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奶茶
這就是我,雖不完美,卻勇敢真誠的用盡力量。——劉若英
01
1999年,唱《後來》的劉若英29歲,得了4個“影后”,有“為愛痴狂”又愛而不得的感情;2018年,拍《後來的我們》的劉若英48歲,已身為人母,但依然少女感十足,保持熱情、獨立和樂觀。
她穿著帆布鞋牛仔褲白襯衫,簡練清爽、不施粉黛,到全國各地為電影《後來的我們》路演宣傳。到了“洗手作羹湯”的年紀,她沒想到自己還要拋頭露面,因為她的目標一直都是做一個“賢妻良母”,這麼多年從沒變過。
當歌手、做演員、寫書,這些自我表達的方式都嘗試過了,但劉若英以前從沒想過有天要做導演。拍舞臺劇《半生緣》的時候,鬼才導演林亦華看了她寫的書,就對她說她應該去當導演,她還總是大聲的拒絕:“不要啦!”
林奕華第一次見到劉若英是在張艾嘉的生日飯局,張艾嘉把劉若英推薦給他,他對她的第一印象是“非常瘦,很白很白”。《半生緣》的頭一次彩排沒有拿劇本,他倆坐而論道,從下午14點聊到晚上22點,從此成為朋友。
林亦華覺得,劉若英如果有天當導演,會是一個女版的Eric Rohmer(法國新浪潮導演)——她能寫下很多既富娛樂性,又具哲理性的故事,只不過到時候她用的將不是筆,而是鏡頭。
劉若英確實寫了一些故事,比如《happy birthday》,後來被張艾嘉改編成了電影《生日快樂》。第一次萌生做導演的想法,是因為她根據自己的家庭故事,寫了一個叫《易副官》的劇本,然後到處去找錢,參加創投,還得了劇本大獎,很多人就跟她說,你自己來拍這個故事最合適,她這才有了做導演的思想準備。
可《易副官》還沒等到合適的時機,《後來的我們》先開拍了。劇本改編自劉若英之前寫的一個短篇《過年,回家》,故事圍繞兩位主人公在幾次春運過年回家期間發生的邂逅與愛情周折,體現出現代都市漂泊的年輕人的情感和遭遇。
劉若英不止在電影裡講了愛情,也講了生活和鄉愁。她說她想通過不同的方式,讓每個人看到曾經和現在的自己。
為了避免電影落入“後來”的單一情境,她本不想用《後來》給電影做宣傳,為此監製張一白勸了她很久,終於在電影臨近上映前,一曲萬人大合唱版的《後來》MV上線,劉若英在酒店看了一夜彈幕,哭得稀里嘩啦。
看到一個個名字,一句句想念、道歉和遺憾,劉若英才知道,原來有那麼多故事,那麼多想說對不起的人,原來大家都幼稚過,倔強過,後悔過。
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為了拍這部電影,劉若英翻出了那些青春往事,回過頭看,發現自己也曾在愛情裡跌跌撞撞,遍體鱗傷,直到“後來的自己”結婚生子,經歷了人生百態世間的冷暖,看淡所有的冷眼和八卦,心平氣和地書寫“我敢在愛人的懷裡孤獨”。
02
“你曾經是我第一個聽眾,也是我惟一的聽眾。曾經只有你願意聽我唱歌,而且百聽不厭。雖然我唱來唱去都是那一首《綠島小夜曲》……”
2002年,劉若英人生第一場個人演唱會《單身日記》在小巨蛋舉行,她寫了一封信,在臺上讀給已經去世4年的祖父。
1970年,劉若英出生在臺北市,兩歲時,父母離婚,父親帶走了姐姐,而劉若英則跟隨祖父祖母。
劉若英的祖父曾任國民黨陸軍一級上將、國民黨政府“國防部代理部長”等要職,在軍界有儒將之稱,著有多部政治、經濟相關著作,以及回憶錄《九十憶往》。
