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劍川桑嶺村

雲南劍川桑嶺村

桑嶺村依山畔水,古樹蔭掩,風景秀麗,西距劍川縣城 5公里,東連慶華村,南接海東,西通新仁裡,北鄰文榜村。2012年人口1637人,其中,白族996人,回族645人,漢族96人,是劍川縣典型的回、白民族雜居村。桑嶺村的先賢們稱:“桑嶺,掛榜(東嶺)鎮其東,美江控其西,山川磅礴,靈鬱結氣,其民樸,其俗孝悌敦厚。忠信之士挺生其間,科甲蟬聯,人文蔚起。”

古村

點擊百度衛星地圖搜尋,古村桑嶺在橫斷山脈南麓折縐中的一個高原湖泊邊,這個如鏡子般明亮的高原湖泊叫劍湖,桑嶺村就坐落在劍湖的東北角,清澈見底的格美江從村中流過。劍湖東面一條連綿十數里突然隆起的花崗岩山體叫東嶺,白語叫“東山”,東山山脊線叫“白山賧”。徐霞客在他在遊記中稱“大脊”,“大脊”自北而南延伸,與南面印鶴山連接,兩山接合部有一座大雪山,白語叫“白山姆”也叫“雪牛山”。這條橫亙在劍川壩東邊的大山拔地而起,氣勢磅礴。在山體的中段有一條從山體沖刷下來細沙形成的中間高兩邊低的臺地,臺地的“沙舌”一直延伸到劍湖,如一條沙龍。桑(沙)嶺由此得名。“桑嶺”白語名soul nηaix,意為“一條沙嶺”。桑嶺村的先民們把臺地分為兩部份,上半部份“沙嶺”的南北兩邊分別是一片地勢相對高一些的平地,南邊叫“南詔裡”,北邊叫“北詔裡”,在兩個“詔裡”村民們種植了滿當當的“甘汁梨”果樹,已經有500多年的歷史。“沙嶺”的下半部份被平整成縱橫有序的水田,四季常流的格美江水通過溝渠,可以澆灌到每一丘田。每年雨水季節,山上衝下3條洪水,桑嶺村的先民們把3條洪水分別引開,一條從村南而下,叫南沙溝,一條從村北而下,叫北沙溝。以村子為中線,村南叫“南賧”,村北叫“北賧”,所以,南沙溝也稱“南賧溝”,北沙溝也稱“北賧溝”。還有一條洪水從村子中間直流而下。每年或幾年村民們清挖沙溝一次,久而久之,南、北沙溝被高高壘起,高出兩邊田疇數米或十數米。為了穩固沙溝,村民們種上了各種樹,有滇朴樹、黃連木樹、漆樹、梨樹、慄樹、櫟樹等等,成為劍川最古老的古樹群落,被命名為劍陽八景之一的“桑嶺古木”,記入了《康熙劍川州志》。從村中央流下的洪水把村子一分兩半,南半叫“南舊宅”,北半叫“北舊宅”。清朝末年桑嶺村人口達500多戶,分上村、下村(下鋪子)、街坪上(四方街)和甘龍潭幾個部份。歷史上劍湖水漲季節,湖水一直淹到下村村民的牆腳根。

1981年格美江裁彎改直,桑嶺村南劍湖邊挖出幹欄式建築遺址,面積約有3000平方米,被命名為“格美江遺址”。專家們認定,“格美江遺址”與 “劍川海門口遺址”屬於同一文化類型、同一時期的古人類建築遺址,是雲貴高原最早的青銅文化遺址,也是全國目前最大的水濱“幹欄式”聚落遺址,距今5300年。“格美江遺址”的早期人類是否是桑嶺村的先民,不敢妄定,但可以肯定數千年前桑嶺村附近的劍湖邊就有人類生活了。

桑嶺村有楊、趙、段、陸、阮、李等白族姓氏,以楊、趙兩姓人數最多。楊、趙是唐代以前的白族大姓,也是劍川世居白族大姓,如南詔劍川節度使楊幹貞,明代劍川楊土司和趙姓土司等。以此為據,白族居住桑嶺村有千年以上的歷史。

元1253年,元世祖忽必烈率蒙古軍隊南征大理,劍川是蒙古軍渡金沙江後的第一個大平壩,也是攻打大理國的第一大站,元軍在渡大渡河之前已經把所有輜重留下,所以,劍川也成為元軍籌集給養和休養生息的重地。蒙古軍中有由“諸族”組成的“探馬赤軍”,是蒙古汗國從各部挑選精練士兵混合組成,在野戰和攻打城堡時充當先鋒,戰事結束後駐紮鎮戍於被征服地區。“探馬赤軍”中有蒙古人、回回人和西番人。“回回人”也叫“色目人”,是今天的回族同胞的先民。在劍湖東北邊,留下許多“探馬赤軍”的足跡,如至今居住在龍鳳、桑嶺的回族,還有新仁裡,《康熙劍川州志》記為“西番村”,“西番”是普米族。據陸家瑞先生考證,新仁裡的大姓吳、劉是普米族,王家(上太平)的王、顏等姓是蒙古族。劍川壩東北角留下諸多元軍遺蹟,說明元軍到達劍川后建營、屯墾。南征大理,忽必烈接受了姚樞的建議,借鑑諸葛亮“攻心為上”,歷史記載元軍南征大理沒有進行“屠城”,到劍川卻有屯田養兵的記載。忽必烈下詔,命令 “探馬赤軍”安營紮寨,管理好馬匹、牛羊,建了一個被後人稱為“達子營”的營地。“達子營”的具體位置,《萬曆雲南通志》劍川古蹟條載:“達子營,在州治東北六里,元世祖徵雲南時屯兵於此”。根據白語村名的方位確定“達子營”的位置,大體是原東嶺鄉的龍鳳村到下沫邑村之間,以這個點為中心,東有“東營”,西北有“後營”,西有“營頭”。下沫邑村,白語叫“黃帝邑”,也許是忽必烈的大帳篷臨時住所。“黃帝邑”北面的小村子叫“邑頭村”,東面下太平村叫“尖坪”(沼澤地)、新仁裡叫“西宅地”都為劍湖的東北邊緣,桑嶺村就在邊緣地帶。從龍鳳村沿山腳往東南經東營、水古樓、白沙鼻、沙龍登、桑(沙)嶺村一線應該是“探馬赤軍”,“屯聚牧養”的地帶。劍湖水位到桑嶺和新仁裡,桑嶺村的“兩詔”裡,特別是寬敞的“北詔裡”是放馬牧養的好地方。種種跡象表明元兵留下的屯墾的軍人並沒有把原居民趕走,而是與當地居民合居,形成了龍鳳、桑嶺等村回、白雜居的村落。桑嶺村和龍鳳村是劍川壩水利條件最好的村莊,與歷史記載回族“住水頭”的分佈特點相符。1253年回族入住桑嶺村,至今也有759年的歷史。

