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為什麼不擔心擁有國民警衛隊指揮權的各州擁兵自重

美國的國防軍事體系有一大特色就是:負責國防的聯邦政府管理著130多萬正規軍及後備役部隊;負責國內安全的各州政府管理著55萬左右的國民警衛隊。國民警衛隊由各州的財政供養,平時受州長指揮,官兵在入伍時宣誓服從”州長的調令“。根據美國憲法的規定:聯邦政府對國民警衛隊平時是沒調動權的,唯一的特例是在戰時緊急狀態下總統有權臨時徵調各州的國民警衛隊。美國這種國防軍事體系是立足於國家作為聯邦制國家這一基礎之上的,因此這種國防軍事體系在包括我國在內的中央集權型國家看來是極為獨特的:在中央集權型國家軍隊的管轄調度權必然是掌握在中央政府手中,任何地方政府都不可能擁有對軍隊的管轄調度之權;然而在美國國民警衛隊的管轄調度權並不掌握在總統領導的聯邦政府手中,而是掌握在各州政府手中。在和平時期美國的國內安全是由各州的國民警衛隊負責的,聯邦正規軍只能負責對外的軍事行動,在未經州政府同意的前提下聯邦軍隊不得進入各州執行任務。其實國民警衛隊有著比美國聯邦正規軍更為悠久的歷史:國民警衛隊的誕生可以追溯到1636年12月13日——當時Court將軍在還是英屬殖民地的波士頓建立的一支民兵隊伍如今被視為是國民警衛隊最早的雛形;相比之下聯邦正規軍的前身是獨立戰爭期間的大陸軍,其具體的成立日期是1775年6月19日,在誕生時間上比國民警衛隊晚了一個多世紀。

美國為什麼不擔心擁有國民警衛隊指揮權的各州擁兵自重

眾所周知在美利堅合眾國誕生之前如今的北美地區是經歷過一段英國殖民時期的:1607年第一批英國移民漂洋過海來到北美並在北美建立起第一個永久定居點詹姆斯頓,截至1733年英國已在北美大西洋沿岸至阿巴拉契亞山脈之間的地域建立起特拉華、賓夕法尼亞、新澤西、佐治亞、康涅狄格、馬薩諸塞灣、馬里蘭、南卡羅來納、新罕布什爾、弗吉尼亞、紐約、北卡羅來納和羅德島十三個殖民地。在英國移民殖民北美的這段時期內是充斥著各種戰鬥的:他們和法國、西班牙等其他殖民勢力戰鬥,和北美土著居民印第安人戰鬥,甚至是在拓荒過程中和野獸戰鬥,有時十三個殖民地的殖民者彼此之間也會戰鬥。這一時期英國本土的政局又處於持續的動盪狀態:內戰、護國公獨裁、王室復辟、光榮革命等一系列事件接踵而至。實力有限的英國對北美殖民地採取的是一種所謂“善意忽視”的政策:只要北美殖民地在名義上服從英國的宗主權並幫助分擔來自法國和西班牙的戰略壓力,那麼英國對殖民地的內部事務基本上是不予干涉的。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北美殖民者在面對法國人、西班牙人、印第安人時是難以指望來自英國本土的保護的,而這些漂洋過海來到北美的移民其中有一部分本身就是在歐洲經歷過戰爭的職業軍人,他們帶來了歐洲的火槍、盔甲等裝備,於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北美殖民者自發組織的民兵組織就應運而生:1636年12月13日成立的馬薩諸塞民兵團是北美大地上成立的第一個民兵組織,如今也被視為是國民警衛隊的最早雛形。馬薩諸塞民兵團的對其他十二個殖民地產生了示範效應,以致於到了18世紀30年代北美十三個殖民地都陸續成立了自己的民兵組織。這一時期的英國忙於和法國、西班牙爭奪海上霸權,並不願在殖民地的防務問題上花太多錢,因此對殖民地居民自發組織民兵隊伍的做法是鼓勵的,英屬北美殖民地的民兵組織正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得以發展壯大。

