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言談學習流派:要敢於突破舊的習慣藩籬

 憶往昔京劇全盛時期,領銜曲苑,雄視劇壇。那時流派紛呈、爭奇鬥異,大有千姿百態、目不暇給之勢,足證流派愈多,則該劇種愈興旺發達。目前京劇處於有待振興階段,強調學習、繼承流派的重要性,進而提高、發展流派藝術原是非常必要的。不過近些年來,在學習、繼承問題上,路子愈來愈窄,而且形成了一種謹守一派的習慣勢力,這就很不利於京劇事業的向前發展。

 

 謹奉一派導致劇目日漸萎縮。去年上海報紙刊登觀眾小雜文,諷刺京劇舞臺上老演那麼幾個戲為“老三出”,的確切中劇目貧乏的要害。觀眾的指責是公允的,“老三出”者無非極言其少,當然不是說只有三出。我們不妨平心靜氣地統計一下,方今京劇舞臺上樂演不疲的戲,到底是哪些呢?旦角為《玉堂春》《紅娘》《鳳還巢》,老生為《失、空、斬》《文昭關》《轅門斬子》,武生為《挑滑車》《三岔口》《伐子都》《武松打店》武旦為《擋馬》《盜草》《虹橋贈珠》老旦為《釣金龜》,老旦與淨行合作為《斷後龍袍》《赤桑鎮》,生旦對兒戲為《坐宮》《武家坡》,生淨對兒戲為《將相和》《除三害》群戲為《群英會》《甘露寺》《法門寺》。看來,各行不外乎自己的“程咬金三斧頭”。這些戲固然都是具有相當的藝術魅力,因而能流傳久遠,但冷飯常炒,即使“饕餮專家”,也為之大倒胃口。說實話,依靠“老三出”,振興京劇是吃力的。

許思言談學習流派:要敢於突破舊的習慣藩籬

梅蘭芳之《霸王別姬》

 自撥亂反正,恢復傳統劇目以來,各大流派常見的戲還剩多少呢?標榜梅派者,“看家護院”的好戲,大型的剩《穆桂英掛帥》《鳳還巢》《生死恨》等,摺子戲無非《醉酒》《別姬》《宇宙鋒》(如《玉堂春》之類,各派均演,不計在內),這幾齣戲確是梅派精品,無奈長演,也失其號召力,何況有的戲,在舊日是吸引人的,可今天觀眾要求日高,則勢難足眾望。如《鳳還巢》,近年上海貼演,觀眾踴躍的景象,已屬“明日黃花”,又《霸王別姬》,上半部結構本來就鬆散,加上目前幾乎成為各劇團的流感症———四梁四柱不齊,因而截頭去尾,只剩舞劍自刎這場精華部分。

 號稱程派者,大致徘徊於《鎖麟囊》《荒山淚》《六月雪》《春閨夢》之間。《鎖麟囊》固為程派王牌戲,屢演不衰,幾與旦角必演的《玉堂春》相抗衡,但此劇要用上七個丑角,一般劇團哪裡辦得到。《荒山淚》唱段精絕而場子較冷,觀眾不易接受,且對該劇本有公式概念的微言,以“票房價值”而不敢多貼。相比梅派,則程派劇目數量尤為短缺。

 

 以荀派挑梁者又如何呢?《紅娘》是“頭道菜”,此外為《勘玉釧》《金玉奴》《霍小玉》《紅樓二尤》,幾十年中保持上座紀錄者為《紅娘》,至於《勘玉釧》《霍小玉》裡的荀派表演藝術固屬玲瓏剔透,然終以劇本結構未臻完美,觀眾數字比之《紅娘》,未免相形見絀。

 

 至於懸牌尚派者,劇目不多,人才也少。一九七九年,筆者應上海電視臺之約,編寫介紹四大名旦聲腔藝術錄相的稿件時,梅、程、荀都有代表性的演員,唯獨尚派找不到傳人,只好付之闕如。上海愛好尚派的觀眾,僅是偶然在熒光屏中,欣賞到天津楊榮環的《福壽鏡》《銀屏公主》,那出載歌載舞的名劇《昭君出塞》,在上海銷聲匿跡者二十餘年了!

