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鞋、炒盲盒,是如何榨乾你的錢包?

炒鞋、炒盲盒,是如何榨乾你的錢包?

今年雙十一你熬夜剁手了嗎?其實,炒鞋圈的瘋狂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線上幾十萬人瘋狂搖號,線下數百人冒大雨通宵排隊。這樣的奇觀,只為了搶一雙球鞋。

確實,資本就像是一口熱鍋,沒什麼是不能炒的。不是有個段子嗎?“70後炒股,80後炒房,90後想讓00後接手他們的幣,卻發現00後在炒鞋。 ”

如今,走紅的潮牌、限量發售的球鞋一上市就被哄搶,稀有款式甚至能被炒到上千上萬元,可是這些潮流背後究竟有多少價值?希望看完這篇文章的你,能用更理智的頭腦對待這個不理智的市場。

走紅的潮牌,興盛的“主義”

2019年4月12日,深圳市,萬象天地迎來了一家球鞋品牌,開業幾小時前,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數百人規模的粉絲,早已在大門外排起長隊,而這番盛況似乎在工作人員意料之中,門口的導流欄顯然是頭一天就備好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一款“AJ”的鞋子。


其實,不光是AJ,匡威、鬼冢虎、Vans、NB等一眾潮鞋品牌,也在近些年來脫穎而出,憑藉著獨特的設計與品牌理念,成為許多年輕人“必備”的潮鞋,每每有新款上市,總會出現“瘋搶”和“脫銷”的盛況。


潮鞋,僅僅是潮牌市場的一個縮影。近幾年,潮牌的不斷湧現,既是各種亞文化和小眾“主義”集中釋放的產物,又反過來強化了圈層意識。

對於精神層面的表達,一般需要附著於載體之上——譬如,一部作品反映的是創作者對於生活的某種態度——才能進行有效傳播,進而與受眾達成共情,那麼,對於層出不窮的亞文化與小眾情懷來說,自然也不例外。

在球鞋圈裡,每一類“潮鞋”都有著自己的符號含義與亞文化群體:

比如象徵著“靈動”與“奇蹟”的AJ,是以喬丹為代表的NBA競技精神的表達載體;而代表街頭嘻哈文化的品牌“Supreme”,主張“打破原則,炫酷自我”,於是穿一雙“Supreme”的休閒鞋便成了彰顯自我的表達方式。

在技術極客的世界裡,打破常規、改造世界可能是每個極客的最高信仰,因此,在信仰的驅使下,極客們利用加密算法和共識機制,創造出了去中心化的比特幣、萊特幣……而這些數字貨幣的特性,正是這些極客們自身價值取向的集中反映。

同樣,在二次元的世界,“潮玩”成為最受熱捧的共情載體,無論是藏在盲盒裡的Molly,還是傳統IP阿狸、羅小黑的聯名設計,都會燃爆二次元愛好者的圈子。

在快節奏的生活中,這些外觀可愛,造型具有創意性的潮流玩伴,為粉絲提供了完美的情感映射對象:

當你心情愉悅時,他們似乎也在為你開心;當你有苦楚難言時,他們又是最好的傾聽者。代表著“陪伴”、“忠誠”和“隨性”的情感訴求和“宅系”文化,在“潮玩”上得到了絕佳的呈現。

因此,“潮牌”的內核,不只是那些被“物化”了的酷炫載體,更是各種亞文化和“小眾主義”興起過程中,所呈現出的“共同精神”。


然而,值得思考的是,代表著“小眾主義”的“潮圈”,又是憑藉什麼,突破圈層的界限,走向大眾消費的視野?

從小眾到大眾:潮流何以“破圈”

小眾興趣“破圈”的最直接表現,就是大眾市場也逐漸為其消費。


比如,原本在熱愛街頭藝術的人群中流行的Vans、Supreme,如今已經成為十幾歲到三十幾歲青年們追捧的爆款品牌,倘若誰沒有一件Supreme的服飾,似乎就與“時尚”脫節。

再比如,曾經只在二次元有知名度的POP MART,如今已經掀起了一股全民“盲盒”風。

無論出於什麼需求,想要“領養”Molly的人覆蓋到了從兒童到大叔的各個群體。據官方統計,單價59元的潮玩Molly,近三年來平均年銷量400萬個……

而根據相關數據,目前潮玩市場才剛剛起步,預計全球的市場規模為千億美元。

從小眾到大眾,從圈內遊戲到 “現象級”消費,“潮”文化以其強大的衝擊力,“破圈”而出,俘獲了更廣泛的大眾群體,而其背後,與兩方面因素密不可分:一是擁有時尚元素,二是存在傳播效應。