有關桑嶺村最早的文字記載是明朝景泰三年(公元1452年)。這一年的農曆4月初8日,劍川州文武官員、賢達士紳,前往桑嶺村崔君廟集體祭祀,祭祀結束後,“郡首”請“郡人”李文海寫一篇碑記。5月15日,李文海交稿,名為《崔君景帝廟碑序》。李文海是劍川名儒,在劍川首先提議“除以火化親之俗”得到當局採納,入了“鄉賢”的名人,他為崔君廟作碑文講元朝末年,桑嶺村名進入地方文獻。

還有說,桑嶺村曾經是劍川的一個街子。明天啟年間(1612-1627),海尾河上的海虹橋未建之前,劍川的官道從劍湖東岸走,桑嶺村是必由之路,而且是一個重要驛站。《康熙劍川州志》有已亥為集的廢市“桑嶺市”的記載,桑嶺村到新仁裡的石板路叫“大官路”,桑嶺村中心也曾有一個馬幫集市“四方街”,現在還稱“街坪上”。

桑嶺村水利條件好,土地肥沃,農耕條件極好,正常情況下,保證村民旱澇保收。桑嶺村的山林從“沙嶺”一直到鶴慶的馬場,寬約3公里,長約20公里。寬敞豐足的山林草場資源可以放牧。村南的劍湖有漲有落,冬天水位下降時,湖邊出現大片土地,在這片土地上種一季莊稼後就拋荒變成“牧場”。桑嶺村民放牧養畜可以上山,還可以下壩到湖邊,生存空間可承載一定規模的牧業發展。村裡老人常常比喻說:“回族的銀行是奶牛,白族的銀行是母豬”,而且“銀行”裡常有“存款”。過去,梨子成熟的季節,每家每戶把成熟的“甘汁梨”揹回家輕放在樓上堆成小山一樣,婦女們相約背梨進城出售,或添補家用,或添置傢什。家裡小孩缺了學費,背一背梨子進城就可以解決了。桑嶺村的自然經濟條件得天獨厚。

回族是一個善於經商的民族,白族重讀書出仕,兩個民族居住在一起互相影響。桑嶺村民外出做官求學、做生意、開辦實業的較多,但大多數人年輕時走南闖北,年老後回鄉養老。茶餘飯後,村中的古樹下聚集著那些帶著一臉蒼桑和閱歷的老人們,天南海北地談古論今。他們中有白族的阿吒叻、回族的阿訇、馬鍋頭,有武教習、教育家、大學教授、校長、院長、行長,也有一輩子沒有離開過村子的畜養老漢、種田能手……各路大俠,小孩們有的畏依在老人的懷裡,有的圍站在老人們的周圍,傾聽著外邊的故事,嚮往遠方。桑嶺古木之下有代代相傳、口口相承的古風今俗。

外村人評價桑嶺村人忠厚端方、直率義氣。桑嶺村自古有習武的傳統,歷史上有馬建泰、楊鍾驥(光緒丁酉武舉)等,其中,馬建泰是一位全縣著名的大“教習”,在民間影響很大,他不僅具有神功,並是鐵骨錚錚的為人,有“回回大俠”之稱。傳說:有一年,有一北方武士到劍川擺擂臺,全縣各鄉的武士都一一敗北,馬建泰用一根細短的 “文明杖”戰勝了北方大漢大月刀。10年後北方大漢的兩個兒子上門尋仇。馬建泰光明磊落,成人之美而受傷去世。馬建泰的故事在桑嶺村代代相傳,他的仗義和人品也在桑嶺村人的血液裡流淌著。

古木

《康熙劍川州志》記載:桑嶺古木,古樹樹幹蒼勁,經無數春秋,依然鬱鬱蔥蔥。

沙漠中植樹難,桑(沙)嶺植樹也難。“合抱之木,生於毫末”。傳說:桑嶺楊氏三兄弟,老大叫楊又、老二叫楊雙、老三叫楊木。三兄弟決定種樹護沙溝、保糧田,立志不成林、不成家,要把“沙嶺”種成劍川最美的樹林。他們分段種樹,比賽誰種的樹成活最多、最好。三兄弟不分白天黑夜,挑劍湖水澆樹,背劍湖泥培樹,吃住不離樹,終生未娶,直到老年。老天不負苦心人,桑嶺村終於成為劍川有名的古木村,為了銘記三兄弟的功勞,人們把三兄弟的名字連在一起,命名為“桑”嶺。這個傳說使桑嶺人記住,桑嶺村名由種樹而來,又因樹而名。種樹、護樹、愛樹成為桑嶺村人的傳統。“桑嶺古木”歷經天災人禍,尤其是當代的“大躍進”和“文化大革命”兩次大難,至今猶存數千株古梨樹和上百株古雜木樹,十分難得。時下興時買古樹裝新城的法子,曾多少次有人來購買桑嶺村的這些古樹,桑嶺的老百姓說:“什麼都可以賣,祖宗不能賣”!是啊!桑嶺的古樹是桑嶺的祖宗們留下的一筆遺產。