美國為什麼不擔心擁有國民警衛隊指揮權的各州擁兵自重

1775年4月19日在萊剋星頓打響美國獨立戰爭第一槍的正是當時的北美民兵。這時世界上還根本不存在美利堅合眾國這個國家,十三個英屬北美殖民地只是為推翻英國的殖民統治而組成了一個鬆散的同盟體系,至於獨立戰爭勝利後要建立一個統一的國家或是十三個各自獨立的國家其實這時大家心裡都沒譜。即使是那些主張十三個英屬北美殖民地在戰後組成統一國家的人士也說不清楚在未來的國家政治生活中地方同中央各自享有怎樣的權利義務關係。由於這時實際上並不存在統一的美利堅合眾國這一概念,所以各殖民地的軍隊實際上仍是各自為政,除了面對英國這個共同的敵人之外彼此之間幾乎沒什麼合作關係。然而戰爭的進程迫使十三個北美英屬殖民地必須思考統一調度軍隊的問題了,也正是在這樣的形勢下十三個英屬北美殖民地的代表召開了大陸會議並於1775年6月19日宣佈組建統一的大陸軍,由此”美國“才開始擁有統一的武裝力量。細心的朋友可能發現這裡的”美國“一詞是打引號的,這是因為《獨立宣言》要到1776年7月4日才發表,也就是說統一的大陸軍誕生時世界上並不存在美利堅合眾國這個國家,其實美國是一個先建軍後建國的國家。美國獨立後原來的十三個英屬北美殖民地就成為了美國建國最初的十三個州,這時一個老問題又浮現出來——那就是如何規範中央與各州之間的關係:雖然這時建立一個統一的聯邦制國家已成為各州的普遍共識,然而該如何定義聯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間的關係仍是一個大難題。本來各州都有自己獨立的軍隊和財政系統,這實際上就相當於一個小型國家了,獨立戰爭期間為統一事權而建立了統一的大陸軍,然而各州的民兵組織仍被保留,這也就形成了我們現在所看到聯邦軍隊負責國防安全、各州國民警衛隊負責國內安全的獨特格局。

美國為什麼不擔心擁有國民警衛隊指揮權的各州擁兵自重

美國這種獨特的國防軍事體系是建立在美國的聯邦制基礎上的:由於美國是先有州而後由各州組成聯邦,所以各州在加入聯邦時都會想方設法為自己爭取權益。事實上在美國人的建國理念中本來就不追求中央集權,美國憲法的一大鮮明特色就是明確聯邦政府和各州政府之間的權利義務關係——在美國憲法的體系下各州擁有相對獨立的權利被視為是天經地義的。也就是說美國在建國之時進行制度設計就有意識對各州相對獨立的權力進行保護:在美國聯邦政府的權利是有限的,不可以隨意干涉各個州的行為,聯邦政府的主要負責國防、稅收、外交、國民福利、對外貿易和郵政等一個州難以完成的工作。州政府、州議會和聯邦政府、聯邦議會是平行機構而非上下級關係,相應的各州國民警衛隊和美軍也是平行機構而非上下級關係。正是出於保障各州擁有相對獨立的權力這一目的才使美國憲法明文規定:國防部對國民警衛隊只有輔導權而無指揮權,國民警衛隊由各州政府指揮,受所在州專管國民警衛隊業務的副州長直接領導,其主要使命是根據國防部和各州州長的指令,保護國家和當地政府的安全利益,維持社會穩定和參與搶險救災;戰時聯邦政府有權調動國民警衛隊部隊服現役。由此可見國民警衛隊的指揮權問題是被美國大眾普遍視為保障各州相對獨立權利的全民共識並受到美國憲法的保護,因此聯邦政府無法在這一問題上取得突破,可能也壓根就不會打這方面的主意。那麼掌握國民警衛隊指揮權的各州政府是否可能擁兵自重呢?哪得看有多少州擁兵自重。如果是所有州都擁兵自重,那說明聯邦政府的施政是有問題的——否則一個州或一部分州擁兵自重或許是這些州的自身問題,所以州都這樣玩就幾乎可以肯定責任在聯邦政府身上了。在美國的建國邏輯中聯邦政府的權力來源於各州的授權,聯邦政府存在的目的就是保護各州及其公民的合法權利。既然各州都擁兵自重了,那麼聯邦政府也就失去了統領全國的基礎。沒有權力的聯邦政府就意味著徵不上稅,聯邦軍隊沒有經濟來源自然會解散。這種情況下聯邦政府也就沒存在的必要了。當然還存在另一種情況就是:某個州或一部分州出於自身利益而與聯邦政府對抗,事實上這種情況在美國曆史上是真實存在的。

