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剛剛在電影院看了李安的電影《雙子殺手》,因為他是李安,是目前華人世界唯一拿得出手的華人電影之光,所以我一直都對李安充滿了信心,他的電影故事性,與哲學內涵都很豐富,商業價值讓電影不枯燥,哲學內涵讓電影有深度,可以雙重解讀,是每個渴望商業,又渴望藝術的人一定會去看的。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雙子殺手》這部電影,之前在北美票房撲街,但是在歐洲法國巴黎,意大利羅馬,匈牙利布達佩斯上映後,卻票房逆天,好評不斷,是因為北美電影人理解不了電影的哲學內涵,而歐洲的藝術理論功底深厚,能夠從快餐文化中看到李安精心佈置的良苦用心,鏡頭語言,藝術敘事特別符合歐洲哲學大師輩出的文化底蘊。

買電影票的時候,是夜裡12點,電影院裡已經排滿了人,影廳3分之2的座位已經排滿。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在看電影之前,我就做過功課,1994年克隆羊多利誕生,1995年好萊塢就開始拍關於克隆題材的電影了,97年電影劇本寫成,限制於技術條件,劇本數度易手,先後交給《權利的遊戲》、《指環王》的編劇來改,(儘管當時那些編劇還都是小透明,還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作品,他們就已經開始在創作這部電影的劇本了),之後20年劇本一直都沒有人能夠拍下來,主要原因是因為技術條件所限。

李安接手《雙子殺手》的劇本,威爾史密斯13年就在訪談上說:

求求李安大兄弟了,再不和自己合作,自己就老了。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李安答應了,但威爾史密斯萬萬沒有想到,這部劇本,講的就是人到退休的年紀,遭遇年輕版本的自己的追殺的故事,就是隻有等到威爾史密斯老了才能拍的電影,於是又這麼一等七八年,終於熬到了威爾史密斯老了,51歲了這年,終於拍了這部電影——《雙子殺手》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為什麼這部電影要讓李安拍呢?

因為李安拿獎已經拿到手軟,好萊塢大獎,柏林電影節,威尼斯電影節,李安都是手捧數座獎盃,拿了幾遍大獎的存在了,只有李安有威望擔當史無前例的特效的領路人,《雙子殺手》需要一個懂得運用特效,又懂得美國意識流文學,又能夠呈現哲學思考的人出現,才能夠拍這部電影,難度之高可想而知。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在採訪中:李安想了想,人生已經年約65歲,是時候反思一下自己,是時候重新思考一下青春的意義了,如果人生能重來,會怎樣選擇自己的人生呢?好萊塢和李安就這麼決定了,由李安主動去帶領大家攻克難關。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在電影上映之初,我就看過電影的預告,知道電影講述了一個很簡單的故事,特工亨利年邁準備退休,卻發現政府為了避免文件機密洩漏,要殺掉他,政府派出以亨利基因為模板,比亨利還年輕30歲還要多的克隆人,來殺亨利,亨利多過重重災難,最後把克隆人感化救贖了的故事。

關鍵詞:政府,年老版特工亨利,克隆,年輕版特工亨利,追殺。

關鍵詞象徵著:追求效率的工業化社會,尋找到自我的人,體制化,批量複製,被體制化後的年輕人,自我的追問與和解。

通過多年學習上,對電影文本解讀,我清晰的知道《雙子殺手》是一部講反思的電影,李安把人到暮年,青春的自我,對自己的反思,追問,追尋,迫問,當做了一種青年時代的思想,對中老年的人生的追殺,追擊,是屬於意識流的電影文本,李安在電影文學性敘事上的挑戰,是天才級別的,《雙子殺手》看似故事簡單,實則有著不亞於《盜夢空間》《搏擊俱樂部》意識流神作的氣質。

亨利的退休,導致了政府的追殺——退休這天,在西方世界的文化語境中,等同於審判日。

審判日

審判日這天,人要遭到上帝的審判,好人被被鐮刀收割去天堂,壞人被鐮刀收割下地獄被火烤。

審判日在《終結者2》中是天網,在《神奇女俠》中是ai計算機——至高存在,在《黑客帝國》中是計算機錫安,在劇本《雙子殺手》中,就是亨利作為殺手從政府退休這一天,他們的作用都是對主角進行審判,主角的作用都是自己通過自己的力量覺醒,扭轉命運,掌控自己的命運,抗拒審判,主宰自己的命運。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51歲的特工殺手亨利

在《雙子殺手》中威爾史密斯主演的亨利從一開始,就已經是成熟的,有所經歷的,心靈經受創傷,很完美的存在了,他的人物弧光是前後沒有什麼變化的,他改變的是克隆出來而年輕的自我,年輕的自我通過自己的力量,完成了對自己的救贖,重新主宰了自己的命運。從人物轉變上來講,威爾史密斯不是主角,而是配角,真正的主角是年輕版本20歲的殺手亨利,一般傳統好萊塢大片,主角是要人物前後有所轉變的,殺手亨利和李安一樣,已經到達一定的境界,他們更多的意義是幫助年輕人尋找到自我,幫助年輕人找到真正的自我,幫助年輕人找到自己的命運,重新主宰自己的命運。