400年前,劍川搞了一次“選美景”活動,選出劍川最美麗的8個景色,稱為劍陽八景。“桑嶺古木”被入選其中,《康熙劍川州志》記載了這個評選結果。州志於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修成。也就是說299年前,桑嶺的樹林已經被稱為古木了。《康熙劍川州志》“桑嶺古木”條還記載:“元季時,有唐磁州滏陽縣令崔子玉,為神於桑嶺村,一夜忽移大樹於村旁,故以古木名之。”桑嶺村這些古樹“入神出化”,“一夜而成”,清朝初就被神化了。詩云:“誰能司化育?頃刻成高柯;合抱霜痕古,紛披黛色多。煙雪增蔽芾,風雨助婆娑;豈是人間物,移根自大羅。”(康熙,何基盛《桑嶺古木》)。

2010年,桑嶺村村民、大理州政協委員馬元夫提交《關於保護桑嶺古木的提案》。《提案》說,“桑嶺古木”有4個特點:一是珍稀。新編《劍川縣誌》全縣收錄珍稀古樹16株,圓柏4株,黃連木3株,滇楸2株,藍桉2株,梅、銀杏、紫薇、扁柏、栓皮櫟各一株。其中,“桑嶺古木”4株,佔全縣珍稀古樹的四分之一,9個種類樹種中,“桑嶺古木”佔兩類;二是獨特。“桑嶺古木”除史書記載和漢語記錄外,還有一部分只有白族名稱的樹種和獨特的文化內涵。如“古魯花”(未見記錄的喬木樹)、“漆樹”(野生漆樹)、“古棠慄樹”、“黃連木”(白族語稱“七老季”),“栓皮櫟”,(白族語叫“乃”樹)等等十餘種;三是群生。古樹名木群生狀態分佈在雲南省難能可貴。從全國古樹名木生長狀態分佈看,雲南省古樹名木以單株散生狀態為主。而且,從區域分佈從上看,全國古樹名木資源主要集中在北京、吉林、浙江、福建、江西、山東、湖北、湖南、四川、陝西、青海11省(區、市),雲南分佈稀少。“桑嶺古木”在雲南更顯珍貴;四是“桑嶺古木”符合國家古樹名木的各種特徵:“桑嶺古木”的百餘株古樹年齡特徵(500年左右)、樹高特徵(21米~30米區段)、胸圍特徵(100釐米~299釐米區段)、冠幅特徵(5米~20米區段)等都是我國古樹名木的主要特徵。馬元夫的提案驚動了州府,州政協派員實地考察後,把保護“桑嶺古木”確定為州重點保護項目。

“桑嶺古木”經歷了多少次“血光之災”仍然保存至今,民間人士也十分意外。網友山曲樂人自幼聽說過“桑嶺古木”是劍陽八景之一,但想當然地認為此景早已不復存在。直到2010年,年過半百的他才第一次身臨其境,這次的不期而遇,讓他“興奮不已”詩性大發。於是吟詩一首,貼在網上,並附十數幅照片,與大家一起回味、一起養眼。詩云:

桑嶺古木茂林森,龍幹虯枝八面伸。

頭冠春秋承日月,掌執水土濟耕耘。

守持稼穡風雨歲,護佑黎民福壽根。

老樹枯榮大世界,和諧天地萬年新。

在雲南“植物王國”裡,桑嶺古樹不乏獨有的品種。一種白族語叫“古魯花”的,樹皮像棠梨樹,樹葉比杏葉瘦一些,伸展的枝葉覆蓋了原桑嶺村小學的籃球場。清明時節“古魯花”綻放。先吐葉後放花,等花完全綻放時,花葉漫過樹葉把碩大的樹形妝扮成朵朵雪白的雲彩,遠遠看去如隆隆開放的白雲。“古魯花”的花型如金銀花,串串香,但比金銀花、串串香要細得多,只有花瓣,沒有花蕊,但又全像是花蕊,靜白無瑕。所以,白語別名還稱“粉絲花”。“古魯花”的香味比金銀花的香味濃,比桂花香味又顯清淡,一旦花開全盛,香味裝滿了整個村子。網友進士,是一位攝影愛好者,他於2010年4月26日“巧遇”“桑嶺古木”之“古魯花”,激動得立馬拍攝下來並傳上了網,還寫一段話語:“當年‘劍陽八景’中的‘桑嶺古木’,古樹參天,每逢三月花開,苑若陽春白雪之象,已一去而不復回。今日出遊巧遇一棵‘桑嶺古木’,不禁遐想萬千,感慨不已,唏噓良久後,把它記錄下來,以備茶餘飯後,聊為嗣念。”(數碼攝影論壇)

