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縱談》響馬篇：綹子大當家的——飛虎

大獅|文

常言道“蛇無頭不走”，萬物萬事總要有個帶頭人，關東胡子這種私人組成的武裝團體，他們吃的是江湖飯，走的是綠林道，過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他們遵循一人為大的傳統觀念，將帶頭大哥視為神明。

鬍子對於首領稱呼，幾乎很少用的“大哥”這個詞彙，而是多將其稱為“大掌櫃”、“大櫃子”、“大攬把”、“大瓢把子”、“龍頭大當家”等等，他們是綹子的領頭羊，是主心骨，他掌握生殺大權，也掌握著兄弟們的歸宿和命運。

說到底，這與水泊梁山是一樣性質的，無論多大的英雄好漢，都需聽寨主宋公明的號令，他畫條道兄弟們跟著走，至於前面是火坑還是神仙窩就全看帶頭大哥怎麼選擇了。在綹子之中，“四梁八柱”這些大小不同的職務就算能耐再大，最終還是要聽大當家的。很多時候，就因為大當家的一時衝動，而斷了兄弟們的前程。

關東胡子舊照

不管最終去路如何，但大當家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他們絕非等閒，不管其人本性如何，卻都有過人的膽識和本領。在目前筆者（大獅）收錄的一百多個鬍子的真實事蹟中，其中不乏有奇人異士。若您不信，咱就說個報號“飛虎”的真事兒給各位看看，瞧瞧這位大瓢把子有多大本事。

“飛虎”的綹子在舒蘭縣（隸屬吉林）算是一個大綹子，大當家飛虎是個能人。他早先是個獵戶，槍法很好，是個“管直”（神槍手）。這人藝高人膽大，敢獨自一人帶槍進深山老林狩獵，一去就是好幾天，回來之時必定帶些兇獸到家。後來他入了報號“一陣風”的綹子，當了“炮頭”。但因為見不過大當家一陣風的人品，便自己起局建綹，報號“飛虎”。

民國十八年（1929年），關東大地剛進三月的天還奇冷無比，家住舒蘭縣珠琦川的大戶王洛河家裡辦喜事，他兒子要娶媳婦。天到擦黑之時，家裡扛活的夥計告訴他，說外面來了個人，騎一匹高頭大馬，身上穿著軍用大氅，頭戴狐狸皮帽子，遮著臉看不清面目，瞅著不像好人，倒是像個鬍子。

關東胡子舊照

王洛河心頭一忐忑，心說可別是鬍子知道家裡有喜事兒上門“討彩頭”，要真這樣的話必須大價錢才能打發走，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王洛河只能硬著頭皮出去見來者。

出門一瞧，跟夥計說的一樣，那人拿帽子遮著臉低著頭，看著瘮得慌。王洛河到了近前，還沒有等自己開口，那人先開口了。

“老哥哥，還認得我嗎？”

說著話抬起頭，把狐狸皮帽子往上一提，王洛河仔細打量半天，這人臉上塗著蠟，但看輪廓感覺是個熟臉兒。

“啊呀，老兄弟，我莫非在夢中不成，真是你啊！”

來者正是飛虎，早年他跟王洛河在金溝礦幹過活，是過命的交情。自打他當了鬍子，兩人就再也沒有聯繫過，王洛河家中大喜的日子，他倒上門了。

“老哥哥，別讓你家‘皮子’喘。”（不要讓狗叫）

關東胡子舊照

王洛河知道飛虎現在的身份，老兄弟上門定是道喜來的，這是貴客必須好生招待。他讓夥計把狗圈好後把飛虎騎來的那匹大馬牽到馬棚。讓夥計在外盯梢，他帶著飛虎到上屋去見老孃。當年兩人拜過把子，王洛河的娘就是飛虎的乾孃。

到了上屋，一見乾孃，飛虎下跪磕頭行大禮，而後和乾孃敘述別情。飛虎說出此次前來的目的，大侄子大婚，人生大事他不能不來賀喜。說著話掏出個小包，打開之後，六條金燦燦的黃魚（金條）。

這可是大禮，王洛河感動的無可無不可，不知說什麼才好。他突然想起自己搞到些東洋槍油，於是對飛虎說道：“老兄弟，我搞到點東洋槍油，這是好東西，我給你帶上吧。”

