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的人，

他的眼睛裡一定有光，

就像哥哥張國榮，

他流轉的眸光裡，

折射出一種真實感，

他就是這個角色，

戲一開始，他就在，

戲一結束，他就唰一下，消失不見了

· · ·

壹·

張國榮一生接過兩部三級片，一部是初入行時被騙上車的《紅樓春上春》，另一部則是由爾冬升導演的《色情男女》。如果說拍《紅樓春上春》時，哥哥還是懵懂不知為人所騙，那麼選擇代替周星馳接棒《色情男女》，則一定是他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

《色情男女》於1996年11月28日在中國香港上映，由爾冬升、羅志良聯合執導，張國榮、莫文蔚、舒淇主演，入圍第47屆柏林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並獲得第16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電影等7項提名，在影評界被稱為香港三級色情片中最色而不淫的一部片子。

貳·

張國榮飾演的是落魄九流導演阿星，你看，這名字一聽就是為周星馳所準備的，可惜星爺檔期不對，哥哥臨危接了活，卻演出了一個和星爺風格非常不一樣的小導演。

因為前幾部戲票房的失利，阿星已經開始無戲可拍。這時候，七流電影監製阿蟲找上了阿星，一個黑幫老大打算投資他們拍電影，然而拍的卻是一部三級片，拍片目的自然是洗錢為主。迫於生計，阿星半推半就下接受了這份工作。然而阿星的工作並不順利，手下的工作人員辦事不夠賣力，主演們也四處找茬。熬到後期，終於有了一些進展，阿星的女友阿may，卻從一開始對阿星工作的支持，演變成了不理解，甚至要求分手。阿星陷入了很被動的局面，內心的鬥爭很激烈，想要堅守住一個有志導演的節操，又不希望自己的窘境給家人帶來不安穩的生活。本以為情場失意職場得意，豈料最後一場戲拍完後，阿星陷入自己得獎的想入非非中時，意外之火燒了起來，燒掉了佈景，也燒掉了一部分母帶。老闆不僅撤掉了投資，還要求阿蟲賠款，窩囊的阿蟲一反常態硬氣起來，還和老闆動了手。一夥人喪氣地在體育場裡看球，阿蟲希望大家幫忙把戲拍完，被明確拒絕，有所觸動的阿星看著球賽，想通了很多，還感謝了所有幫助過自己的人。

叄·

按照港片的一貫套路，在最後一刻，一蹶不振的球員終於踢進了一球，似乎也預示著命途多舛的阿星馬上就要如願捧到他的最佳導演獎盃了。

如果是這樣草草結尾，那就太不爾冬升了。

想想，電影裡，導演調侃了自己，爾冬升讓劉青雲飾演的爾冬升，因為票房的不堪和觀眾的謾罵，最後跳海自殺，所以，導演怎麼會讓電影以這麼理想的方式結束呢？

我猜阿星的電影依然沒有拍完，他接受了大環境對自己的磋磨，開始盡職地做起一名專業的三級片電影導演，其他人紛紛找到了自己的歸宿，阿星還追回了自己的女朋友。

一個看似並不圓滿卻還算圓滿的結局。生活還是對我們下了手，但是我們終會妥協，最終適應，然後各取所需，隨遇而安。

肆·

既然是一部三級片，自然會充滿了性的畫面。《色情男女》能和其他三級片區別開來，是因為它的內核並不是一部純粹的三級片，或者這樣說，它只是披上了色情片這一件外衣而已。

整個電影，其實都是在講述阿星拍這部三級片的過程，正好他所執導的電影的名字也叫做《色情男女》，可能是導演刻意為之，也可能就是導演懶吧，哈哈哈哈。作為導演，爾冬升還有很多別有創意和大膽的拍攝點，比如，他演死了自己，還比如他邀請了三級片影星徐錦江和舒淇來演繹他們自己。

影片一開始，便大方地放出了阿星和阿may的熱辣床戲，這個開頭真是看得人臉紅心跳又嫉妒，莫文蔚可能也不會想到若干年以後，曾經上臺獻花的獲獎得主和偶像會變成自己如今的激情戲男主，唉，我覺得我的內心可以擠出很多碗檸檬水了。餘下的羞羞畫面則完全是阿星電影拍攝過程中的幾個場景。So，這所謂的色情部分，也只是闡述了一個色情片完整的製作過程而已。

伍·

娛樂圈的環境，從來都很渾濁。尤其是九七年前後，因為迴歸的緣故，香港也處於一片不安和動盪中。黑幫一直是香港社會的一顆毒瘤，甚至坐大到可以把手伸進任何領域和行業裡。娛樂圈這樣一塊閃閃發光的肥肉，自然也不能放過。港星們都有過被黑社會壓迫拍戲的不堪歷史，你看勞模劉德華，你看大哥成龍，在勢力面前，也不能說上什麼。

在本片裡，導演無比真實地還原了那個年代，那個大環境，以及那個年代的無奈。錢、權，還有勢力，才有真正的話語權，所謂理想，在現實面前渺小的可怕。作為一個小小的導演，阿星，也曾懷揣著自己的理想和堅持，可當對上社會這條大鱷時，有時妥協和適應也是一種保護和前進。

陸·

所以，當阿星知道自己要接受拍攝一部色情片時，他是表現出了強烈的糾結和不願。然而，父母的婚姻和家庭充滿了不幸，作為大兒子，他需要養老母親，作為男朋友，還要顧全自己的小家，作為一個男人，僅有的尊嚴也讓他不能撂下面子讓女友養著，作為一個導演，還有接下工作之後需要對工作負責的職業道德。總之，很多的想法還有心理建設，阿星妥協了，妥協後的阿星希望在這個過程裡找到折中的辦法，或者說，即使拍色情片，也不要拍成只充滿荷爾蒙和性的動作片，相信這是他給自己劃下的第一道底線。