還有一種叫“七老季”的(黃連木樹)。白族把它歸到漆樹類,接觸樹的個別人也會過敏。“七老季”枝繁葉茂,生命力旺盛,速生速長,而且壽命很長,往往長成蒼天大樹佇立於鄉村。桑嶺村最古老的一棵“七老季”(已登錄縣誌)佇立於村東的高臺上,樹高50餘米,樹桿直徑約2米,樹陰覆蓋200平方米,站立於樹下可以把全村看得清清楚楚,大樹如真神般雄視全村,蔭護村民,與村子融為一體,共同形成一個完整的自然與人文的和諧景觀。據省林科所的工作人員初測,約有近千年的樹齡。“七老季”有“感情”,樹軀受到傷害的地方會流出紫紅色的液體,很像紫柚木的“血”一樣的樹脂,以前用來塗腳底的裂口,治燒傷,而且治好後不會留下疤痕;“七老季”春天的葉子呈紫紅色,夏天是純綠色,秋天是金黃色,臨落葉的時候呈鮮紅色、紫色;“七老季”的果實如新鮮花椒一樣大小,果實累累。黃連木在整個生命活動過程中,隨著氣候變化的節律,有規律地交替發生著萌芽、開花、展葉、結果、落葉等物候現象。可能有這些象徵意義,白族文化把“七老季”這種樹賦予神性,往往被當著樹神或寨神供奉,享受人間香火。不知是什麼時候定下來的規矩,桑嶺全村人不管是白族還是回族都很敬重這株樹,頑童們也不敢攀爬。

桑嶺村最粗的一棵“乃”樹(栓皮櫟樹,已登錄縣誌),在黃龍潭邊,三人合抱。在村民的眼裡,“乃”樹是板栗樹的祖先,具有靈性,樹皮像吸滿油脂的明子,白族老人說是“觀音老姆”的蠟燭,剝下來的新鮮樹皮可以點燃。“乃”樹有極強的耐澇抗旱能力,植於沙地或水邊,都長得茂盛。黃龍潭邊的“乃”樹,樹根終年浸泡在水中,也能根深蒂固、鬱鬱蔥蔥。桑嶺村民認為它是龍潭的守護神。

對於古樹,桑嶺村也有一次遺憾。1964年,劍川有史以來的第一座鄉辦東嶺水電站建成,由於資金短缺,政府規定,凡架電入村的自備電線杆。桑嶺村決定把村中的柏樹100多株砍去架電。明晃晃的電燈泡替代了煤油燈,引來鄰村鄉親們羨慕的目光。但是,村子裡的柏樹林一夜間消失。據村中的老人們回憶,那些天,從劍湖覓食回來過夜的水鳥們在村子頭上盤旋數日,找不到落腳棲息的地方,哀鳴遠去!

當今社會,都市人文,太需要古樹來調節心情、緩解情緒。許多鄉下的古樹被綁架到城裡,儘管那些樹被缺胳膊斷腿,樹杆上掛滿了“輸液代”,象從前線返來的傷兵。而被水泥鋼筋擠壓得喘不氣來的城市居民們,還是在樹下,爭相靜坐,吐故納新。我們離不開古樹,是因為我們的文化離不開古樹,古樹是中華文明的象徵,是中國地理學、植物學、氣象學和生態學的活標本,也是人類學、民族學、社會學的活資料。桑嶺村古樹證明:“樹有多老,村有多古”,是人居歷史的見證。桑嶺村先民留給桑嶺村的子孫後代的一段歷史、一份寶貴財富。保護古的過程,以及有關的思想觀念、行為品德也是桑嶺村人代代相傳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古樹就是保存一部自然與社會發展史、保存一件珍貴古老的歷史文物,是保護一種人文精神、人類賴以生存的環境,也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構建和諧社會的一個重要內容。

古俗

劍湖周圍的田疇村落,風光秀麗,如詩如畫。每年農曆6月15日,人們身著盛裝,成群結隊步行繞湖,到沿湖的寺廟裡進香祈福,叫“繞海會”。“環湖七十里,五里一神社(趙式銘詩)”,據說劍湖四周有“十八壇神”(也稱十八個大本主),桑嶺村的“崔君本主”是其中一位有名的神祇。繞海會期,金華壩各村的村民們如同過節一般上路繞海。金華、東嶺、鞏北各村的白族鄉親以“崔君廟”為起始點,桑嶺村民當東道主,招待諸路來賓。繞海期間“崔君廟”的香火最旺,收到的功德錢也往往最多。