 四大名旦如詩壇之李杜,素稱大家。他們當年擁有大量劇目難道止於上述寥寥幾齣嗎?他們對青衣、花衫、刀馬的傳統戲,幾乎是無戲不會,堪稱腹笥淵博,昆亂不擋。他們的傳統劇目,誰不數以百計,新編私房戲,誰不擁有幾十出之多;而今之號稱某派者,又繼承宗師衣缽中的多少劇目呢?如果僅僅是搬演各自宗師晚期演出的劇目,乃少數中之少數,戲路豈不是太狹隘了嗎?如果當年四大名旦沒有雄厚的劇目基礎,又何能組班挑大樑,馳騁長城內外,泛遊大江南北呢?目前有些雄心壯志可嘉,實力基礎欠厚的挑梁者,依恃“老三出”,又何能獨擋一面呢?

 再以老生為例,與旦角比,劇目更為貧乏了!近些年偶爾一遇的麒派劇目,不外乎《四進士》《追韓信》《刺媳》《跑城》《別窯》《打嚴嵩》等少得可憐的幾個,而原先麒派撒手鐧《青風亭》《趙五娘》《鹿臺恨》《六國封相》《戰宛城》《大名府》《臨江驛》《生死板》《一捧雪》《伐東吳》(前黃忠後劉備),私房戲《董小宛》《香妃恨》《徽欽二帝》《文天祥》,更有“另有一功”的《桑園寄子》《打棍出箱》等等,數以百計的劇目,其中思想性健康、藝術性高乘的也復不少,何以蹤影全無呢?假設今日有位年富力強的麒派老生問世,若單憑《追韓信》少數幾個戲,能領銜劇團打天下嗎?

 

 馬連良的傳統戲及新編劇目,數量雖亞於周信芳,但也屬於洋洋大觀的流派。今之稱號馬派者,傳統戲以《借東風》《甘露寺》《蘇武牧羊》為多見,新編戲《趙氏孤兒》《十老安劉》耳。馬氏生前著名的《白蟒臺》《王佐斷臂》《十道本》《胭脂寶褶》《串龍珠》《羊角哀》,相逢難再。《春秋筆》還是今年六月份電視臺播放馬長禮的錄相,上海觀眾才看到。試問,馬派老生如果僅挾創始人百分之幾的劇目,欲求巡遊南北,征服觀眾,恐怕左券難操吧?

許思言談學習流派:要敢於突破舊的習慣藩籬

馬連良之《羊角哀》

 

 此外如言派,傳人不多,劇目不過《臥龍弔孝》《讓徐州》幾個。高派僅存《逍遙津》《斬黃袍》《轅門斬子》。凡一劇團,當發現某青年有一條高亢嗓時,即培養他唱高派,也只在這三齣戲上兜圈子。高慶奎也只有“老三出”嗎?他的與《逍遙津》同負盛名的《哭秦庭》,不知緣何爭議而擱淺,令人費解。去冬戰友京劇團蒞滬,某夕貼《失、空、斬》,因飾諸葛亮者突患喉炎、臨時換人演《哭秦庭》,海報貼出,戲迷蜂擁而至,演出效果是一句歌罷一掌聲。為什麼有此盛況,闊別三十餘載的戲,難怪觀眾趨之若鶩。通過此事,足證宗於一派,也須掌握該派較多的劇目,花樣不斷翻新,免使觀眾久看生厭。高派豈止《哭秦庭》為觀眾所喜愛,餘如《贈綈袍》《豫讓橋》《潯陽樓》《蘇秦張儀》等傑作,幸非“爭議”之例,何以不教不演,長期積壓倉庫,聽任黴爛而不惜乎?難道它們已成高慶奎的殉葬品了嗎?