年僅25歲的劉詠堯就已經是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政訓處處長,兼國立中央大學教授。次年他做中正學校校長期間,結識了學校的校花,即劉若英的祖母。
小孫女劉若英調皮又倔強,常常拿威嚴的祖父和“得體”的祖母沒有辦法。家裡的“易副官”說劉若英是“將軍的將軍”,可見祖父母對小孫女的寵愛。
劉若英在紀念祖父母的散文《一世得體》中寫道:“我尚且會提醒自己臉上總要帶上笑容,心中滿是歡喜。這很重要,因為唯有如此,才是一切得體皆宜,這是祖母教給我的”。
名媛閨秀的祖母一世得體,直到八十歲高齡,不穿絲襪依然絕不出門。“她走路時會把腰桿挺得筆直筆直的。在重要場合,她絕對要穿旗袍以及有跟的鞋”。在劉若英很小的時候,祖母就教她待人接物,告訴她“得體不僅需要教養與決心,有時且是細緻的操作”。
小孫女7歲的一天,祖母帶她到鋼琴前,劉若英摸著琴鍵問,“奶奶,我為什麼要學鋼琴啊?”小孫女連男女的概念都沒有,祖母就告訴她說:“學好鋼琴,長大了才會相夫教子。”
因為鋼琴,小孫女更酷愛唱歌了,經常在家裡模仿包娜娜和姚蘇蓉在臺上唱歌的樣子,也經常給祖父唱他最愛的《黃埔軍校校歌》和《綠島小夜曲》。
少女劉若英在溫室中讀完高中後,她選擇一個人遠赴重洋,到美國加州州立大學攻讀音樂系,修習聲樂和鋼琴。剛開始,鬱鬱寡歡的她打電話回家,祖母心疼地說:“要不你回來吧。”祖父接過電話,“沒畢業,你死也要死在美國!”
祖父的態度,讓她開始意識到有些事情必須自己一個人勇敢去面對。為了負擔生活費,劉若英利用業餘時間到餐廳打工、教鋼琴,假日則到中國城賣傢俱。
留學的艱辛反而激發了劉若英的潛能,讓她學會了獨立和自處,學會了一個人面對困難、孤獨和痛苦。
03
大學畢業前夕,劉若英回到臺灣度假。姐姐劉若玉約她去參加集體活動,機緣巧合下,她認識了陳昇。
那是1991年,劉若英21歲,陳昇正好比他大十歲。當陳昇得知劉若英學音樂,就問:“你願意進入滾石唱片做歌手嗎?”
陳昇有一個叫“新樂園”音樂工作室,是滾石旗下的。當時臺灣的流行音樂市場已經逐漸成熟,唱片公司百家爭鳴,歌手風起雲湧。
軍人世家的劉若英,祖父母自然不答應讓孫女進入演藝圈。經不住劉若英的鬧騰,疼愛孫女的他們最終妥協了,劉若英得以跟新樂園簽了歌手合約。
簽了約,劉若英從陳昇的助理做起。陳昇可能旺身邊的人,當時他還有另一個助手,成了後來無數女孩的夢中情人,他就是金城武。
劉若英做助理期間,端茶倒水,做衛生,定外賣,扮演著傭人的角色。她還要和金城武負責買檳榔和洗廁所,她洗一三五,金城武洗二四六。
“奶茶”的名字也是做助理時得來的。劉若英的英文名字叫Rene,念起來像臺語的“牛奶”。陳昇覺得“牛奶”不好聽,就叫“奶茶”吧。沒想到這個外號,跟了她一輩子。
每天下午劉若英給大家定外賣,陳昇總點奶茶,大家好奇地問:“你怎麼這麼喜歡喝奶茶?”陳昇笑著說:“因為奶茶有奶的芳香卻不像奶那麼膩,有茶的清淡卻不像茶那麼澀,所以奶茶可以喝一輩子不會膩味。”
這段話後來演變成了陳昇對劉若英的評價:“劉若英就像一杯奶茶,她雖然不算標準美女,但就像杯溫暖的奶茶,雖然沒有紅酒的高貴典雅,沒有咖啡的精緻摩登,卻自有一種溫潤香濃的芬芳。”
不同於靠顏值和氣質走得順風順水的金城武,不算大美女的奶茶的助理之路艱辛而漫長。她記得當助理的第一張唱片是潘越雲的,CD上還印著“製作助理劉若英”,這讓她興奮了很久。
可三年過去了,奶茶還是那個製作助理,偶爾擔任配唱,但一張唱片沒發成。眼看合約就要到期,她站在唱片公司樓下,抬頭看天上漂浮的白雲和地下忙碌的昆蟲,問自己:“為什麼輪不到我啊?”