桑嶺村白族本主“崔君”神,也叫“馳威護國服狄靈應崔君景帝”民間稱“崔君老爺”。崔君神是劍川白族本主中赫赫有名的大神。桑嶺“崔君老爺”本主廟,是桑嶺、新仁裡、邑平、江口、合龍的“五村大廟”,劍湖西岸的西中下村還有它的廟宇。傳言,崔君本主很靈驗,許多村寨的村民深信不疑,爭相祈求它的護佑。有的以“拜繼”的方式得到它的蔭護,有的幾代人做它的“乾兒子”、“乾女兒”,每逢會期趕來祭祀、許願還願、求子祈嗣,熱鬧非凡。明景泰三年(公元1452年),李文海為桑嶺村的崔君廟寫的碑文稱:崔君,字子玉,也稱崔子玉,唐貞觀年間任磁州滏陽縣令,任職期間多有神異。他可以寫一張字條(符牒)叫猛虎自己撞死,除去“雕黃嶺虎患”。他正直無私,公正判斷冤案。他還有一套“晝理陽間,夜斷陰府”的本事,被稱為陰陽判官,死後在閻王殿主管生死簿。崔君自唐代以來是漢族民間大神,唐時稱為“崔府君”,宋朝稱為“崔真君”,元、明時期稱為“崔判官”等。元朝末年,有一個楊姓嵩明人做生意經過桑嶺村,夜宿桑嶺村“南詔裡”。這天晚上“徹夜犬吠”,第二天起來,身邊有一木盒,木盒裡有4尊木雕像。楊某把木盒裝上行囊上路,才走出幾十步,就什麼也看不見了,返回原處又恢復了視力,很是奇怪,他在那裡走出去,又返回來,試了幾次仍然一樣。只有在原地再住一宿,當晚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神告訴他:“吾乃崔縣令也,上帝命鎮遠方”。他才恍然大悟,原來木盒裡裝的正是崔君老爺及其妃子和兩個兒子的木雕像。於是,他返回桑嶺村,告訴村民們要在村裡立廟供奉崔君神像,他自己願意在廟中做奉侍。村民們毫不懷疑,誠心誠意地相信,照他的說法組織村民建廟。傳說,工程竣工的頭天晚上,一夜之間寺廟的周圍樹林“茁然自生”。廟成以後,凡是騎馬過不下馬者,會在廟前跌倒,崔君廟歷經多次天災人禍,依然完好無損等等,以靈異出名,在劍川無人不知,還得到劍川州官或上層人士的特別關注。每年四月初八,“郡首官民”都來敬香祭祀。明代劍川土官趙海也曾捐資修緝,歷代志書都有記載。其實,引漢族神祗“崔君”到桑嶺村當劍川白族的本主,是明朝統治者以漢文化一統天下的政治需要。崔君廟所以建在桑嶺,一是桑嶺村是當時交通要道,二是桑嶺古樹蒼天,依山畔湖,風景獨好。從李文海寫碑序的泰三年算起,桑嶺崔君廟距今也有560年了。建廟之初 “倚山面西”,約在坡頭山原桑嶺小學校址,後移下村(下鋪子)現在址。清末重修的古廟大殿氣勢恢宏,為劍川“木匠狀元”楊文樾掌墨,1958年被拆,前殿連戲臺作第五生產隊倉房,大殿址和迴廊作第二生產隊的倉房。1987年重建前殿,供奉崔君本主神像。

回族遷徙到那裡,清真寺就出現在那裡。《古蘭經》雲:“一切清真寺,都是真主的,故你們應當祈禱真主,不要祈禱任何物”。唐宋時期稱清真寺為“堂”、“禮堂”、“祀堂 ”、“禮拜堂”,元代以後稱“寺”、“回回堂”“禮拜寺”,明代把伊斯蘭教稱為“清真寺”,遂將“禮堂”等改稱“清真寺”,沿用至今。桑嶺村的清真寺,白語稱“禮拜寺”,應在元代就已經建寺,現存的清真寺建於1910年,距今已有百年的歷史,為劍川縣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中國內地的原有的清真寺都採用中國傳統的木結構建築,和其他寺廟相似,唯一區別是採用綠色屋頂,現代新建的清真寺也採用國際流行的大拱頂結構。中國唐、宋、元時期,清真寺的建築風格主要是阿拉伯式,全部用磚石砌築,平面佈局,外觀造型和清真寺細部處理多呈阿拉伯伊斯蘭風格。桑嶺清真寺是典型的中、阿合璧式建築藝術形制,1908年,由村民馬增、馬德源阿訇主持籌建,1910年落成。2010年重修 “朝真大殿”,面積366平方米,採用白族古典建築風格,前部為單簷歇山頂,壁牆磚雕,門簷木刻,工藝精細。寺中有桑嶺村伊目瑪(地區教長)親手抄寫的一部《古蘭經》,原為30本,現存8本。

桑嶺村回族有馬、沙兩姓,以馬姓最多,日常生活操白語、著白裝,建住白族民居。桑嶺村回族對內團結互助,對外和諧相處、熱心公益。桑嶺回族熱愛生活,善於生活,務農、養畜、經商、辦實業樣樣精通。建國前,桑嶺村回民到緬甸經營者達23人。經營馬幫的有劍川著名的馬氏5兄弟,4個“馬鍋頭”。目前,在六庫、維西、劍川縣城和甸南開飯館的有13家,在本縣開小賣部的4家,經營乳製品和牛奶的有20多家。

在劍川招待貴賓的飯桌上,饋贈親朋好友的土特產禮品中,往往有桑嶺出產的羊乳餅、牛乾巴、牛肉生、醃鯽魚、醃鴨蛋和甘汁梨、醃黃梨等等。桑嶺村靠山面水的地理環境和民族雜居的民俗飲食文化為劍川爭到一份名氣。

桑嶺羊乳餅是大理州和劍川縣的名優品牌。桑嶺羊乳餅歷史悠久,不知傳了多少代,傳到我這一代時,正值“文化大革命”,那時天天割資本主義尾巴,偏偏留住桑嶺羊乳餅這個買賣。聽說一個大領導到劍川視察專門點這道菜。還有說縣城裡的人到外地工作的親友們也點名要吃羊乳餅。也許是縣裡接待的需要,抑或是縣城居民強烈要求的結果,桑嶺村私人養羊的“尾巴”沒有被割,反而養羊的家庭越來越多,桑嶺山坡上的羊子越養越多。桑嶺村依山畔水,水草肥美,適宜放牧,兩千年前,司馬遷筆下的昆明人“逐水草而居”,也許從那時起他們中的一些人定居在劍湖邊上的桑嶺村了。桑嶺村居民歷史以來特別能“遊牧”,夏天到山上放牧,冬天到湖邊放,四季牧歌,牛羊滿山遍野。為了不影響生產隊出工,村裡有一種合夥放羊的風俗,最多時村裡有4個“夥”。合夥的羊不宜太多,最多不能超過150只羊,一般一家有3只左右,約50家為一“夥”,每隻羊放一天,每兩家合放一天,一個月輪放一次。每天早上旭日當頭,村東的“坡頭山”上牛角號響,人們就把羊趕到坡上交給放牧人,下午太陽西下號角再次響起,各家孩子們又出來迎接自家的羊。大人出工回來洗身淨手後擠羊奶,晚飯後做羊乳餅。日復一日,街天到縣城出售。