舒淇飾演的夢嬌是個小明星，背靠黑道老闆乾爹，空降到阿星的電影裡當了女主角。阿星和夢嬌初見，夢嬌軟軟地倚在秦沛飾演的乾爹身上，嬌滴滴地投訴著上部電影裡導演的不規矩，陳述著自己並不想當一個豔星。阿星對這一類的肉彈女星內心充滿了不屑，但是面上波瀾不驚。這預示了接下來他倆的合作並不愉快，畢竟這樣的演員並好駕馭。

然而困難並不會只有這麼一點點，攝影師也開始了和導演暗搓搓的較量，到了現場，女主演故意不按要求拍攝，小助理和夢嬌姐暗地裡私語徐錦江所扮演的男主華叔的壞話， 女主明裡暗裡的嫌棄和不耐煩，強行改劇本的不合理要求，老闆對拍攝進度的不滿，讓阿星進入了一個白熱化的階段。

柒·

第一場激烈的衝突戲，發生在電影拍攝前期，因為剪輯出來的電影部分達不到老闆的預期，迎合不了當時的觀眾。阿蟲帶著阿星去了午夜場，觀摩風月小電影的賣座點。嗯，就是在這裡，劉青雲扮演的“爾冬升”導演，因為新戲不能滿足觀眾的低俗要求和尿點，被低票房和觀眾的不滿壓倒，最後跳海自殺。阿星作為導演，感同身受，想要追逐有意義的目標，但是又要被資本和市場所要挾。豈料，這一次的自殺反而成為一個轉折點，讓不賣座的電影爆了一次。阿蟲覺得只要有炒作點，電影就會有票房，於是讓阿星想辦法把電影炒起來，迫於無奈，阿星決定把大尺度場面放在公共場合去拍。

所有人都很尷尬，有的事情放在桌上做很合理，比如吃飯，但是有些事情，就只能放在臺下完成，很不幸，性就是其中的一樁，而這種為性服務的電影和拍攝則應該進行地更為私密一些。可惜我們的阿星導演腦子一熱，你看，底線再一次下拉了。

捌·

拍攝過程並不順利，華叔很敬業，夢嬌很難堪，而更為難堪的是導演，除了各種小報的記者喋喋不休地追問和報道，圍觀群眾的看熱鬧不嫌事大和站在道德制高點的批判，阿星在現場竟然還看到了自己的母親。母親的眼神看不出什麼難過和失望，至少從我們觀眾角度來看，即使有，更多也是不得已的無奈和必須的理解吧。但可以相信，阿星內心是對自己失望的，所以在下一個情節裡，阿星把自己隱藏起來，他退縮了。

考慮到阿蟲對自己的好，以及倆人多年的交情，阿星在和阿蟲大吵一架之後，還是回到了片場，繼續他的工作。他開始嘗試和演員溝通，從電影裡可以看到阿星和夢嬌的談心，瞭解一個三級女星的過去，張國榮和舒淇說起了國語，我想那也是舒淇自己的心聲吧。即使是華叔這樣一個猥瑣的大塊頭角色，也有他內心的小溫柔。很多時候，很多人，幹些什麼，總會有一個美好的出發點，至於過程裡的艱辛，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玖·

雖然大家都很唾棄豔星，但並不妨礙她成為大多數男人夢裡意淫的對象。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因為一些肢體的接觸，然後給各自有小心思的人，帶來不可言說的一些觸動。導演有些可惡地卻又故意地讓阿星和夢嬌有了那麼幾次若有若無的小接觸，一次是阿星主動給夢嬌擦腳，一次是阿星講戲太過投入而把手伸向了夢嬌的大腿，還有一次是阿sir臨檢，阿星速度地給夢嬌披上浴巾並摟住。

小小的心思，表現在了阿星的夢裡，身為女朋友的阿may自然及早地敏感地覺察到了這不應為人知的變化，從而引發了兩人分手的危機。某個程度上來說，阿星是精神出軌了，在他如此焦慮的時候，導演阿星的底線又悄悄兒地往下劃拉了一道。

拾·

阿星迴憶起自己的小時候，也曾經有過當一名足球運動員的小小願望，卻並沒有堅持下去。他重操了父親的舊業，卻在自己希望的路上越走越遠。阿星不想拍色情片，可還是拍了一部《色情男女》，好吧，他嘗試把電影拍得有那麼一點自己的意義，但是最後一場戲卻燒掉了部分母帶。阿星的底線一降再降，但是他最後總能找到自己認知的舒適點和平衡點。

電影，演些什麼？人生百態浮世繪；我們從電影裡，看些什麼？我想，應該也是人生百態浮世繪吧。

電影裡有這麼一個片段，阿星和偶遇兩次的懷抱導演夢的小青年聊天，小青年告訴阿星，他見過死前的“爾冬升”導演（劉青雲飾演），還告訴了阿星他們之間最後談話的內容。鏡頭切換，小青年的回憶變成了阿星和導演的對話。

阿星問道，如果再來一次你還會選擇死亡嗎？

導演說，“人是有情緒的，情緒來了，就會做錯事，再給一次機會，絕不會選擇死的。”

這是電影裡劉青雲說的臺詞，但想來也是電影導演欲借影片角色之口吐露的一點心聲。爾冬升在《色情男女》這部電影裡，可能除了要表達從影工作者們的艱辛和無奈之外，更多的還是發出一種感嘆和共鳴，大環境下人類無比強悍的適應能力和直覺本能，並最終契合達爾文提出的進化論觀點——適者生存。

在此再次表白哥哥張國榮，

精湛的演技，

與角色無與倫比的融合感，

以及，百看不厭的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