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似乎從沒怕過沈老師,奇怪的是,卻最聽她的話

學生們似乎從沒怕過沈老師,奇怪的是,卻最聽她的話

現在,除了極個別的偏僻山村,大部分的鄉鎮縣市都供給上了長明電,也就是說一天24小時長有電。而在我小時候,家裡停電是常有的事。清晰記得,晚上寫作業 ,突然停了電,母親隨手拿出一截蠟燭,或是從抽屜裡,或是在窗臺上。她劃一根火柴,“嗞啦”一聲,黑暗裡生出火來。她俯了身,湊了近,將那火花送到蠟燭的捻子上,它就長足地躍動起來。起先小著、弱著,暈黃著,漸漸攢足了力氣,站直了身子,明瞭、亮了、強了、堅固了。蠟燭燃起來了,桌上視野重新開闊起來。

有一次,就著燭光完成一篇作文。那源於我實實際際從母親那裡得來的聽聞,寫的是關於一條大黃狗的往事。但抱歉得很,那故事的情節我幾乎遺忘了。時間太久遠了,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只記得它是姥姥家的。它個頭很大。僅這些了。幾天後,那篇作文作為範文被語文老師全文朗讀了,在全班同學面前。教室裡很安靜,只有老師的聲音很響亮。高興是自然的,應該也可以用得上“激動”這個詞吧,但同時我又是一個很受不得別人表揚的人,當時絲毫沒空隙去感受所謂的驕傲與自豪,反倒窘得不知怎樣才好。我在老師的聲音裡一直窘著,直到朗讀完畢。這件事情,也是我關於我的語文老師沈潤梅的深刻記憶之一。時至今日,老師那聲音、那口音在我的回憶裡早已不再清晰而具體,但它們經歷了歲月漫長的過濾,到底還是沉澱在了我的心門之內。有師在懷,有情可表,我之幸也。


學生們似乎從沒怕過沈老師,奇怪的是,卻最聽她的話


沈老師極少體罰學生,腦海裡每每浮現的,都是那張微笑的臉龐。她對我並無極大的偏愛,但我卻愛極了上她的課,真正愛極了。對我來說,上她的課簡直就是一種享受,玩耍一般快樂。我們的語文課堂氛圍極活躍。每當老師在講臺上提出一個問題,臺下早已是舉手一片,還伴隨著桌椅的磕碰聲、腳步的擁擠聲。沈老師目光開始搜索,叫誰來回答呢?很多迫不及待者,尤其是坐在後排的同學,先是將手臂高高舉起,怕老師看不見,乾脆又站了起來。老師的目光還在所有人之間徘徊。有等不及的同學就走出座位,舉著手開始向前邁步。這病傳染得極快,兩個,三個,整個後排的同學都搶著、擠著向講臺跟前奔去。前排的同學坐不住了,也舉著手,跳起身來,騰出座位,匯入這高漲而熱烈的大軍中去。對此,身材比較矮小(應在一米五幾)的沈老師常常揮著一隻手,在空中向下壓,不住地高聲強調:坐好,坐好,大家坐好,不要擠,老師都能看得見。不過有時,即使老師點了名,指定了回答的同學,也是一人起立,全班回應。

沈老師常在教室裡批閱試卷。如果恰逢下課,我們很多同學就會圍上去,把沈老師包裹個水洩不通。大家七嘴八舌,極為投入地跟著老師手裡的紅筆,認真地找別人卷子上的錯。誰找到了,就老師、老師地叫著,唯恐老師批閱不到而少扣了分數。面對我們的嘰嘰喳喳,只記得沈老師仍然把目光看向手下的卷子,眼睛笑著。閱完一張,便把它穩穩地放置在一沓試卷的最底層,再接著批閱下一張。有些學生,上課前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分數,或歡欣雀躍,或“哎呀、哎呀”地嘆氣,感慨那些題自己可真不該出錯。不知道分數的,跟著老師的紅筆已把試題又過了好幾遍,已然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了。行文至此,才突然發現,當年的我們似乎從沒怕過沈老師,但也最聽她的話。


