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场渠,故乡的血管,我童年的快乐,都流淌在马场渠的悠悠渠水中

马场渠,故乡的血管,我童年的快乐,都流淌在马场渠的悠悠渠水中

纵横交错、密织如网的引黄灌溉水渠,形成了宁夏平原生命的源泉,就像宁夏大地的汩汩血管,滋养着这方土地上的万千生命。黄河,是这块土地动脉血管,从这根动脉血管的两侧向四面八方,不断地分支出许多条口径和长度不一的血管,勤劳的故乡人们,靠着铁锨和铁锹,又在这些血管上挖出更多毛细血管一样的、宽约二尺的小渠,把金液一样的黄河水引进了农田,形成了胜似江南的宁夏川。

我的家乡马场村,就有这样一条渠,名曰马场渠。家乡的人们,习惯于以村名为一条水渠命名,诸如团结渠、永华渠,马场渠就因为马场村而得名。从马场渠分支出去的条条小渠,按照所流经的生产队而被冠以“四队渠”、“八队渠”、“九队渠”等名称。在千万条引黄灌溉水渠中,马场渠不过是很小很细的一条血管,但是,在我的老家马场村,它确实是一根实实在在的动脉血管。

马场渠,故乡的血管,我童年的快乐,都流淌在马场渠的悠悠渠水中

马场渠自通伏乡集中村境内的惠农渠分支而出,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蜿蜒而来,流过我家屋后的农田,流向马场村八队和九队,最终流入黄河。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马场渠水黄河来,田园风光胜江南。

小时候,家住马场村四队,四队渠从南边的马场渠流过来,从村庄的东边向北流过去。村庄的西边,是一条深深的排水沟,高高的沟堤形成了两条绵延起伏的高山,那是我们的乐园。

每当到了夏天,村里的小伙伴们总是喜欢屁颠屁颠地向南跑,一直跑到马场渠边,于是,宽宽的渠水中,泡满了下饺子一样游泳的光屁股孩子。

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大的乐趣,还是在于玩“滋溜滑”。站在渠里,向着渠坡泼水,将渠坡泼的湿湿软软,然后一群孩子爬上去,光天烈日下,用手掌在渠坡上使劲拍,把渠坡拍得又硬又光滑,坐上去,两只手在背后的坡上撑一下,或者让另外一个小伙伴在后背上退一下,就听“滋溜”一声,人已经飞速地滑下去,“砰——”的一声,钻进了水中,水花四溅,旋涡飞转,喊声、笑声、拍手声响起来,好不热闹。有时候,水中的人还没有上去,坡上的人已经滑了下来,“咚——”,双脚踹在身上,两个人同时沉入水底,又一片笑喊声响起来。滑的时间长了,不知不觉,坡土里面的树根、枯枝、硬土块、甚至还有小石子和玻璃碴露了出来,划伤了屁股。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无人退缩,依旧玩得兴高采烈,全然不顾屁股蛋上“血染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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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里玩累了,就上岸,或坐或躺,晒晒太阳,扣一抔泥抹在身上和脸上“美容”。有的小伙伴用黄泥捏出一只只哇呜,用柳条拧出一支支“咪咪子(柳笛)”,一曲美妙的交响乐就在马场渠边奏响起来。

父亲给生产队放羊,依稀记得,那时候,在马场三队东边的渠北岸,有一个小小的羊圈。盛夏的夜晚,我拉着父亲的手蹦蹦跳跳去陪伴父亲看羊。走在高高的渠堤上,抬头仰望灿烂的星空,侧耳倾听马场渠水哗哗流过,伴着草丛中的虫鸣,看远处最后一抹淡淡的炊烟慢慢消散在空中,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袭上心头。那样的夜晚,和父亲躺在羊圈旁边的小土房里,半夜听雨声,梦,总是甜甜蜜蜜。多少年后长大成人,阅读古诗词,读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画船听雨眠”这样的诗句,总是感觉那是一种多么遥远而又熟悉的温馨。