飛虎說：“帶著怪費事的，就在這兒擦擦算了。”說著話，從腰後拽出兩支“長苗大鏡面”，幾下就把兩支槍拆卸成一堆零件。讓王洛河拿來槍油，一邊嘮嗑一邊擦槍。

關東胡子舊照

就在嘮得熱鬧之時，窗戶上被人揚了一把沙子，飛虎和王洛河同時意識到不好，就聽外面那個夥計隔著窗戶說道：“好漢爺，快扯呼吧，起水了（兵來了）。”

飛虎忙問：“風緊嗎（人多嗎）？”

外面答：“看不真切，估摸著風緊吹得硬（人數不少）。”

飛虎趕緊跟乾孃磕了三個頭，對王洛河說道：“就說山大王討彩頭，咱倆誰也不認得誰，我得挑回線子（往回跑）。”

說著話，把那堆槍零件往布包之中一劃拉，一邊出屋一邊組槍，從裡屋炕頭到外屋房門不過十幾步，到了門口之時，兩支槍竟已經組裝好。各位，這就叫能耐，鬍子管這個叫“十步組槍法”，十步只能閉著眼把槍組好這才算本事。不會這一手，憑嘛當大當家。

再去馬棚牽馬來不及了，馬不要了，拿腿飈吧。大門出不去了，一定有了埋伏。再看飛虎，快步奔跑借力飛身上了牆頭，把軍用大氅褪下來，解開系在腰間的一掛繩子，這是他提前準備好的，就為以防萬一。把繩子一頭拴在靠牆頭角門上，而後順著繩子滑下去，把大氅穿上，撒腿朝著遠處跑出。

關東胡子舊照

剛跑到屯子東頭，就被官兵發現了，“叭叭”朝他開了幾槍，而後一大幫人舉著火把狂叫著追過來。飛虎跑著跑著，猛然回身摟火打槍，“叭叭叭叭”四聲槍響過後，四個官兵倒下。有人的喊號：“抓住這個鬍子頭，開雙餉。咱人多，他就一個，不怕他。”

飛虎真好賽一隻會飛的猛虎，腳下生風，磕膝蓋打前胸，腳後跟踢屁股蛋，官兵人多可就是追不上他。一直追到一片墳塋地中，飛虎利用這些高矮不等的墳塋作屏障，雙手打槍，對面官兵好幾個吃了“響子”。一支槍子彈打光，飛虎不用手換彈夾，而是把槍往腿彎處一夾壓子彈，一手槍仍不停開火。這招叫“兩腿裝彈術”，也是鬍子一絕。

雙方糾纏將近一個時辰，飛虎見子彈已經不多，再膠著下去只恐性命堪憂。飛虎又猛開幾槍之後，站起身朝著遠處就跑。他不走直線，而是“S”形跑，為的是躲避子彈。最終還是捱了兩槍，但好在只打穿了大氅，絲毫沒傷到皮肉。

一直跑到東方魚肚泛白，飛虎已經筋疲力盡，官兵卻緊追不捨。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突然從老林之中鑽出好幾百號人，手裡拿著長短傢伙。飛虎一看，救星來了。

關東胡子舊照

附近有幾個綹子，當家都是自己老朋友，一個叫“老頭好”，一個叫“過江龍”，一個叫“大報馬”。

飛虎一見，大聲喊道：“兄弟爺們兒，壓啊，跳子不行了！”

這夥人聽到飛虎喊話，立馬朝著官兵開槍。官兵一見這麼多鬍子，媽的媽我的姥姥，不跑等嘛兒，等著挨擂呢，跑吧！

事後有幸存官兵傳出話，一夜之間，讓飛虎打死了17個兄弟，這事兒多邪乎。此事傳出之後，飛虎的名氣越來越大，人們將其事蹟誇大，說飛虎就是黃飛虎轉世，有五色神牛暗中助他一臂之力。還有人說自己看到當時飛虎和官兵交火了，飛虎的匣槍打出兩道火線，他架著這兩道火線遁走了。

好傢伙了，這也太神了，飛虎不是人了，成神了。說到底不過是藝高人膽大，加之槍法好，再者命夠好罷了。對於自己崇拜的英雄，人們倒是願意將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加附在英雄身上，這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