 

 還有個汪笑依的汪派,汪氏能自編自導自演,是位才學淵博的戲劇家。當年南方舞臺盛行他的劇目,膾炙人口的有《馬前潑水》《哭祖廟》《受禪臺》《黨人碑》《刀劈三關》《罵閻羅》《獻地圖》等,唱腔做派,各具特色。解放後在上海,紀玉良於一九六二年演過有六個反二黃唱段的《哭祖廟》,宋寶羅於一九八二年唱過《受禪臺》,何玉蓉於一九八三年上過《馬前潑水》後,返南昌恢復《刀劈三關》,僅此而已。據聞解放初期,北京曾有人一度整理過《罵閻羅》,未悉有否上演?這個流派,無人傳,無人學,無人演,似稀有的珍貴動物,瀕臨絕種。

 

 至於楊派,人數不少,南北都有,業餘學楊更多,就影響論,南方比北方較風行。楊寶森本人能戲倒不少,靠把戲如《定軍山》《珠簾寨》《南陽關》,做工戲如《一捧雪》《打棍出箱》《賣馬》《打登州》《烏龍院》,來上海時常演。晚期由於患痼疾,不耐動刀動槍,遂精雕細刻於十出左右的“安工老生”戲,如《碰碑》《清官冊》《洪羊洞》《罵曹》《探母》《寄子》《捉放》《大、探、二》《失、空、斬》《伍子胥》等。楊派傳人不學其靠把、做工戲,而模擬其晚期安工戲,舍寬路不走而走窄路,劇目焉不越來越萎縮,致失觀眾新鮮感。

 

 以上僅舉生旦行當各流派的例子,可以看出,凡青年專攻一派,必導致劇目走進窄衚衕。實踐經驗已告訴我們,青年學流派,往往注目於創始人晚年因體力不夠,而不得已濃縮於少數幾齣代表作之中,甚至有的人,避繁就簡,圖逸惡勞,那是萬萬要不得的,我們必須看到這一點,隨著歲月推移,人們的理論水平不斷提高,也許原先認為有問題而爭論不休的劇目,到頭來迎刃而解了,或有缺陷的劇目,一經整理妙手回春,化腐朽為神奇了,那時,你如果漠然覺知該劇中的表演絕技,只恐怕水土流失,悔之晚矣!

許思言談學習流派:要敢於突破舊的習慣藩籬

楊寶森之《文昭關》

 

 為了擺脫時下京劇舞臺“老三出”的窘境,我認為青年學旦者,宜青衣、花旦兩門抱,還要兼攻刀馬;學老生者,靠把、衰派、安工皆能,譚餘麒馬並尊。則旦角不至被譏為“捧肚子青衣”,生角也免遭時人哂之為“歌員”了;學武生須長靠、短打左右逢源,學大面當變更“十淨九裘”風氣,苟能如此,則“老三出”的局面就會改變,而你們掛頭牌、挑大樑的壯志得酬矣。

 

 株守家園怎及跋涉名山大川?侷限於一派除使劇目萎縮外,四功五法等表演手段的逐漸乾枯,則為害更大。唯一派是從,縱有所得,也不過是“守成之主”罷了。古代封建王朝,遇守成者,即這一王朝衰微的開始。比之書法,若專學王羲之,成就再大,收穫“幾可亂真”耳。故藝術之道,忌墨守成規,貴創家立業。

 

 四大名旦又宗於哪一派呢?他們都曾執經問義於王瑤卿,王瑤卿又根據各人的條件而因材施教;張君秋如果循規蹈矩於梅程荀尚中的任何一派,今日何來風靡一時的張派?譚鑫培設或止於學程長庚或余三勝,也不成其為譚派開山鼻祖了;馬連良學譚同時,不是拜師孫菊仙,請益於蕭長華、蔡榮貴、賈洪林,私淑於餘叔巖,而終成蔚然大家嗎?

 

 “轉益多師是汝師”,周信芳更是一位典範。他的成功,最能說明博採眾長,又能勇於突破前人藩籬的革新創造精神。他的青年時代的習藝之路,太值得今天青年們借鑑了。他不僅學老生,而且紅生、武生、小生、花臉、小丑都學,於生行豈止學譚汪孫,而王鴻壽、潘月樵、汪笑儂、夏氏昆仲……皆為取法對象,崑腔、徽調、漢調,均拿來為吾所用。解放前,上海,“麒迷”們譽之為“萬能博士”,有一定道理。

 

 有些觀眾只接觸到他的晚年表演,因而但知他擅長於獨家經營的麒派戲,殊不知他對譚派戲的如數家珍,其中刻畫人物的手段,在一般所謂“正宗譚派”者身上,我還未曾見過哩!