后来,包产到户,由于各种原因,特别是为了全家人能过上好的生活,父亲和奶奶决定,举家搬离马场四队,向东迁移,定居于黄河滩边缘的马场渠南边。

从此,我的童年所有快乐,都流淌在马场渠的悠悠渠水中,都植根和盛开在渠边的野草和野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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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地势影响,下游的马场渠堤,特别的高。没水的时候,小小的我走在渠底,抬头仰望,只觉得自己穿行在高高的大峡谷中,各种各样的野生植物,从渠底一直铺展到渠尖,红的、黄的、白的,各种野花铺锦叠彩般地镶满了渠堤。


马场渠是一座百草园,一条十里画廊,一座天然的中药铺,更是大自然恩赐的美味野菜馆。这里的野生植物,多得不胜枚举。艾草、麻黄、车前子、苍耳、菟丝子、指甲盖、苦豆子、麻拌胀、辣辣秧……这些在当时五彩缤纷而又极其普通的野草,在今天却成了稀缺的中药材。另外,还有苦苦菜、张芽子、灰条子、薄蒿、穿心莲、洋豆个子(学名鹅绒藤)、蒲公英、蒲草根、酸溜溜、黑果子……这些野菜,有的可以生吃,有的可以挖回去让大人给拌凉菜。薄蒿晒干后碾成末,撒在擀好的面张上烙馍馍,咬一口,浓浓的清香渗入心脾,堪比香豆菜。张芽子和灰条子用开水烫了,拌凉菜,就着吃面,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黑果子煮熟后,剥掉外面薄薄的黑皮,立刻露出白生生的果肉,香甜脆口。洋豆嘎子外形有点像小尖椒,绿色外壳,剥开后,就露出一串绿绿的、像吊坠一样的果实,咬在口中,油而不腻,香脆嫩滑。

遗憾的是,我一直不太清楚,马场渠畔的这些植物的学名是什么。有一次用手机上网,得知有一种通过拍照就可以识别花草的软件,就计划着再次回到马场渠去识别一下这些野草,但是因为总是忙,终于未能回去。

到了浇灌旺季,马场渠水位陡然升高,有的地方几乎和渠堤平行,这时候的马场渠,俨然就是一条小河,若有小船或筏子,可以在渠中乘帆游玩。有时候,渠里竟然还有黄河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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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马场渠流经的土地,土质肥沃,所以,乡亲们在渠堤种上玉米、黄豆、向日葵等作物,都能在秋天有一个好的收获。而经过马场渠水灌溉的千里沃田,更使我的家乡马场村乃至整个通伏乡,成为全县赫赫有名的农业基地。


最壮观的是挖渠。由于黄河泥沙含量大,所以灌溉时间长了,渠底总会被沉淀下来的泥沙抬高许多,造成渠水流畅不通,给灌溉造成很大的困难。春秋两季,人们会战马场渠,长长的渠槽里,沾满了人,铁锹挥舞,一块块篮球般大的土块从渠底射向高高的渠岸,那情景,就像战士正在发射炮弹轰击城墙。我们一些小孩子屁股颠颠地在渠岸上跑来跑去,一不小心,就会被射上来的土弹击中,被砸了个人仰马翻,翻起身,继续乐哈哈地在一阵阵哄笑声中向前跑去。

挖完后的马场渠,渠槽更加幽深,渠堤更加高耸,有树的地方,走在渠底,真有一种“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的感觉。高高的渠堤上,黄沙混合着黏土,那是一座座天然优质的化肥厂。到了农闲季节,乡亲们赶着小木车或开着手扶拖拉机,从马场渠堤上取下一车车土,把远处土质恶劣的低洼农田垫高,让劣田变良田,极大地提高了粮食生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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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渠的南侧,我家田地旁边,有一砖窑,不知修建于什么年代,高大巍峨,犹如一座雄伟的宫殿。砖窑已经废弃,却是孩子们嬉戏的好所在,大家拿着用玉米杆、葵花杆、木板材料等制作的玩具步枪和手枪,在砖窑上打游击战。围绕着砖窑兜圈子,引“敌”深入;在砖窑上的某一个坑里设伏击圈,“敌人”钻进伏击圈后,“战士”们呐喊着从砖窑上俯冲而下,嘴里喊着“缴枪不杀”,感觉自己就是八路军战士在太行山上。砖窑上还有两个破旧的小门洞,从门洞钻进去,里面就是我们的天然营地。