八十年代在全國首屆花兒節上,白族歌手黃世代唱了一首家鄉劍川的風情曲:

大理白族好地方

石寶山上好風光

白髮老頭唱白曲

成了二十三;

劍川出產“甘汁梨”

三里也聞碰鼻香

臨死之人吃一個

再活三天三。

唱白族調返老還童,吃“甘汁梨”起死回生。桑嶺“甘汁梨”名播四海。

在劍川桑嶺梨婦孺皆知,白語稱“桑嶺雪梨”。桑嶺梨有早熟梨也有晚熟梨,早熟的是“麥熟梨”,晚熟的叫“谷熟梨”。從6月到10月間,不斷地有成熟品種上市。除最出名的“甘汁梨”外,還有最晚“熟”的 “醃梨”。這種梨10月份才摘收,經過一個月陰乾、一個月醃製,春節水果奇缺時她才登場。醃梨是高貴的,如皇帝選妃一樣,外觀長得不周正,有疤塊的,不飽滿的都不會被子選中。醃梨是嬌嫩的,有一點點損傷的,有暗傷,有蟲眼的,都會影響保存。因此,要吃醃梨,從平常維護開始,採摘前要剪去指甲,採摘時不能把梨棒壓在梨子身上,要輕輕地把摘下的梨子放入墊了稻草的背藍中,揹回家後,一個一個地拾到鋪好稻草的樓板上,定時翻身。一個月後,梨子的水分蒸發,梨皮明顯收縮。然後到村中背“甘龍潭”的水回家燒開,舀入大陶缸中,再放一塊燒紅的鍋底鹽碎入其中,水冷卻後放入洗乾淨的梨子。陶缸中一半水一半梨,水的浮力使梨處於飄浮狀態,封存2個月後可以撈出來吃了,那時的醃梨變了模樣,鮮紅透明,飽滿圓潤,最有賣相。剛從樹上摘下時醃梨又酸、又塞、又硬不能入口,經過醃製後的醃梨又水、又嫩、又甜,清脆可口,生津止渴。

牛乾巴:桑嶺的牛肉、牛乾巴在下關農貿市場出售,價格比同類產品高几元,但仍舊爭相搶購。因為好吃,因為供不應求,桑嶺的牛乾巴緊缺,臨時臨為很難買得到,為了得到桑嶺牛乾巴,有人從買牛訂肉開始。湊錢合夥買牛,宰了牛後分肉,請回族師傅醃製,醃製過程很是認真,要經過三醃三露,讓有限的鹽份充分地進入肉內,保持牛肉的鮮味,一反乾巴太鹹的通病。桑嶺牛乾巴好吃最重要是牛肉的品質好,桑嶺回族善念“牛馬經”,選牛有眼水,養牛很講究,“頭似獅子頭,尾似一杆槍”、“牛大不過300斤”等一套口口相傳的口訣,目測估計更是一絕,買牛時一眼就能看出牛肉的斤兩來,誤差不會超過一市斤。桑嶺人養牛,只喂青草、糧食(玉米、蠶豆、黃豆等),不喂配合飼料。定時餵食、定時喂水、定時到梨園裡、劍湖邊遛食,尤其作一年的菜牛,必須是專人管護、飼養。牛肉的品質好,醃製的牛乾巴也就好。但是,桑嶺的牛乾巴數量少,要想吃到真正的桑嶺牛乾巴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到桑嶺回族家中做客,再就是提前半年交錢訂肉。

牛肉生:牛肉生是回、白雜居的特色食品,白族生類食品技術和回族的牛肉食品加工相結合的產物。牛肉生有兩種比較有名,一種叫牛骨頭肉生,一種稱牛肉生。牛骨頭肉生是取牛骨頭中帶骨髓部份,並放一些碎肉,一起放入石碾中衝細,骨頭、骨髓、碎肉充分中和,被衝成肉醬,然後,按白族做肉生的方法,放入鹽、花椒、辣椒、草果、八角等,拌勻後放到陶罐中壓緊,存放3個月就可以蒸吃,爽口下飯,補鋅補鈣。牛肉生,回族同胞叫“醃肉”,做法與白族做肉生一樣,以牛肉做原料做出來的肉生,味道奇特,香醇不膩。要想品嚐牛骨頭生和牛肉生,請到桑嶺做客胞口福。

魚鮓:醃鯽魚是劍川特色食品,鯽魚必須是劍湖產的土著活鯽魚。據說,劍湖中有鹽井,劍湖魚味道鮮美。做法大體都相同,把活魚拿來後現殺現洗,做醃魚的鯽魚必須順魚脊從魚頭到魚尾剖成兩半,留住魚肚子連接部分,把容易變質的腦汁、肚雜、血漬等清理乾淨,然後抹上鹽、辣椒、花椒等佐料醃上一天,醃好的魚拉展開來放要篾籮箕裡壓平曬成半乾後再抹上鹽、辣椒、花椒,攤開放入陶罐中壓緊,兩個月後取出放到陶瓷碗中蒸吃。在劍川的宴席上,赴宴的女老人,往往把屬於自己的那一塊醃魚用手帕包回家帶給自己的孫輩們作零食。魚鮓,醇香味美,味道很足,是一道上好的下酒菜。