 

 抗戰期間,他困居孤島,連臺本戲《文素臣》演期較長。其次為新編《明末遺恨》、每歌至“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句,臺下情緒激昂,掌聲雷動。與此同時,還摻雜著演傳統老戲。如《打棍出箱》,當時北角南下,此劇以馬連良、譚富英最享盛名。周信芳“當仁不讓”,也頻頻貼演。單舉範仲禹的造型,就迥異一般。他於“慢紐絲”聲中出場,臉抹油彩,目瞪口呆,上身僵直,雙袖垂地,紋絲不動,兩腿分開,腳跟保持一定距離,踩著鑼鼓,步至九龍口,呆立不動者半晌,然後場面起“扎、扎、倉”時,才轉動眼珠,向兩側眄視,起唱“山前山後俱找到”一副瘋漢痴呆狀,活龍活現,畢真之至。與馬連良右手撩褶子,踱著方步出場,然後卷左水,兩望後起唱的款式相比,完全異趣。馬氏講究身段瀟灑優美,著重於儒生氣一面,而周氏則突出因刺激過度至神經失常的一面,孰為入木三分,觀眾自明。我生亦晚,未觀譚餘,然譚餘以下的名鬚生,無不目擊,卻無一人若周之神態者。如果譚氏當年無此表演,那麼必屬周氏別出機杼的了。周崇譚學譚,而敢於創新,思之無限欽羨。學譚者往往刻意鑽研於聲腔,對做工則奉信“點到而已”的戒條,學麒者不惜慘淡經營於身段,對唱工則“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數十年來犯此病者多矣!筆者一直有個意念,天才演員若能集“譚唱麒做”於一身,不是美輪美奐,樹立了生行新的里程碑嗎?曾向同好兜售此說,遭到大部分人反對,或雲駁雜不純,非驢非馬,或譏海外奇談,想入非非。本人則始終堅持己見,認為這不僅可能,而從發展來看也應該這樣做。譚派唱腔,自餘叔巖創建高峰,後起無人逾越其上,麒派做工,從周氏辭世,再也難覓勝於藍者,為什麼?凡藝術創立高峰而成流派始祖,後輩亦步亦趨地去學他,欲求超過則無如“山重水複疑無路”,唯有另闢蹊徑,自立山頭,才達“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佳境。看過周氏《文昭關》的老觀眾當記得,聞東皋公“來者莫非伍子胥?”時的驚恐萬態,唱“不殺平王我的心怎安!”的怒髮衝冠、拍案頓足的激情,假設後之學楊派的青年,能大膽地酌用麒派的強烈節奏,《文昭關》還會唱瘟了嗎?總比分只怕還勝過楊寶森哩!由此想到梅派青年,若願採摘程趙榮琛、王吟秋《荒山淚》、尚派楊榮環《福壽鏡》的水袖舞姿,不是錦上添花嗎?想有那麼一位胸懷大志的A姓青年,於前賢是梅程尚兼收,於時人是各家各派並蓄,融會貫通而自成體統,那就非成為世所公認的A派而不可。這才是發展流派的康莊大道。

許思言談學習流派:要敢於突破舊的習慣藩籬

周信芳之《四進士》

 

 我不承認“京劇老化”之說,她還年輕,只有一百多年曆史嘛。她的發展,後地還寬裕著呢!我們讚賞譚餘麒馬、梅程荀尚了不起的成就,可不能“古文觀止”。藝術到了盡善盡美的頂峰,就停止發展。對老一輩藝術家的稱譽中,未免有“過情之言”,但我們要儘量控制“過情之言”,以免導致盲目崇拜。我們不妨冷靜回顧一下,“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成大名的流派始祖,不是“佛法無邊”的,佗祭終身的不得志者,焉無一技之長?青年們須記,狀元公不一定是好師尊,他也沒功夫教你,窮秀才倒是好先生,由於他仕途不遇,得以皓首窮經。

 

 青年們在尊重前輩成就的同時,還應看到他們所處時代的侷限性,敢於批判他們的不足處,以今天的戲劇理論水平,衡量一下高低深淺,那麼你們就會發現,在他們的規範動作中,有些東西已不合時代要求了。因此,學譚餘麒馬也罷,學梅程荀尚也罷,有如練字學王羲書,取其嫵媚秀麗而棄其敗筆。學流派是為了演好人物,而不是演流派呀!

