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明清廣種,可吃可服可釀可賞,愛菊花需要理由嗎?

北京每年都舉辦菊花文化節,規模也是越來越大。2019年的菊花文化節,時間從9月15日起至11月中旬,分為北京國際鮮花港、世界葡萄博覽園、北海公園、天壇公園、北京植物園、世界花卉大觀園六大展區,總面積達十五萬餘平方米,展出的菊花近八百個品種、六十餘萬株/盆,可謂盛況空前。百態千姿、色彩紛呈的菊花,令人大飽眼福。

菊花在植物分類學中是菊科、菊屬的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按栽培形式分為多頭菊、獨本菊、大麗菊、懸崖菊、藝菊、案頭菊等栽培類型;有按花瓣的外觀形態分為園抱、退抱、反抱、亂抱、露心抱、飛午抱等栽培類型。不同類型裡的菊花又被命名各種各樣的品種名稱。

菊花是中國十大名花之一,花中四君子(梅蘭竹菊)之一,也是世界四大切花(菊花、月季、康乃馨、唐菖蒲)之一,而且產量居首。

北京明清广种,可吃可服可酿可赏,爱菊花需要理由吗?

菊花 (圖片來源:pexels.com)

愛菊:喜歡菊花不需理由

因為菊花不與百花爭春,不畏霜寒風冷,單獨開放在草木凋零的秋日,而且還開得那麼美麗、那麼嬌豔、那麼百態千姿風情萬種,這就難免她被人倍加喜愛了。中國自古以來就不乏愛菊之人。

眾所周知的是“晉陶淵明獨愛菊”。他的名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千百年來膾炙人口。

唐朝詩人白居易也喜歡菊花的性格,他這樣《詠菊》:“一夜新霜著瓦輕,芭蕉新折敗荷傾。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

宋朝詩人楊萬里也有類似的《詠菊》詩:“物性從來各一家,誰貪寒瘦厭年華?菊花自擇風霜國,不是春光外菊花。”

宋朝女詩人朱淑真,則喜歡菊花的清高。她寫道:“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猶能愛此工。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

晚唐時起義造反的“沖天大將軍”黃巢,索性在詩裡把自己和菊花合而為一了:“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老一輩革命家陳毅也寫詩讚美菊花道:“秋菊能傲霜,風霜重重惡。本性能耐寒,風霜其奈何!”這不就是革命者百折不撓、堅忍不拔的精神麼!

其實,多數人喜歡菊花不需要理由:“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元稹) 每年重陽節來臨,他們就採來菊花,插在頭上:“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 (杜牧《九日齊山登高》)重陽節頭插菊花的風俗,從那時就沿襲下來。《析津志》載,中秋過後,大駕自上京返大都,皇帝、大臣及隨行人員,人人頭上都要簪上一朵紫菊花或是金蓮花。有詞句為證:“九月登高簪紫菊,金蓮紅葉迷秋目,萬乘時還勞萬福。”

菊花被更多城市、更多人民所喜愛,還是在當下。北京、太原、德州、蕪湖、中山、湘潭、開封、南通、濰坊、彰化等市,以菊花為市花。菊花還是日本國花。

藝菊:菊花雖美培植不易

關於菊花最早的記載見之於《周官》、《埠雅》。《禮記·月令篇》:“季秋之月,鞠有黃華。”這裡的“鞠”是彎曲的意思,是說野生的黃色菊花莖基呈匍匐狀。至今北京郊區仍可見野菊花,顏色有紫、黃兩種,紫菊花序如錢,黃菊花序如豆。自唐宋以來,由人工培植,才有了莖直立、花序大、品種和顏色都多起來的大菊。宋代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記載可為佐證:“九月重陽,都下賞菊,有數種:其黃白色蕊若蓮房,曰萬齡菊;粉紅色曰桃花菊,白而檀心曰木香菊,黃色而圓者曰金鈴菊,純白而大者曰喜容菊,無處無之。”