04
結果,歌手還沒做成,倒是先去當了演員。
做助理期間,劉若英認識了導演陳國富。1994年,陳國富籌拍《我的美麗與哀愁》,找不到合適的女主角,就邀請劉若英出演。
《我的美麗與哀愁》成了奶茶的銀幕首秀,在杜可風的鏡頭下,影片披著靈異玄幻的外衣,表達的卻是現實社會中所面臨的情感遺失的問題。劉若英在電影裡弔詭、反覆地唱著“想要問問你敢不敢,像我這樣為愛痴狂”。
這首《為愛痴狂》是師傅陳昇為她量身定製的,也是她的第一支單曲,整整花了3年時間製作,耗費300萬新臺幣,陳昇叮囑她,“如果這首歌唱不好就丟垃圾桶裡”。幸虧她唱得很好,這首歌拿到了當年金馬獎的最佳原創歌曲。
同年,張艾嘉拍《少女小漁》,打電話問陳昇有沒有合適的人推薦。陳昇想到剛拍完陳國富電影的奶茶,說,“我這有個傢伙,在公司幹了很久了,還不錯。”
陳昇給張艾嘉發了奶茶的一張略顯“土氣”的照片,張艾嘉一看,憂鬱、清純又不張揚的氣質,和“小漁”那樣神似。見到劉若英本人,張艾嘉更是眼睛一亮:白襯衫、牛仔褲的奶茶神清氣爽,一口標準的國語,非常適合小漁這個角色。
就這樣,24歲的劉若英成了電影《少女小漁》的主角。
《少女小漁》是當時電影公司的年度大戲,很多人都認為不應該找一個新人,就連監製李安也為此糾結,但張艾嘉認為,劉若英可以。影片裡有一場脫戲,劉若英堅持不脫,但又不知道怎麼跟張艾嘉說,就請來了陳昇。在師徒兩的堅持下,張艾嘉最後作了妥協。
“少女小漁”讓劉若英摘得了人生的第一個“影后”。公司趁熱打鐵,給她出了張大碟,就叫《少女小漁的美麗與哀愁》,緊接著又發行了《雨季》和《到處亂走》,但銷量都不好。
1998年,“滾石唱片”發行了劉若英的第4張個人專輯《很愛很愛你》。同名主打歌《很愛很愛你》原曲改編自日本,點出了劉若英貫穿整張專輯的愛情和生活觀。
在陳昇的眼裡,奶茶的嗓子不算出色,但她會用情感歌唱,能輕易感染聽眾,而且她的歌聲中有一種表達的衝動,將真摯的、有感而發的東西通過歌聲去坦白表露。
《很愛很愛你》與接下來收錄《後來》的《我等你》,兩張專輯都有不俗的成績,“知性”、“孤單代言人”的稱號也從這個時期初見端倪。
05
劉若英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孤單代言人”、“成全公主”、“單身公主”之類的標籤,就已經像個魔咒一樣緊緊跟著她。
是自己唱的那些歌,演的那些角色,還是說過的那些話?