學生們似乎從沒怕過沈老師,奇怪的是,卻最聽她的話


三十年前,我的小學位於村子裡。那個年代,我生活的那塊地方,沒有一座高樓,清一色的平房。夏天,教室窗臺上擺滿各種水瓶,有“香檳”瓶,有罐頭瓶,都是玻璃質地的。裡面的“飲料”,有的是白糖水,有的是桔子粉水。我記得還有人帶的是“醋水”,就是把醋和水按個人喜好以不同比例混合起來。現在想想都會皺眉頭,可當年我在家也曾幾次試著勾兌過這種飲品。冬天,每人在家自帶了柴禾,到教室裡由值日生生火。那時我們三、四年級,也還算是個孩子,有時擺弄不了那膛爐火了,弄的教室裡烏煙瘴氣,常常是沈老師幫我們點火收尾。沈老師常穿西裝,印象中的她總是著淺灰色和深藍色的西裝。常年不變的髮型,一頭短短的捲髮。

雖然那個年代的生活境況完全不比現在,但那時孩子們的調皮頑劣卻絲毫也不輸現在。男生往女生衣服後的帽子裡放小活物,比如毛毛蟲啊、小老鼠啊什麼的。還有的學生經常不完成作業,就每天換著樣兒地編造各種理由。所以,沈老師也有打學生的時候。但她打學生的方式,是落進了全班每一個人的眼睛裡的。比如有一個男生,經常性地不完成作業,沈老師就常用笤帚把兒追著他的屁股打。一手抓著男同學的左胳膊,另一手用笤帚把子往他屁股上敲。男生往前躲,沈老師往前追。“老師,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繼續躲,老師繼續追。這樣在講臺下舞弄一陣兒,男生虛哭幾聲,沈老師卻已些微氣喘。

但現在回想起來,在給我們為師的那些年月裡,沈老師再怎樣生氣,她都不曾對著我們大聲怒吼,也不曾橫眉冷對,也不曾惡語相向,也不曾氣急敗壞。印象中一次也沒有。她的表情,是急,而不是怒。她的著急,是為著學生的真著急,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真著急,是恨鐵不成鋼的真著急,但她卻同時篤行著師者的極大的耐心,以及一個成年人的好良涵養。在那個物質匱乏、精神生活枯燥的年月裡,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師者,灌溉了多少孩子稚拙無知的心靈。,她給予了他們怎樣溫暖的心靈照耀!而這些,是童年時期的我所根本意識不到的。而今回看,老師依然能跨越時空,給予成年後的我們以人性向善的啟發和性情重塑的意願。這也實非我所能預見。遇此良師,我之幸也。

那時,實行小學五年制教育。到初一,班主任換了新老師,沈潤梅老師就與我們分開了。又過了大約五、六年吧,沈老師因乳腺癌病逝。那時我正在外地上學,通訊也遠沒有現在迅捷,沒能最後見老師一面。所幸,在我心中,沈老師是佔據了一分地方的。這地方,不是我刻意闢出來給她住的,而是成為她的學生後,她在這個地方就一直未曾離開過。

想念曾於昏暗中陪伴我寫作業的蠟燭了。現在的房間,十足的明亮,明亮到我們鮮少有機會感知蠟燭那熏熏的光亮和那躍動的微光中巨大的美與力量。如今啊,是想尋一截蠟燭也難了。所幸啊,很多人的心底,都住著一個人,或師或友,總能照亮那間窄窄的心房。


學生們似乎從沒怕過沈老師,奇怪的是,卻最聽她的話


作者簡介:劉淑雲,企業員工,現從事秘書工作。之前曾長期從事新聞宣傳報道工作。愛讀書,喜文字,作品散見報刊、雜誌、網絡公眾平臺。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