遼金之際,大菊由南方引至北方,多擺放在皇宮內苑裡。元大都時期,一株大菊價值不菲。有歐陽元功《漁家傲·九月都城秋日亢》中的詞句為證:“一本黃花金十鏹,富家菊譜籤銀榜。”十鏹,就是十錠銀子,也可以解釋為十吊銅錢。一千個制錢穿在一起為一吊,相當於一兩白銀。兩種解釋雖不等量,可對於老百姓來說都不是小數目。(《日下考·風俗》)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黃英》篇中,有個順天(即北京市)人名叫馬子才。他們家世代喜愛菊花,到馬子才這輩愛菊“尤甚”,聽說哪裡有好品種,不憚千里,一定要把它買回來。聽說金陵(今南京)有一二種北方所無的品種,立刻整裝出發至金陵,多方為之營求,買到兩芽,“裹藏如寶”。這個情節並不全是虛構。

菊花雖美,培植卻不容易。明清以來,京城官宦人家園子裡的菊花,大都要僱來自右安門外草橋一帶的花農來侍弄,稱之為“花把勢”。據《帝京景物略》中記載:“種菊之法,自春徂夏,辛苦過農事”——比種莊稼辛苦;“菊善病,菊虎類多於螟螣賊蟊”——危害菊花的害蟲比危害其它農作物的害蟲種類要多:有菊蟻、黑蚰、蚯蚓、象幹蟲。因為培植不易,所以價格不菲,“圃人廢晨昏者半歲,而終歲衣食焉”——花農起早貪黑辛苦半年,能掙出一年的衣食來。

北京地區大面積種植菊花,始自明清之際。據《帝京景物略》記載,草橋的花農種植最多的花卉,就是菊花。

賞菊:晚香亭外徐宅園中

唐朝孟浩然《過故人莊》詩:“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當菊花盛開,邀三五知己,對菊把酒,吟詩作畫,實為一大樂事、雅事,想想都覺浪漫。

乾隆三十七年(1772),圓明園長春園內仿建蘇州“獅子林”落成,乾隆皇帝舉辦了一次賞菊會。菊花本是從中國向外傳出去的,而清朝君臣此時賞的菊花卻是從國外傳回來的,共四十餘種。這些菊花的品種都是此前國內沒見過的。乾隆皇帝本人先為每一種菊花寫了一首五言詩,而後命來奉旨賞花的人每人把四十多種菊花畫一遍,還要題上詩。

清朝乾隆、嘉慶年間,“官內閣中書有年”的趙鉽,性愛菊,號菊隱,與張問陶、翁方綱輩為文字交。據記載,趙鉽是河北易州(今易縣)人,他七品中書小官是用錢捐的。別看他官不大,卻很有氣節,“和珅欲招致,鉽不從,引疾歸”,和珅倒臺後才復出。他購宅於宣武門外上斜街,藝菊之所名為“晚香亭”。每到秋天菊花盛開之時,無論訪客認識不認識,只要是來賞菊的,一律盛情接待。趙氏所藝菊花,可以開過冬至,與寒梅相銜接。劉墉寫詩讚他道:“直以菊花為性命,果然松雪是神仙。”松雪是元代趙孟頫的號,此處指趙鉽。

清中期以後,京城官宦人家種植菊花者漸漸多了起來。詩人陳琮筆下的“好事者列菊花數十層於屋下,前者輊(低)後者軒(高),望之若山坡,五色燦爛,環圍無隙,名曰花城”,出現時間只能是嘉道年間。因為陳琮卒於1823年(道光三年)。

清朝末年,臺基廠南口路西徐尚書宅園的菊花最為著名。徐家是漢軍正藍旗人。徐澤醇是嘉慶進士,官至禮部尚書、贊署戶部尚書,咸豐八年卒於官。徐澤醇之子徐桐,道光進士,同治帝師傅,光緒年官至禮部尚書、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體仁閣大學士,深受慈禧太后信任。徐桐之子徐承煜,為刑部侍郎。由於徐家是世族顯宦,徐桐又是西太后寵臣,朝中人脈廣結。菊花盛開時節,親朋好友、僚屬門生紛紛前來登門賞花,善丹青者畫菊,善詩文者詠菊,裝訂成冊,珍重藏之。

