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作為被文明秩序強制規範的高級動物,總是會在內心深處殘存著原始獸性的一面,而一旦脫離文明的束縛,在價值觀崩塌的一瞬間,人和獸將不存在任何差異,所以,我們選擇給自己希望,用希望抵制黑暗,可是,當希望變成絕望,生存還是毀滅,就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了。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看這部電影了,陰暗且髒亂是第一印象,絕望且壓抑是第一感受,模糊了好人與壞人的邊界,利用暴力給人直白的感官刺激。
從價值觀的崩塌到重塑,似乎電影中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進行著角色的對調,即便如此,《狗咬狗》這部電影,還是擁有著8.1的不錯分數。

我想,能夠從《狗咬狗》這部電影中看到一絲希望,或是得到一絲感動,然後,再慢慢昇華出某種反思,也算是對於這部電影最好的觀影體驗。
在香港電影日漸頹廢的今天,只能靠著重溫,挽留著昨日的輝煌,而無數港片經典漸漸成為回憶的同時,未來的路也變得異常艱鉅,江郎才盡或是故步自封,也許,只有香港電影人自己才知道。
《狗咬狗》這部電影上映於2006年,在時間上看來,算是有點遠了,導演是鄭保瑞,主演陳冠希和李燦森。作為一部犯罪動作片,《狗咬狗》用寫實且陰沉的基調貫穿全片,而在畫面偏暗灰色的情況下,又搭配著如同野獸鳴叫的音樂,讓電影在整體環境營造上,始終給人一種呼吸不順的感覺。

這是原始與文明的較量,也是價值觀崩塌與重塑的過程,人與獸的轉變,往往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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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會覺得,《狗咬狗》這部電影負能量滿滿,而且,整部電影並沒有標準意義的好人壞人之分。
李燦森飾演的阿偉,雖然是一個警察,但是,從行事風格上來說,更像一個壞人,而陳冠希飾演的鵬,雖然是一個殺手,可是,就是這麼一個毫無人性的人,居然會為了一個畫塗鴉的女人,與所有人為敵。
我想,導演在現代文明秩序的框架之下,刻意拋開一切規則的束縛,讓所有人在本性的驅使之下,相互角逐, 而正是這種角逐,給了觀眾如同觀看動物廝殺的窒息感。
這種窒息感,在隨著劇情的發展過程中,無形的讓觀眾開始審視自己當下所處的環境,在對比中,重新產生新的理解與認識。
殺手鵬是在柬埔寨的角鬥場長大的,他從一出生就註定了自己的身份。沒有家庭的庇護,就連生死都得自己爭取,於是,鏡頭下的殺手鵬,行為渙散但眼神犀利,永遠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因為缺乏安全感,所以,他自私狠辣,對於一切都是冷漠的。
殺手鵬在角色的設計上,更加傾向於人類文明之前的原始狀態。
殺人只是為了生存,所以,在電影開場的那場大排檔戲份中,吃飯與殺人同時進行,這是動物的本性。而殺人後不對屍體進行處理,甚至在面對警察的時候,居然也沒有用人質進行交換,而是直接殺死人質,因為,善惡從來不是動物要考慮的事情。
電影赤裸裸的原始迴歸,可能在觀影初期,會讓人情緒上稍稍不適,可是,當到了阿偉這個角色塑造的時候,我們突然就明白了,其實,電影是站在兩個極端上的呈現,一個是從來沒有接觸過文明的野獸本性,一個是在文明中被備受打擊人類本性,當兩個本性因為一個案件而交織在一起時,角色轉換與本性對調由此產生。
阿偉從小立志當警察是受了父親的影響,而真正當上警察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所謂的文明世界,並不是黑白分明的,很多事情,是被灰色籠罩的。
自己的父親表面上是警察,可是,背地裡卻與毒販存在利益交易,在失手重傷父親之後,阿偉正義的價值觀開始漸漸崩塌,而殺手鵬的出現,正是壓跨阿偉價值觀的最後一根稻草。