美國為什麼不擔心擁有國民警衛隊指揮權的各州擁兵自重

美國南北戰爭就是南北方各州關於奴隸制的存廢問題爭議引起的。在南北戰爭之前美國各州的權力是相當之大的:1861年以前聯邦的辦事機構中只有郵政部門直接同大多數美國人的生活發生關係,公民們向地方或州政府交納稅金並在州法院解決對他們所遇到的糾紛,各州都擁有自己獨立的財政系統並享有自行募兵的權力,而這也就意味著各州有權自行募兵、調兵並有一套供養軍隊的獨立財政體系。南北戰爭的慘烈教訓使美國政府在戰後開始對各州的權力進行限制:1862年國會根據聯邦政府的要求通過了《法定貨幣法》,首次允許聯邦政府發行綠背紙幣作為一切公私債務的法定貨幣。隨後隨著《國民銀行法》的頒佈進一步賦予聯邦政府管理國民銀行券發行的權力,從而使美國曆史上第一次出現了統一的國家貨幣和穩定的全國銀行。這麼做實際上打破了原來各州相對獨立的財政體系,使各州在財政上對聯邦政府形成依賴關係。1903年民兵法案公佈後國民警衛隊享受到了美國聯邦政府的撥款與槍械供給,也就是說從此以後國民警衛隊儘管仍是受州政府指揮,可實際上他們是靠聯邦政府的薪水與武器供養的。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某個州長想要擁兵自重對抗聯邦,那麼國民警衛隊還真未必聽他的。更何況州長要想調動國民警衛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國民警衛隊的指揮權問題本質上體現的是聯邦政府和州政府之間權力制衡的關係,實際上美國人權力制衡意識也同樣表現在州內部:在聯邦層面儘管美國總統同時也是美國三軍總司令,但美國總統採取軍事行動需要國會授權,同樣州長要調動國民警衛隊也是需要州議會授權的,如果某個州長想要擁兵自重對抗聯邦必須想設法取得州議會的支持。事實上南北戰爭後不僅聯邦政府的權力得到了增強,各州政府在爭取自身權益時也變得相對剋制了:加州甚至威脅要脫離聯邦獨立,可這其實不過就是過過嘴癮,真要像南北戰爭那樣拉起隊伍公然對抗聯邦還是不敢。說到底雙方的實力差距太懸殊了:美國正規軍作為全世界最強大的武裝力量的實力就不用多說了吧,各州的國民警衛隊的實力和正規軍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全美55萬多國民警衛隊是分屬於50個州政府管理的,這其中國民警衛隊數量最多的加利福尼亞州也不過是擁有6萬人。反觀美國正規軍方面總兵力高達130萬、作戰飛機13000架、航空母艦11艘,全部歸五角大樓統一管理。現在我們基本上可以總結了:自南北戰爭以來美國聯邦政府和州政府已在一套權力制衡機制下有效運作了150多年,彼此都知道自己的權力邊界而不敢公然越軌,退一步講即使某個州真要擁兵自重也根本不具備挑戰聯邦政府的實力,那麼美國政府為什麼還需要擔心各州擁兵自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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