庚子事變,因徐桐父子是義和團運動的重要支持者,八國聯軍入城,徐桐被迫懸樑自盡,徐承煜被日軍俘獲,在菜市口被處斬,徐宅被劃入租界。昔日賞菊盛況便也一同消逝了。

問世於光緒末年的《燕市貨聲》《燕城花木志》作者——自號閒園菊農的蔡繩格先生,本是八旗世家、將門之後,生性淡泊,酷愛菊花。他家住東城柏林寺附近的石頭橋,園中有佳種數百株。菊花開時,鄰翁野老相繼來園中賞花。蔡先生本人即善丹青,將園中佳種一一寫生留存,集成四冊,題曰“閒園菊譜”。

再晚些的劉(音傑)園(1884-1962)的菊園也很有名。劉園早年留學日本,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法律系,回國後參加了辛亥革命,“九一八”後回到北京,讀書藝菊。1960年他將園內建築以及六十餘株果樹、兩千餘盆花卉捐獻給國家,由市園林局接管。劉宅原址,後來修建了徐悲鴻紀念館。

北京明清广种,可吃可服可酿可赏,爱菊花需要理由吗?

清代朱耷《瓶菊圖》

服菊:可藥可釀食單最雅

服菊,就是以菊為食、為藥、為酒而服之用之。毫無疑問,菊花是可以服用的,而且服之有益健康。《本草備要》中說:甘菊花性秉平和,能益金(肺)、水(腎)二髒,能養目血、去翳膜,治頭目眩暈,散溼痺遊風。可藥可餌,可釀可枕。

第一個提出以菊花為食的當屬愛國詩人屈原。他的《離騷》中有“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之句。

漢朝《神農本草經》記載:“菊花久服能輕身延年。”“蜀人多種菊,以苗可入菜,花可入藥,園圃悉植之。”從這些記載看來,中國栽培菊花最初就是為食用和藥用的。

陶淵明也服用菊花。從他的《九日閒居》序文中可以看到,這位老先生不光賞菊,還“空服九華”。九華,即菊花。

再來說說菊花酒,最早飲菊花酒的還是陶淵明。但他所飲之酒,未必純是菊花所釀,或許是用酒泡的菊花。但後人可能是從這裡得到啟發,將採自重陽的菊花,加入發酵的穀物中,到來年的重陽飲用。

陶淵明家在江西,菊花酒的發源地恐怕也是江西。北方出現菊花酒的較早記載是《遼史·聖宗本紀》:統和三年(985)閏九月,“重九,駱駝山登高,賜群臣菊花酒。”統和四年的重陽節,遼聖宗率群臣來到遼寧林西東北的黑河州登高祭天,之後以菊花酒賞賜給跟隨大臣的妻子。

明清兩代,菊花酒已成為皇宮裡過重陽節的必有飲料。

說到服菊,不能不說說菊花火鍋。被譽為國學家的夏仁虎在他的《舊京秋詞》中有這樣的詩句:“更摘寒英堆滿案,招朋同試菊花鍋。”詩後註釋說:“摘菊花之白而微甜者並煮之,此亦舊京食單中最雅者。”《舊京秋詞》發表於1939年,所謂“舊京”,指1928年以前的北京。也就是說,盛行於晚清宮廷之內的菊花火鍋,到民國年間才進入“嘗試”階段。您想啊:要摘上成堆的菊花瓣,這得多少朵菊花呀!在“一本黃花金十鏹”的年代,這得多少兩銀子!一般人誰能吃得起?當然,皇上吃得起。可是,皇上有錢,也得有地方買去呀,那會兒元大都哪有那麼多菊花,更何況還都得是白色的?據考證,白色菊花是唐朝才出現的。白居易“滿園花菊鬱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的詩句就是明證。

“一從陶令評章後,千古高風說到今。”這句詩是《紅樓夢》瀟湘妃子《詠菊》詩中的。誠然,關於菊花,總有說不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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