高中時的劉若英就曾幻想自己成為一名作家,一如她喜愛的三毛和瓊瑤,或者張曼娟和張薈菁。她發現只有拿起筆記錄和表達自己,心情才能痛快。與此同時,她又悲哀地發現,她的嘴永遠趕不上她的筆,她變成一個活在文字裡的孤僻、憂鬱的人。
奶茶覺得自己的孤獨感是與生俱來的,或者是因為家庭因素,或者是從一個人在美留學開始,她學會了適應孤獨,享受並甘之如飴。
從《粉紅女郎》開始,劉若英就給人“恨嫁”、“結婚狂”的剩女形象,這一點她並不避嫌,因為她確實遲遲沒有把自己嫁出去。很小的時候,她就夢想著自己的王子會騎著白馬捧著鮮花出現在她面前,可後來很多年過去了,這個人還是沒有出現。
拍《人間四月天》時,又冷又累又寂寞,她告訴自己,這時只要有人求婚,她會馬上跟他走,可老天為什麼就不派那個人出現呢?看著電腦裡有人在學校操場上求婚,她對著屏幕拼命地點頭:我願意我願意!
她第一次跟李宗盛合作唱片,還沒聊幾句,李宗盛就像心理醫生一樣一臉嚴肅地看著她說:“奶茶,你先去談個戀愛,再回來找我做唱片。”
張艾嘉拍完電影《20 30 40》之後,也跟劉若英說:“Rene,我覺得你應該去談戀愛,你的臉上拍出來都是冷色調,一點也沒有女人談戀愛的甜蜜……”
劉若英開玩笑說:“戀愛?誰不想呢?可是戀愛不是一個人的事啊!被你們說得那麼招之即來,好像下個樓就可以找到對象似的……”
於是,《下樓談戀愛》這個書名就誕生了。劉若英說:“或者你會說我想談戀愛想瘋了——樓梯在哪裡都還不知道,就以為下了樓就搞得定。”
拍戲的間隙她又調侃張艾嘉:“今年拍完這戲放我個假,我得趁年輕生個小孩。”只聽張艾嘉回她:“那你起碼要肯先下樓找個男人吧!”
不是她不是肯,只是這樓下的並不順利,後來她索性放棄治療了。
大學後她回到臺北,一個人到山上去住,可她並不覺得無聊和孤單,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寫寫東西,看看電影,彈彈琴,澆澆花。
她很享受獨處的時間,做什麼都是一個人,感覺有點可憐?奶茶卻說一點都不,“我覺得跟一些你不搭界的人在一起才是痛苦的”。
她喜歡的作家三毛說過,每個人心裡都有自己的一畝三分田,種桃種李種春風,開盡梨花春又來,讓孤獨的種子生根發芽破土而出,何嘗不是人生的另一種體驗。
在劉若英的世界裡,孤單與孤獨或許是不一樣的,年輕時的孤單也許是太想戀愛,現在的孤獨,用她的話說,是“當我們可以很幸福地躺在別人懷裡的時候,我們還能同時保有自我”。
06
《下樓談戀愛》裡劉若英提到,從在美國上大學開始,她就一個人住。她從小就是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驕縱小孫女,第一次一個人住,既興奮又充滿挑戰性,可她沒想到的是,這一個人住的日子,打那之後持續了十幾二十年。
她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一個人飛,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唱KTV。
有天下午,她突然很想唱歌,就去一家KTV,服務員問她:“小姐,有訂位嗎?”劉若英:“……”服務員:“小姐,有幾位呢?”劉若英:“……”服務員:“小姐,你需要大包廂還是小包廂呢?”