關鍵詞:政府—審判

在電影中,政府官員充當了執行審判的角色,由年輕版本的殺手威爾史密斯代政府官員執行,當51歲的亨利殺錯了人,20歲的年輕版本的自己,就是亨利(威爾史密斯)的青春的良知,對自己的審判——所以電影裡亨利說:“年輕版本的自己,就像是自己曾經殺過所有人的鬼魂來找自己復仇一樣。”雖然亨利幫助國家完成特工任務,但是也確實在被國家矇蔽下,錯殺好人,錯殺有用的人,殺了一些不該殺的人。就像我們一樣,在工作的壓力下,在上司領導的逼迫下,雖然做了很多傑出貢獻,但是還是傷害到了一些不該傷害的人,做了很多不該做的錯事,我們細細一想,總是會對過往的人生而感到愧疚,感到難過。

關鍵詞:junior(年輕亨利)——追殺

在個體心理學的心理學世界,追殺的意義非比尋常,回憶你做噩夢的日子,夢裡被人追殺,看似是一種追殺,實則是人的心靈渴望親密關係的一種體現,當你感到孤獨,又渴望親密關係,但卻找不到合適理由的時候,你就會夢到自己被追殺,在夢中,以一種被迫的方式,完成親密關係的接觸,理智層面的我們在夢中往往難以接受,就會不斷的跑,躲避這種親密關係,抗拒這種親密關係,於是理智的我們在夢中一邊跑,渴望親密關係孤獨的我們就一邊追,就完成了在夢中不斷重複的追殺,這便是《雙子殺手》的心理學內核。

這一心理學模型,放在電影敘事中,就變成了——年邁的亨利,因為孤獨,渴望親密關係,舉目四望朋友因為年邁都已經死去,只能躲進回憶中,與青春的自己和解,但卻因為自己作為殺人工具的——工具人,在國家政府CIA的矇蔽下,不知情的殺錯了好人,青春的自我,對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心靈拷問,一遍又一遍的追問自己作為工具人時的良知,年邁的亨利無法原諒過去的自己,無法與過去的自己達成和解,由於孤獨,所以渴望和解,便產生了循環不斷的追殺。

《雙子殺手》這個故事裡,亨利畏懼溺水,讓我想到了馬克吐溫曾經講過的一個故事,在嬰兒時期的時候,馬克吐溫其實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兩個人長得非常像,如果沒有標記,連父母都無法分辨出來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但是恰好有一天保姆給雙胞胎洗澡的時候,把標記物摘掉了,恰好又一不小心把其中一個淹死了,沒有人知道淹死的是哥哥,還是弟弟,從此馬克吐溫就以馬克吐溫的名字活在了人世間,人們以為他是馬克吐溫,但也許真正的馬克吐溫已經淹死在那個洗澡盆裡也說不定。

也許《雙子殺手》裡的亨利,已經由於怕水溺死了,這個不怕水的亨利,已經是新的亨利了也有可能。

在契訶夫《櫻桃園》的悲劇中,成年人的死亡,是無數個心靈上的小我安靜的死亡組成的,現代社會,我們有太多小小的自我,在壓力,學業,愛情,房貸,父母,事業,工作面前,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死在某個寂靜的夜裡,每一個小小的我,都是組成自我的一部分,電影把一場亨利與克隆人亨利的打鬥安排在骷髏教堂中,正是隱喻的這些,人在一生中,無數次的自我與自我戰鬥,最終迫於一些無奈,一部分的小我死亡在黑夜裡,成為教堂裡的骷髏,安放在教堂的地下通道里,也有一部分的我,走出了黑夜,就像《雙子殺手》骷髏教堂激烈搏鬥後,亨利走出了教堂,克隆人亨利負傷游出了教堂。————李安把人們心靈的角力場,搏鬥場,具像化成了電影中的骷髏教堂,將人類內心裡的博鬥展現在銀幕上,看起來都是打戲,實則是內心戲的具像化表象,這也是李安電影能把我看的心悅誠服的重要一部分。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看到骷髏教堂裡的無數個骷髏的時候,我就像看到了在無數次抉擇面前,無數個迫於壓力,死去卻不甘心的我。他們都是我與外界戰鬥,迫不得已死去的我。

年輕版本的克隆人亨利,從小被軍事化特殊訓練,訓練成為一名最強的工具人——殺手。一開始年輕版本的克隆人亨利,他是沒有自我的,在車上年輕版本的亨利對大叔版本的亨利講:去當醫生?律師?我什麼都不會,除了殺人,我別的幹不了。

而成熟的51歲大叔亨利一語道破,告訴他——“你之所以不會,是因為他們只教你那些,你可以擁有更加豐富的人生。”

這多麼像年屆65歲拿了無數大獎的李安對年輕人的教誨,這讓我想到了《世說新語·品藻》中的一句名言:“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縱使你身上擁有美好的一切,但我就是我,即便很普通,也要肯定自己的價值,因為肯定自我,蘊含了自我的無限可能,不管多麼渺小,也是寶貴的,值得肯定的。