電影打破了正邪不兩立的傳統,故事利用正邪之間的轉換,探討著最為基本的社會命題,那就是,原始與文明之間的差距,究竟在哪裡?很顯然,導演利用阿偉團隊的全滅和殺手鵬拯救的智障女給出了答案。
原本阿偉父親的事情,已經讓阿偉處在自我奔潰的邊緣,此時,他很需要來自人類的關懷,以及來自文明秩序的勸導,可是,當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團隊,在一條骯髒的小巷子被殺手鵬團滅時,潛意識中殘存的惡徹底被激發。
拋開文明的束縛,重新迴歸到原始狀態時,阿偉明辨是非的價值觀也就蕩然無存。
而殺手鵬因為智障女的出現,在情感上得到了一絲溫暖,被自己的老闆趕走之後,遠離了原始生存狀態,朝著文明秩序的靠近,讓他開始慢慢累積著內心的善。
迴歸文明的田園生活,智障女其實也屬於文明社會的邊緣人,而她悲慘的身世,正好與鵬的遭遇產生情感上的共鳴,正是這種共鳴,一點一點塑造著殺手鵬作為人基本的價值觀。
原始之中,活命是為了生存,文明之中,活命是為了生活。
因為仇恨以及情感依靠的喪失,阿偉從人變成了野獸,因為遠離了爭鬥的生存環境以及情感上有了寄託,殺手鵬從野獸變回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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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咬狗》的高潮部分在於它的結尾,而導演利用曖昧的黃色作為主色調,讓阿偉和鵬完成了最後的較量。這一段的廝殺場面設置,是明顯區別於之前的,而且,並沒有給觀眾一種窒息的感覺。明明是野獸之間的廝殺,卻看起來有種忍不住落淚的錯覺。
尤其是殺手鵬跪在地上,祈求阿偉放過智障女時,殺手鵬的眼睛裡,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哀愁。
阿偉此刻也存在著猶豫,的確,他為了復仇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可是,在骨子裡,他依舊保留著文明社會留給他的價值觀念,於是,導演安排智障女的自殺,來完成兩人的救贖。
說救贖可能不太準確,應該說是迴歸,兩人都嘗試著朝著文明的迴歸。當殺手鵬從智障女的肚子裡,緩緩地拿出了哭泣的新生嬰兒時,終於讓這部電影,有了希望的存在,這也是唯一讓觀眾感知到人性的地方。
舊的廝殺結束,新的平和到來,新舊交替中,所有的生命得到了延續。
電影中,暴力的廝殺的確讓人絕望,但是,更絕望的是人性的淪喪與價值觀的崩塌。於是,嬰兒的出生承載著希望,但也是一種警示,如果,繼續存在狗咬狗的世界,那麼,希望就會重新變為絕望,悲劇也將重演。
原本是男人的戲,導演偏偏安排女人的加入,而這段感情戲的出現,因為在智障女身世背景上的塑造,顯得並不是那麼的突兀,也成為了建立在阿偉和鵬衝突之間的緩衝器,讓整部電影,在幾近絕望與壓抑的矛盾製造中,不至於走向失控,也時時刻刻提醒著觀眾,這是人類社會,讓人性無形之中滲透到了電影的故事敘述當中。
文明之前,我們都是惡狗,文明之後,我們容易變成瘋狗。
人與獸之間真的只是一步之遙,所以,必須依靠自我的約束以及社會的強制,不斷推到與重塑自己的價值觀。一旦人有了希望,便有了從生存跳躍到生活的動力,或許,這也是這部電影想要告訴我們的。
陳冠希一改偶像派的俊俏扮相,以一種乞丐的裝扮出現在電影中,而李燦森的癲狂以及歇斯底里,讓人拍手稱讚,他們與角色融合的表演,絕對是這部電影的加分項。
《狗咬狗》或許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港片,因為,裡面沒有正邪,沒有善惡,甚至很難看出香港的影子,但是,從具有寫實風格的野獸般打鬥中,依舊可以提煉出其深層次的意義,這就是它的魅力。
13年的時間,人們總在遺忘,也總在銘記,於是,陳冠希被銘記住了醜陋,而香港電影被遺忘掉了精髓。也許,人們正期待著如同智障女一樣的人物出現,打破此刻的僵局,讓事情恢復到本來的面貌。
《狗咬狗》不算是經典,但也不失為一部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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