“………”
“我,一個人。我需要小包廂。”
最後,她狠狠地唱了三個小時,像辦了一場沒有舞臺和掌聲的演唱會。
她說,如果不做歌手、不演戲,她就選擇寫作,以此來傾訴自己。
第一次得了影后,卻沒看見有媒體報道,她就只好在她的官網寫下感受。她說:“這是我最舒服的一種交流方式,寫作也是我最貼近自己的表達方式。”
陳昇曾說過,做音樂有時候還是挺快樂的,因為可以許多人在一起,但是寫作是很孤獨的,就好像一個人在森林裡探路,有的作家找不到路就自殺死掉了。
劉若英卻十分享受寫作的孤獨感,白天唱歌演戲,晚上寫作發呆,是她的生活常態。只要給她一支筆一張紙,她就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世界裡。
文字在劉若英的“獨處”裡佔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其實就是自己在和自己聊天,而且是情緒的整理和抒發。”
喜歡舞文弄墨的女明星不少,但這麼高產的似乎不多。林青霞在《明報週刊》開有專欄,鄭秀文、梁詠琪也愛寫,在林奕華看來,香港女演員真性情,直抒胸臆,但臺灣女演員的文學造詣要更高。陳昇就曾讚譽劉若英說,她是臺灣讀書最多的明星,不僅僅在女明星中。
劉若英很喜歡的作家董橋是《蘋果日報》主筆,特別寫信邀約她為該報副刊寫專欄。她看到林奕華轉來的約稿信,一邊激動地渾身發熱,一邊自我反省:“別人看來是紅色的東西,在我眼裡可能成了灰色。”
她說的灰色,是她骨子裡和筆頭下那種與生俱來的悲觀感和孤獨感,就像張愛玲那樣。她不得不慎之又慎,開始了兩週一篇的專欄作家生涯。
劉若英的老闆姚謙曾在眾人面前笑著說:“也不知道你哪來的精力?白天那麼累,晚上還掛在MSN上漫遊和寫作。”
姚謙說過,與趙薇交流要看著她的眼睛,你的話才能放進她的心裡,但是和奶茶交流最好用文字。所以姚謙和劉若英這麼多年的合作多以文字為主,甚至包括做專輯、開演唱會的討論。
《我敢在你的懷裡孤獨》已經是劉若英第六部創作文集,出版社向她約稿的時候,她還是一個人,開始寫的時候,她的身體裡已經多了一個生命。新書籤售會她要到處跑,記者問她,你出來了,家裡的寶寶怎麼辦?劉若英一下子就哭了。
她花了很長時間,探討、反思自處和相處的道理,但和以往的喃喃自語和自我剖析不同,《我敢在你的懷裡孤獨》更多是對話。懷孕期間,她每天行走在臺北,採訪五月天、宋冬野、林亦華、陳綺貞、盧廣仲……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孤獨的創作者。
07
奶茶不僅迷戀獨處,也迷戀一個人旅行。
她在書中自己提出問題:對很多喜歡我的朋友來說,“劉若英”應該是什麼樣子呢?
“大家心目中的‘劉若英’該做的事,也許包括:那個不管幾歲都會維持單身,繼續談著被猜測的戀愛,在情海中不屈不撓地奮戰,偶爾跟大家分享失戀的心情,告訴大家‘失戀不可怕,孤單不可怕,至少你還有我’之類的話,然後一個人走在路上,或是坐在咖啡廳裡,也或者一個人提著行李箱,隻身去天涯海角旅行……”。
這是她,她走在陌生的旅途上,手中沒有明確的地圖,也不清楚將去往何處,她只能一步步往前走,沒有停頓,也沒有後悔的空間。
劉若英第一次一個人的旅行是在16歲那年,去美國讀大學前夕,她先去“探探路”。她沒有按照家人的安排,自己選擇了自由行,從臺北到洛杉磯,中間在夏威夷逗留三天。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成熟一點,出門在外更安全,她還去燙了個頭發,買了副墨鏡,裝扮成大人的模樣。
一個人在夏威夷的酒店,她擔心有人來搶劫,就把桌椅頂住大門,把錢放在枕頭下守著不睡,可沒多久,她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第二天她又跑去浮潛,一頭扎入大海中,看見海底斑斕的世界,她暢快地大喊:“一個人的旅行太棒了了!”