值得注意的是,你有沒有發現,李安的這部電影取景,放在了平民化的街道,海浪,沙灘,船隻,遊船,民房,街道,都是非常平民日常的生活化場景,但是卻成為了打鬥的第一現場,也是李安的有意為之。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布達佩斯街景

因為生活就是一場心靈的追逐迫問,生活就是心靈的戰場——所謂直心是道場,心靈是自我搏鬥的修羅場。在我們平凡的生活裡,如果日常反思人生,總會發生在生活的場景裡內心的搏鬥。

卡倫霍尼就寫了一本書——叫《我們內心的衝突》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豆瓣評分8.6分,看完這本書,可能會更有助於你理解李安在《雙子殺手》中的精心佈置。

比如書中所說——

“在表面非人性的行為後邊,有一個受著痛苦的人。一個在絕望中掙扎的人。生活擊敗了他,而他尋求著代償。”

就可以完美解釋為什麼亨利和年輕的克隆版本的亨利,都會只有在趴在地上,扣動扳機擊殺目標的一瞬間,才能夠靈魂精神得到安寧,因為亨利和年輕的亨利,都在尋求著精神的代償。

在電影中,考夫曼飾演的軍官告訴亨利,你是完美的殺手,所以我們克隆你,成為殺手。

而老年的亨利則告訴考夫曼飾演的軍官,我是不完美的。因為亨利知道身為殺手之所以完美,是因為完美是反人性的,在表面非人性的完美殺手的行為後面,是亨利夜夜失眠,承受著噩夢的侵擾,是絕望的,孤獨的,痛苦的,就像工業社會中,大公司下的我們,看似運轉良好,完美無缺,但其實背後的我們是痛苦的,在生活中積極尋找著代償的殘缺的人。

社會運轉,體制運轉,需要效率,需要批量生產,社會需要工具型的人,社會需要把人——體制化,異化成為社會的工具,並以此為模版,體制化複製出一個又一個的亨利,電影中軍官是這麼說的——“我們複製出完美的殺手亨利,派去執行任務,不會有創傷應激障礙,不會有失誤,不會有痛苦,完美高效,能夠保衛美國,能夠讓我們的人民安居樂業,為什麼不這樣做呢?”,然而這就是一種異化,正如《比利林恩的中場戰役》那樣,戰爭對人是一種異化,追求效率的社會,對人同樣是一種殘酷的異化。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被工業體制異化的現代人

李安則巧妙的在《雙子殺手》中以科學技術克隆,來隱喻現代化工業社會追求效率,對人的體制化,對人的異化,對人的體制化後的批量生產,看似每個人克隆人都是完美無缺,實則每個被體制化克隆出來的人,都忍受著被工業化社會異化的痛苦。

亨利深知這一點,所以期待著退休,期待著CIA職業殺手生涯的落幕,期待著能夠做回自己,年輕人是具有可塑性的,老年的亨利也一樣。

“不僅僅只是兒童才具有可塑性,所有的人都具有改變自己的能力,甚至是脫胎換骨的改變。”——《我們內心的衝突》

李安在《雙子殺手》,肯定了人發現自我的價值,否定了體制化的意義與價值,鼓勵年輕人去試錯,不要怕走彎路,軍官代表著社會體制,代表著現代追求效率的工業化社會對人的異化,軍官認為最強的殺手是亨利,軍官只看到了表象,卻看不到亨利身為人的痛苦,李安則借亨利之口告訴我們:最強的不是人的外在,最強的是人的心靈。

電影敘事很流暢,但是和以往不一樣的點在於——主角人物沒有前後轉變的人性弧光,沒有前後轉變,所以觀眾很難產生代入感,很難有一種看完電影后自己強大了起來的幻覺,沒能讓酷愛商業大片的觀眾過足癮,所以可能很多人評分不是那麼高,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李安那樣功成名就,可以穩定的教誨他人,肯定別人生的價值的,代入老亨利,是需要一定門檻的。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第三個出現的克隆人

給人最震撼的一個鏡頭還有——第三個防彈的在武力上更加強大的年輕的克隆人亨利,在被亨利和第二個覺醒的克隆人殺死之前,他年輕的臉上迷茫疑惑不解的眼神,看得太心疼太心疼。不過在第三個亨利出場後的3分鐘裡,打鬥片段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酷炫的,簡直讓人看到爆炸,燃燒起來,又恐怖又令人窒息,又充滿了震驚。

最後電影的海報也設計得很精彩,具有電影的意蘊: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一個把槍放下,一個把槍舉起,象徵著一個人在兩個不同年齡段所具有的不同的心態,年老的亨利已經放下,年輕的亨利還有許多要去面對。

我準備再刷一遍120幀4k版本的《雙子殺手》,票已經買好了,明天再看一遍,回來再更: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文化博主解讀《雙子殺手》

李安挺住,票房,交給我來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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