醃鴨蛋:桑嶺村水好、蛋好,醃出來的鴨蛋也最好。桑嶺臨海養鴨,鴨了在劍湖邊放養,鴨子吃了“活食”(小魚、小蝦、小蟲、小螺等)下的鴨蛋色澤為海藍色,蛋黃多。桑嶺村“甘龍潭”的水低酸、低鹼,並含有微量原素。用“甘龍潭”水醃製的鴨蛋,蛋黃如紫紅色,色油欲滴,入口即化,香醇如老蜂蜜。

桑嶺民族村是一個特別浪漫的民族村,把對生活的深情都寄託在菜餚中。有一年過年我們在桑嶺村接待昆明的朋友,飯桌上豐富的菜餚有油煎羊乳餅、蒸醃鯽魚、蒸牛肉生、蒸醃鴨蛋和煎牛乾巴,飯後吃到醃黃梨,其中一位美食者吃後感慨地說,第一次體驗桑嶺美食不枉來劍川一趟。

古訓

1989年桑嶺村榮獲雲南省“民族團結進步獎”。大理州政府授予“精神文明先進單位”,劍川縣立為“民族團結示範村”。

古樹之下,必有古風,桑嶺所以在民族團結方面做得好,與桑嶺的古訓有關。

老人傳下來,桑嶺村有回、白兩族 “議事”制度的古訓。凡事涉及兩族的事,無論是個人之間、家庭之間,還是民族之間,所有發生分歧、糾紛或矛盾的事情都要“議事”解決。參加“議事”的是兩族公認的年高德昭、為人正直、辦事公道、德高望重的男性長者,人品、年齡、威望都受族人、村人的敬重。兩族私人之間的大事、小事,個人無權“私了”,皆由“議事”處理。涉及村子的安全、村民的生命財產、民族的團結、和諧相處的大事,“議事”會及時商議做出決定,把事情處理在萌芽狀態。“文化大革命”時期打派仗,兩派動了武器。村裡兩派中的一派從縣裡領回了槍枝,準備在村中搞武鬥。兩族老人得知情況後決定立即“議事”,並及時招集兩派的小頭目,告訴年輕人“議事”會的決定:“村子裡不準武鬥!村中的兩派人不準動刀動槍!村中不準發生命案!”老人們說:“我們不知道哪派對,哪派錯。我們只知道在我們的村裡,不準發生任何傷人死人的事情。”“我們村子祖祖輩輩和諧相處就是沒有結仇結怨的事情,一旦發生血案,血仇變成世仇,代代相傳,世代結怨、世代記仇,人無寧日,村無寧日,族無寧日,桑嶺村的安寧就要毀在你們這一代人手裡了”。“誰挑起事端,就請他離開桑嶺村!”傳統的力量,“議事”會的決定,老人們擲地有聲的那些話制止了一場一觸即發的災難。槍枝被藏進了山洞,不久完好無損地交回了縣上,桑嶺村的做法,一時間傳為佳話。

“玩人不玩頭,動土不動神”。桑嶺村白族本主廟和回族清真寺隔道而立,本主廟裡的洞經音樂聲飄揚到清真寺,而清真寺中的頌經聲傳入白族本主的耳朵裡,成為滇西北,回、白民居建築和文化交際的一景。廟宇是一個民族安放心靈的地方,桑嶺村的兩個民族把廟宇放在一起也暗示著民族間的心理認同。互相認同是民族間互相包容的基礎,也是和睦相處、民族團結的基礎。在這個基礎上桑嶺村民最懂得民族信仰的那根最脆弱、最敏感的“弦”。在桑嶺村無論回族,還是白族和漢族,鬥氣、吵架從來不涉及有關“本主廟”和“清真寺”的內容,不罵“本主”,不罵“真主”,從不帶“豬”字。民族間互相尊重信仰、遵守禁忌,各拜各的神,各念各的經,各敬神靈,各奉經典。而且遇到喜慶的時候都要互相道喜祝賀。2010年清真寺重修落成,白族子民李永珠送來一塊大匾,上面寫上“團結和諧”4 個大字。民族間禮樂信仰互相包容,每逢節日相互道賀,婚喪嫁娶相互道喜慰問,有的白族辦喜事為了宴請回族直接做成清真宴,清回族司廚。兩個民族和諧相處,村容村貌呈現一派祥和。

危難相救,守望相助。《劍川縣誌》載:“清咸豐六年(1856年)七月,鶴慶千總張正泰領兵突襲桑嶺村,房屋大部被燒,村民慘遭屠殺,居民遊離失所。”(《劍川縣誌大事記》17頁)。當時,張正泰揚言:“遠趕回子八百里,不留一顆油香種子”口號,恣意瘋狂屠殺無辜,桑嶺村回、白、漢三族百姓3000多人被殺。據老人傳說,劫難之前,桑嶺村共500多戶人家,其中回族300戶、白族200戶,劫難之後只剩100戶,白族70戶,回族30戶。大難之後,兩族群眾不分回族、白族,不分男女老少,把遺骨合葬為“萬人塚”,桑嶺村民稱為“大墓”。至今,回族過節、上墳時都要先到“大墓”旁唸經,緬懷亡者。《劍川縣誌》記載,杜文秀起義失敗後,回族同胞遭到殘酷屠殺,許多白族同胞曾冒死相救(縣誌408頁)。劫難後桑嶺村白族和回族的關係到了“相資以長,相養以生”的程度。近代大理回族新型教育先驅馬增的父親劫後餘生,被桑嶺村白族紳士楊助恆收容,後在楊助恆的主持下,將家使丫環楊氏許配馬增之父。馬增之父歸真後,楊助恆視馬增為親外孫,事事關心,處處體貼,在楊助恆的呵護和資助下入私塾,13歲應童子試,鄉試中秀才後入大理書院就讀,成為杜文秀起義失敗後劍川回族第一代讀書人。(《一個鮮為人知的劍川穆斯林教育世家》馬永勝)。

