《論語·先進》);春秋時期越王勾踐的名臣范蠡,在助力勾踐滅掉吳國之後及時隱退,後來竟被尊為我國商業的“祖師爺”,他本人也被人們敬稱為“陶朱公”,還演繹了一段與西施泛舟太湖的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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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朱公畫像

可見在春秋時期,商業並不是一個被刻意打壓的行業,商人也並沒有被貼上某些道德標籤而受到人們的歧視。商業和農業一樣,都在各自的軌道里正常發展。

“抑商”究竟為哪般?

既然商業的發展與農業並不矛盾,而且在歷史上它們也曾經和平相處過,那麼後來的歷代政府為什麼都要抑商呢?

這還要從戰國時期原有社會結構的鬆動說起。戰國時期,隨著列國實際掌權者的不斷更替,原有的社會結構被打破的同時,各個階層之間,以及各階層上、下兩端之間也都面臨著“洗牌”。新上臺的列國掌權者們,無論為了自保,還是為了吞併鄰國以自我壯大,都不得不彼此爭強。在這種大背景下,農業便成了國家財富最為可靠和穩定的來源。畢竟有了穩定的農業,也就意味著有了穩定的食物,穩定的人口,乃至穩定的兵源。“重農”思想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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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一點的列國精英們,便開始通過一系列舉措保障農業生產。早至李悝在魏國實行變法時,他就在強調農業生產的重要性的同時,一方面提出平糴法來穩定糧食價格,使農民樂於種地;另一方面提出禁絕“女紅”以外的一切手工業,來保證農業生產的人手和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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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悝變法

明確提出打擊工商業的是商鞅——插一句,商鞅在我國曆史上的出鏡率實在是太高了,我國後來的很多政策“傳統”都是拜他所賜。商鞅把農戰提到了關係國家存亡的極高位置,認為農戰是使國家興旺的基礎,民眾都從事農業,國家就會富有;國家人多了,就沒人敢來進犯;民眾的爵位、利祿都來自農業一個途徑,國家就會天下無敵;來自兩個途徑,則國家只能獲得一半的好處;如果民眾通過各種途徑都能獲得爵位和利祿,這個國家就守(wan)不(dan)住了。

“民澤畢農,則國富……其國多力,而天下莫能犯也……利出一空者,其國無敵;利出二空者,國半利;利出十空者,其國不守。”——《商君書·靳令》

在商鞅看來,統治者能夠事本(極度重視農業)而禁末(禁止農業以外的所有行業),國家才會富有。從此以後,“重農抑商”成了我國整個君主專制時代雷打不動的基本政策。雖然各個朝代“抑商”的形式和程度都有所不同,但“重農抑商”四個字,卻成了我國古代社會最有辨識度的標籤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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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與商鞅和戰國時期國家應戰、求強的需求不同,在後來的兩千多年中,朝廷其實早就認識到了工商業的發展對於國家財政的重要作用,畢竟誰會嫌錢多呢?但是從社會穩定的角度考慮,朝廷更擔心的是商人資本一旦大規模兼併成勢,就能成為攪動社會這口大鍋的“鏟子”,甚至威脅到朝廷的正常統治。

從更深層次的倫理層面考慮,一方面,自從儒學,尤其是宋明理學成為官方意識形態之後,“重義輕利”成了社會上被廣泛宣揚的價值觀念,而“商人重利輕別離”正好與之相悖,對朱子“存天理滅人慾”的誤解更使商業幾乎失去了存在的合理性。

另一反面,商人以及商業,在某種程度上,都對君主專制中央集權結構下的尊卑關係構成一定威脅,容易依仗其財富而僭越禮制,打破既有的尊卑等級秩序;同時,相對於天性淳樸的農民而言,商人重利的特點,在統治階級看來,極易導致社會風氣的腐化,無奸不商也成了古代社會對商人最深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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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這些原因,都使得統治者對商人和工商業“愛恨交織”,愛的,是他的錢,恨的,是他竟然比統治者自己還要有錢。

如何看待“重農抑商”?

現在,人們說起古時候的重農抑商,多少帶一些惋惜和同情,彷彿那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糟粕,不但使中國錯失了一條能夠使國家和國民迅速致富的商業化道路,更是極大地阻礙了中國,尤其是明清以來的近世中國與外部世界順利接軌的進程。

但是通過上文我們不難看出,統治者不是傻子,不會專門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任由自己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歷代的史實也顯示,歷代統治者在“重農”方面雖然無比一致,但“抑商”方面,實行的彈性就非常強了。

在常規的經濟方面通過禁榷制度、對商人課以重稅和改變幣制等手段“困商”、政治方面通過諸如“七科謫”、商人子弟嚴禁參加科舉、商人不得為官等手段“辱商”之外,甚至還出現過短時間的“禁商”、“重商”等今天看來不可思議的極端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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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秦始皇在統一六國之後,就受到商鞅“農戰”思想的影響,鬼迷心竅地宣佈“上農除商”,要把商業整個給禁絕了,這在商業本身已有一定程度發展的大環境中當然是不現實的。這一政策只實施了不到一年就被匆匆廢止;西漢建立之後,為了恢復元氣而實行“休養生息”的政策,對商業和商人竟然也格外開恩,甚至連稅費都免了,漢初的工商業因此獲得了巨大的發展,到漢武帝時代,已經形成了一個活潑潑的市場,為征討匈奴的軍事行動提供了物資上的巨大支持。其實,把這看作對秦始皇“禁商”政策的一個反彈也未為不可。

從積極的方面說,“抑商“在很大程度上的確是有助於“重農”的。在自然經濟條件下,當農民能夠勤懇地在土地上勞作時,不僅意味著政府的人員管理方便了,更意味著政府賦稅收入是穩定的、可期待的。這種可期待當中,自然也包含著社會大環境的穩定性,一切都在可控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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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

“抑商”造成的消極後果我們也不必否認,除了我們熟知的,使近世中國與文藝復興以來的西方國家完美地分道揚鑣,並最終因為拒絕通商而導致了上百年的屈辱歷史。即使在古代,儘管歷朝歷代都通過各種方式“辱商”和“困商”,但司馬遷老早就看得透透的,“刺繡文不如倚市門”(《史記·貨殖列傳》),商人的獲利之便宜是有目共睹的。於是,在官方有意識的導向之外,在民間社會,商人和農民的地位反而常常是反過來的,人們都想進城做買賣,進了城的人,卻很少想再回鄉下種地了。

今天的我們應該更容易理解,從整個世界範圍來看,也正是商業和貿易的溝通,使得處於地球各地的人們之間的心理距離空前縮小,地球成了名副其實的“地球村”。

參考閱讀:

劉玉峰《中國傳統重農抑商政策評議》;

葉茂《略論重農抑商的歷史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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