 

 敢於向舊的習慣勢力作無情衝刺。一個流派形成後,於藝壇上有了一定影響,其一笑一顰,已給觀眾留下較深印象,銳志於革新者,稍移其形,就會遭到來自四面八方、內行外行的責難。“人言可畏”,夠討厭的,真不好辦!

 

 筆者最近遇到一個難題,童芷苓為參加紀念週信芳九十誕辰的演出大會,她有感於時下綠葉乏人應卯,自動提出演《打漁殺家》的蕭桂英,要我把本子動一動。此劇為譚派“經典”作品,又是經過麒派加工的代表作,如何動得,因而躊躇。芷苓說:“不妨事,青年人改,觀眾不認,我改,也許能通得過。”筆者這才“斗膽拔虎牙”了。這也說明舊的習慣勢力老是在我們頭腦中作祟。

 

 今夏寧夏京劇團蒞滬,有楊派中年演員貼《文昭關》,某些地方改得尚合理。散戲時,一票友拉住我說:“楊寶森出場,徑直至上場口,勒馬起唱,是緣著“撞金鐘”傢伙點的;這個老生切斷點子,回頭探望,折了一塊。”他不知添改這一小動作,恰好描畫避難人警惕性高,防視身後有人追蹤否?學楊就得一招一式象楊寶森,學梅就得舉手投足象梅蘭芳、學麒連喉嚨也要學得象,否則就不承認你是該派的傳人。這種取貌遺神的輿論在票界遊蕩已久,頗使人搔頭皮的。

 

 票界“人言”壓力,往往左右著演員的去從,而內行中某些權威人口中的臧否,就更“可畏”了。也舉《文昭關》為例吧,上海某青年唱至“伍員在頭上換儒巾”時,敞開了褶子,猶顯出明輔將軍的英武氣概,但招致訾議,譏為“沒傳授”,卻未知李宗義、陳大濩演時也如此。汪桂芬當日又如何,我不敢妄猜,即使汪不敞開,後人只要敞得合情合理,有何不可呢?難道說《文昭關》楊寶森已成樣板,只許後人仿效,不許更改嗎?戲之有“樣板”,還論發展,豈非多餘!青年們遇到這種保守勢力內外夾攻的責難,唯一辦法是讓他們“姑妄言之”,本人“姑妄聽之”,開動獨立思考的機器,從人物出發、從規定情景出發、從美的角度出發,調集你儘可能掌握到的四功五法表演手段,吾行吾素,向率由舊章的習慣勢力,無情衝刺吧!

 

 還有戲校教學方面,不宜在初學娃娃身上,讓某一流派使之先入為主。如某地某校,專設程派教學小組,唱做場面的師資配套,學員也配套,幾年之後,果然取得成績,可是弊病卻由此埋下伏線。這些娃娃畢業後,走上舞臺,還不是侷限於《鎖麟囊》《荒山淚》《春閨夢》這類“老三出”嗎?專設小組之舉,為搶救流派藝術,熱情可嘉,也屬必要,但有一點,可施之於已有一定基礎的中青年,對初入門的青少年是否適宜,請戲曲教育專家們斟酌。

 

 專攻一派,唯本派是尊,而不旁及他派,門戶之見遂得滋長,宗派情緒油然而生,取消了取長補短、互相促進,甚至影響了團結。筆者經常遇到“孟子攻楊墨”、“楊朱墨翟門徒攻孟軻弟子”的可哂事,骨鯁於喉者有年,此時不得不吐了。

 

 最後順便提一筆,培育新苗,分工應在戲校,希望老師們突破派別框框,尤其是對某一派有高度修養的老師,也要誘發學生對別的流派,適當採取“拿來主義”,使下一代能“大江不擇細流”,包羅萬象,爭取成為一個博大精深的社會主義的新型京劇演員。

(《戲劇報》1984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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