据老人讲,过去的黄河滩,荒无人烟,风吹草低见牛羊,是马鸿逵放养军马的所在,因此人们把这里叫做军马场,时间长了,干脆简称马场。记不清在什么时候,不断有移民搬迁而来,尤其以灵沙乡的移民最多,于是,一条水渠应运而生,昔日荒芜的黄河滩,遂成为人丁兴旺的米粮川。

大约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水稻传入平罗县,通伏乡因为地处惠农渠在平罗县境内的上游,灌溉便利,因此成为平罗县乃至区内外有名的水稻产区,这里出产的长粒香米,畅销全国各地,备受欢迎,乡亲们养殖的稻田蟹,更是抢手货。2018年7月3日,国家农业农村部公布“前六批全国一村一品示范村镇监测合格名单”,通伏乡荣登榜单。马场渠和通伏乡境内的其他水渠一样,对家乡鱼米之乡品牌的形成,更可谓厥功至伟。

马场渠两侧分布着面积大小不同的许多盐碱地,被乡亲们开垦出来,灌上渠水,撒上稻种,两三年时间,原本遍地蒿草的盐碱地,就成了土质肥沃的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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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水稻种植面积的扩增,来自黄河的惠农渠水,已经不能满足稻田需要,人们在中游的第四排水沟东岸,建立了一座电力抽水站,从此,马场渠不再流淌黄河水,排水沟成了家乡水稻的主要灌溉水源。马场渠的内坡,已经全部实现了硬化,水泥板从渠底一直铺到了渠堤顶部。渠槽硬化了,人们再也不需要通过加宽加高渠堤的方式来防止渠水决堤。尤其为了便于铺设水泥板,渠堤上的土被大量挖掉运走,昔日高高的渠堤,变得狭窄、低平,童年那条令我高山仰止的峡谷,不复存在。因为修建沿黄公路取土所需,渠边的那座砖窑,也被挖掉、铲平,最后变成了农田。


大水漫灌,农药喷打,薅草除根,那些陪伴我走过童年时光的野草和野菜已经大量灭绝,所幸,在马场渠的堤岸上,仍然是一派百草丰茂的景象。

只是,眼前的马场渠,因为处于下游,显得低矮,狭窄,全然没有了童年那种宽阔高昂的大气。两岸的杂草交叉在一起,几乎完全盖住了马场渠的面容。

但是,在乡村振兴的伟大事业中,马场渠,依然是故乡无可替代的血管。

勤劳的马场村百姓,在以马宝忠为书记的马场村党支部带领下,依托临近黄河的便利条件,在滨河大道东侧,建起了两座现代化的电力抽水泵站,把鲜活的黄河水源源不断地抽了上来,抽到高高的滨河大道斜侧,通过马场渠流向远方,在昔日一片盐碱的土地上,流淌出了一派碧水悠悠稻香浓浓的塞上水乡。当我在微信群里看到由中共平罗县委组织部出品、由宁夏君临天下影视传媒公司摄制的专题片《稻花香里践初心》,看到马宝忠和他带领的马场村党支部班子正在“改变并见证着这里的发展和变迁”,我的心情,十分激动,不由地,写下了下面的诗句:

黄河远上白云间,

黄沙漫漫草如烟。

南来北往通车易,

西高东低灌水难。

马场滩头初心在,

稻花香里使命担。

巨龙喷薄甘泉来,

沃土滋润意正酣。

马场渠,故乡的血管,我童年的快乐,都流淌在马场渠的悠悠渠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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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马忠华,宁夏平罗县第四中学教师,系石嘴山市作家协会理事,宁夏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二期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作品转载或发表于《散文选刊》、《朔方》、《回族文学》、《六盘山》、《草地》、《参花》、《石嘴山日报》、《银川日报》等报刊。另有作品获得多次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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