聯親、聯姻,連枝同氣。桑嶺村回、白兩族有打“老友”和通婚的傳統。回族、白族兩族平等相處,友愛相處,有的幾代人打“老友”,有的一人有幾個“老友”。“老友”也叫“老庚”。白族地區男性之間建立“老友”關係叫“掰夫架”,女性之間的“老友”關係叫“掰代之”。這種關係比“結拜”關係要深一些,但比直系兄弟姊妹關係又淺一些。一旦確立“老友”關係,雙方父母要稱呼“夫架爹”、“夫架媽”或“代爹”、“代媽”,過年過節、婚喪嫁娶要來往,互相送禮,相互慰問。回族宰牛、過節要請白族的“夫架”(代之)吃飯和送油香。到結婚時雙方或當伴娘、或做伴郎,親如手足。用打“老友”方式建立起的特殊關係,桑嶺村人說“父邊不親,母邊親”,相當於在回族和白族之間建立“綠色通道”,通過這個通道可以避免糾紛和幫助消除矛盾和糾紛。另外回、白、漢通婚,直到現在全村還有數十對建立婚姻關係,成為親戚。

“百年樹木,百年樹人”。《管子》有一句“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的話,而桑嶺村則是“百年樹木,百年樹人”,種樹和育人一樣古老,桑嶺村尊師重教,人老輩出,尤其多出教書先生。近代有滇軍名將金漢鼎的老師趙先生(趙雲逵之父),回族教育家馬增,著名教師楊泰階、楊煥堂等。桑嶺村的學子有大學教授,有在劍川一中、鶴慶中學、永平中學、蘭坪中學等等出任校長。如今還有數十人在全省各地從事教育工作。劍川穆斯林教育世家馬增先生(1874—1949)13歲通過鄉試,考取秀才後在本村辦私塾,首開阿、中學堂,後任鶴慶縣立中學校長,永平縣立簡易師範學校首任校長,教書育人40餘年,民國己巳年(1929年)鶴慶縣立中學畢業生敬送 “熱心教育”匾。其子馬國英(字麗生1898—1978),幼隨父學習漢文,後協助其父辦教育為教育。先後在鶴慶,永平等地任教,受業生們敬送他“化雨春風”匾,兩塊匾至今仍然懸掛在家中,成為桑嶺村人的榮譽。馬增的孫子馬樹昌,少承家學,自幼隨祖父、父親學習漢文,先後在祥雲一中、巍山巍寶中學(現南詔中學)任教,1994年光榮退休。馬增的重孫馬從發,繼承祖業,至今在劍川教書,一門四代人教書育人,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一個鮮為人知的劍川穆斯林教育世家》馬永勝)。

孝道風行,養親成俗。村民馬長貴的父親過年前40天去世,春節寫出對聯:四十天不見馬八面,一千年難尋罵一聲。以此懷念父親,表達哀思!成為雲南名聯,傳播孝道文化的一個典型。村中許多人士放棄優厚的生活條件,甚至前途,返鄉孝親成為習慣。白族老人楊建勳今年已經88歲,建國初雲南大學經濟系畢業被分配到北京國務院農業部工作,因家有老母親需要照顧,向組織申請回雲南工作,返回昆明工作後還覺得離家遠,再從昆明調到下關,最後又從下關調回劍川縣物資局,後來物資部門改制,他成了下崗職工,但是母親在他的精心服侍下,以96歲高壽安然去世。回族老人馬正元今年也有80歲了,前些日子,縣裡為國家精簡下放職工辦理養老保險,老人把自己的證件找出來到縣社保局提交申請,證件中有軍官證、轉業證、工作證等等,辦理人員在資格審查時驚異地發現老人具備辦理離休的條件。為了孝養母親,60年代請長假返鄉而失去了工作。村民楊澤恩夫婦50年代,放棄工作,舉家回鄉,孝養母親,直到母親百歲去世,在村裡傳為佳話。村民馬大夫退休後返鄉承擔照顧母親的責任,老母親年近百歲,快樂健康。村民趙映輝是一個平常農家婦女,孝養90多歲的殘疾人大娘和80多歲的母親,為了給長期臥床的母親睡得清爽一些,買80塊毛巾換洗……這樣的例子在桑嶺有很多,村民也習以為常,尊老愛幼成為風氣。桑嶺古諺:“到外邊燒香拜佛,在家裡服侍真‘神’”,孝道風行,養親成俗。老人們有子女為他(她)們製作的“營養箱”,晚輩們送的營養品放入其中,一年四季補品不斷。集體經濟時期大米不能接季,穀子碾成米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為老人儲一甕大米,保證一年不斷。兒女們用鹽臼衝牛乾巴給家中沒牙的老人享用……孝道風行,敬老養老風氣盛行,桑嶺村的人際關係愉悅,生存環境良好,“仁裡為美”,多有長壽,素有:“樹有千年古樹,人有百歲老人”之美譽。正如《孝經》中說,孝字是道德之本,“民用和睦”,桑嶺村民族團結搞得好有思想道德的基礎。

在世界範圍內,民族矛盾突出,民族衝突頻繁發生,人類處在必須和諧相處才能相依相存的現實之中,而苦於沒有有效的途徑。在國內,貫徹科學發展觀,黨中央提出建設和諧社會,維護民族團結和社會穩定成為主題。桑嶺村的“民族團結”資源,是一份難能可貴的財富,在進一步鞏固和發展平等、團結、互助、和諧的社會主義民族關係今天,具有真切的現實意義。

說明:本文得到桑嶺村陸家瑞先生、馬正清先生的熱情幫助,寫長信提供思路、提供史實資料。深表謝意!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