“潮”文化與生俱來的時尚元素,是其“破圈”的基礎。

一方面,這些“潮牌”產品,在設計上都極富創意性,做工也走精細化路線,無論是Molly、匡威的聯名帆布鞋,還是Supreme的衛衣,都在各個維度上呈現出不同意義的美感與新奇感,即便是“圈外人”,也有可能單純被這些產品的外觀所吸引。

另一方面,附著於“潮牌”的文化精神,並非與主流價值觀背道而馳——小眾情懷與各種亞文化,雖然不是主流,但是絕對不與主流文化與價值觀相沖突,就像街頭文化不意味著遊手好閒,“突破原則”不代表違反道德倫理。

它們更像是從主流文化與價值中衍生出的一些進化形式,是時代的產物,因此,這些亞文化或小眾情懷,也不難被其他群體認同或接受。

此外,這些“潮牌”產品的定價,消費門檻不算太高,也易被普通大眾所接受。

兼具了時尚元素和較低的消費門檻,讓“小潮”成“流”,“小眾”變“大眾”,各類潮牌也祭出了各類屢試不爽的營銷打法:

首先,自我定位和標籤化,是各類“潮牌”進行營銷和快速建立用戶忠誠度的一個重要方式。

有別於傳統追求性價比的品牌,“潮牌”一般會把標籤和定位彰顯到極致,強調品牌自身的獨特理念和目標人群,主打情懷牌,這種看似作繭自縛、自我縮“圈”的做法,其實是為了與其他品牌形成區隔,產生較高的品牌傳播度。

實際上,通過營造“高冷感”,這些“潮牌”反而能夠一邊快速搶佔目標人群,一邊將具有高識別度的小眾文化傳遞給大眾,在反覆的“被動接受-自我暗示”作用下,原本的“圈外人”,也可能會主動尋找自身與該種“潮”文化的共性。

其次,大V、明星效應的營銷作用也異常強大。

在網絡時代下,面對龐雜的品牌信息,人們的篩選成本往往很大。

此時,以明星和網絡大V為代表的KOL,一方面,他們本身具有粉絲基礎,與“潮牌”互動——比如代言或被吸納為忠實用戶——易對粉絲的消費心智產生積極影響,在消費選擇中起到一種風向標作用。

另一方面,撇開粉絲效應不談,明星、網絡大V在各自領域內具有一定的權威性和話語權,因而,他們的選擇行為實質上是對品牌的一種背書,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品牌-顧客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幫助品牌走向大眾。

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瑞典服飾品牌ACNE,就在楊冪等明星的親自示範下,紅遍了大陸市場。

此外,利用限量款、聯名款等“稀缺營銷”方式,也能迅速提升在大眾消費市場的知名度。


限量意味著稀缺,稀缺就產生了價值,人們天生就具有對稀缺資源的佔有慾,通過“佔有稀缺”來彰顯品位和與眾不同。

所以,打造限量,雖只能服務少部分消費者,但卻容易博得整個市場的眼球;

聯名往往配合限量一起使用,這種跨界營銷的做法,能起到交換粉絲的作用,從而提高品牌知名度,最大化潛在顧客。

最能代表日本街頭文化的潮牌BAPE,採用的法寶就是製造稀缺性,BAPE的門店,每次只同時接待10名顧客,其他人需要在門外排隊,以此營造服務體驗和品牌調性。

除此之外,許多BAPE的產品,也常常只生產幾百件、幾千件進行限量發售,以至於許多褲子、衣服即便定價為幾百美元,仍然飽受追捧。通過這一系列的稀缺營銷方式,BAPE已經風靡全球潮流市場。

“證券化”的不歸路

“潮牌”從小眾興趣,躍升為主流的消費熱潮,不可不謂“破圈”的大獲全勝,而消費市場上的火爆場面,似乎只是整個“潮牌熱”的“冰山一角”。

真正產生巨大能量的,其實是異常活躍的二級市場,以及資本加持下日漸火爆的“證券化”跡象

最典型的是“潮鞋”。

在鞋圈,“毒”“nice”等一大批球鞋交易平臺開始湧入,在高額的套利空間下,炒鞋成為一項職業活動,一些平臺甚至仿效股票市場的指數編制機制,推出了“球鞋指數”作為二級市場的交易參考,甚至還將實物形態的球鞋劃分為若干份額在二級市場公開兜售。

毫無疑問,“鞋圈”成為“幣圈”之後又一個火熱的投機陣地。那麼,由小眾情懷“物化”而來的潮鞋市場,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證券化”的投機狂潮?