她從此喜歡上了旅途中新鮮、刺激的心情。
還做助理的時候,她還從沒坐過火車,有次做完一張關於火車音樂的專輯後,她說走就走,當晚就買了張從臺北到花蓮的火車票,只為了體驗一下火車旅行的感覺。
她在巴黎最冷的時候,跑到不結冰的塞納河邊蹦蹦跳跳地玩自拍;在天寒地凍的黑龍江,一個人從哈爾濱坐車到中國最北部的漠河看雪景;她喜歡愜意的童話小鎮阿姆斯特丹,什麼都不做,每天就騎著自行車在街頭閒逛。
她最嚮往的就是早晨醒來才發現自己“生活在別處”的狀態,她曾在飄著初雪的巴黎中醒來,在南蘇丹的小雨中醒來,在印第安部落的聚居地、亞利桑那州和猶它州交界的紀念碑谷地的晨光中醒來。
她喜歡唱陳綺貞的那首《旅行的意義》,而旅行於她,是在廣袤的天地中,遇見眾生的平凡,感知孤獨的美。行走令她見識到世界的寬廣,人心的包容度從而變得謙卑,感激遇見的一切生靈。
她在行走中留心別人的故事,再把這些故事寫進書中,唱在歌裡,演入戲裡。現在,即使她有了家庭,也常常“分開旅行”,她說,分開讓我們有獨立的面貌、獨立的思考,各自去不同的世界看一看,回來就可以有不同的分享。”
08
張艾嘉評價劉若英說,“奶茶,劉若英,Rene,像是三個人,其實是一個人;但有時又像三個人在一個身體裡。”
劉若英自己也說她不是一個能用單一色彩概括的人,雙子座的女人是多面的,敏感,熱情,孤傲,這些都滲透在她的個性中。在她眼裡,豐富的女人是最美麗的,比如張愛玲和張幼儀。
她太像張愛玲了,氣質卓絕又帶著淡淡的書卷氣。在演《她從海上來》前,劉若英把張愛玲所有的作品都啃了一遍。劇組最初為張愛玲一角挑選演員時,曾考慮過不少女明星,最後選擇了劉若英,因為她身上獨特的才女氣質。
可是在拍《人間四月天》時,編劇認為她應該演才女林徽音,因為她有知識女性氣質,有一口流利的英語,還能扛票房。劉若英卻覺得自己更適合張幼儀,雖然張的戲份不多。她說,林徽因太美了,應該讓更美的人去演。
張愛玲和張幼儀完全是兩個人,張愛玲張揚、孤傲,張幼儀沒有張愛玲的光芒和才情,她普通、內斂且隱忍,從經歷離婚喪子之痛到獨立面對人生的女強人,劉若英都恰到好處地詮釋了張幼儀的內心世界。
《人間四月天》之後,劉若英和黃磊又搭檔了《夜奔》和《似水年華》。後者是黃磊自編自導自演的作品,“英”的角色便是為劉若英量身而定的:秀外慧中,雖然閱歷無數,卻依然保持著對生命、對愛情的敏感與執著,這很“劉若英”。
在公眾眼裡,劉若英意味著太多:銀幕上的才女,專輯裡為愛痴狂的信徒,書裡孤獨的旅人,片場全神貫注的導演,這些都是她,但又不全是她。她可以是電視裡的結婚狂,也可以是舞臺上的“劉若男”,還可以是生活中溫柔的母親。
就像拍《後來的我們》,過程曲折艱難,結果褒貶不一,但對於評價,劉若英並沒有過多在意。在她看來,這是人生到了另一個階段該做的事情,水到渠成,順其自然,一切都剛剛好,不早也不遲,不好也不壞。她說,人的一生,最難的事情就是剛剛好,那我就把“剛剛好”當成是人生追求的一個目標吧。
孤獨卻不寂寞,芬芳卻不豔麗,親切卻又捉摸不透,普通卻異常聰明,不算很漂亮卻很美麗。
她不完美,卻很真實。
這就是劉若英,一個剛剛好的女子。這樣的女子,柔而不媚,樸而不俗,知性而得體,溫婉而細膩,她在飽嘗人生的苦澀和冷暖之後,終究會做生活的智者和快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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