首先,追溯到源頭,稀缺性是基礎。

由於“潮牌”的調性和定位較高,品牌往往會打出“限量款”和“聯名款”的營銷牌,在有限的發行量下,商品往往供不應求,“排隊”“搖號”,甚至“會員制”等一系列在樓市、車市中廣泛採用的資源競爭和分配機制,也被應用在“潮牌”市場,進一步強化了商品的稀缺感。


“一級市場”的商品稀缺,在諸如“毒APP”、“nice”等平臺的交易撮合下,又以競價的方式在“二級市場”進行了資源的再次分配。

在以價格為主要競爭機制的二級市場中,供不應求自然會進一步推高價格。

比如球鞋交易平臺“毒APP”上一雙“Travis Scott X Air Jordan 6 聯名款籃球鞋”,發售價僅為1399元,而實際的平臺售價在6000-9000元不等,並且隨著市場的供需變化,價格還會發生波動。

於是,在利益驅使下,一部分套利玩家開始專事倒買倒賣活動,有球鞋愛好者表示,很多人專門去專賣店排隊、搖號買鞋,然後轉手就在二級平臺上加價幾倍賣出套利。

顯然,由於二級交易平臺和套利玩家的介入,潮鞋從一款消費類商品轉變成為一款投機品。換句話說,人們交易球鞋不是在於個人消費或收藏,而是基於“低買高賣”,從中牟利。

而在二級交易平臺上,一些金融手段和創新工具的運用,又進一步將潮鞋交易推向了“證券化”的投機高潮。


一方面,由於球鞋的單價過高,分期貸款就順應“形勢”地為缺乏資金的炒鞋者提供了融資支持。

比如在許多球鞋交易平臺,買家都能夠使用電商、銀行等提供的分期服務,還有一些炒鞋者共同出資,通過“眾籌”炒鞋,承諾風險共擔,收益共享。

另一方面,交易平臺也在不斷推陳出新,不僅推出了潮鞋價格曲線圖,發佈了證券化指數,還“發明”了“寄售”服務。

購買者在付款後可以不必“物理”收貨,由平臺暫時“寄存”,待到價格上漲,可以直接掛在平臺上進行轉售套現,甚至實現T+0變現,這種創新的玩法,類似於金融市場上的“期貨”交易。

這些手段,使得球鞋交易效率大大提升,並進一步放量了二級市場的交易規模,但因其槓桿化和期貨化金融特徵,也同步放大了炒鞋玩家的風險敞口。

換句話說,一旦市場“生變”,“證券化”所積聚的風險洩洪,後果必是一地雞毛。


在這場資本盛宴中,作為標的資產的球鞋根本不具備投資價值,簡單來講,即其價格形成的基礎並不是基於球鞋本身的價值增長,而是參與者對於價格上漲的非理性預期。

作為對比,我們拿最常見的股票市場舉例。

股票是公司價值的證券化表現,它的價格形成的基本面是基於標的公司的內在價值,即該公司未來的盈利情況。

如果公司盈利好(比如市場份額提升、淨利潤增長或產生積極的前景預期),那麼就意味著企業價值增加,因而其股價一般也會出現相應的抬升。

而反觀炒鞋市場,其標的物——球鞋屬於消費易耗品,不像企業價值那樣可以實現自我增值,也不像大宗商品那樣,可以作為工業基礎原材料,反映的是工業生產的真實需求。

它的價格支撐僅僅取決於“擊鼓傳花”的鼓聲能否持續下去,一旦鼓聲停下,無人接盤,在證券化過程中所積聚的泡沫將會瞬息破滅,而參與和支持這場擊鼓傳花遊戲的投資人、交易平臺、金融機構都不會獨善其身。


前有股市,後有幣圈,歷史的結果是最佳見證,無論是“炒鞋”,還是“炒盲盒”“炒衣服”,繁榮的背後,如若缺乏底層基礎,非理性的市場,必然逃不出泡沫破滅的命運。

潮水終將會退去,而巴菲特亦說過:“只有在潮水褪去之後,你才會知道誰一直在裸泳。”

作者 | 何明欽 長江商學院案例中心特約研究員

來源 | 底層設計師(ID:Bottom-upDesig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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