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9年第46期，原文標題《人民幣收復7元大關》，嚴禁私自轉載，侵權必究
11月以來，人民幣匯率強勢反彈，重新收復了7元大關。
主筆/謝九
今年8月份，人民幣匯率一度跌破了7元大關，引發了市場的極大恐慌，因為在過去幾年裡，人民幣匯率雖然一直遭受貶值壓力，在2016年和2018年底兩次逼近7元大關，但是最後都實現了絕地反彈，因此，在很多人眼裡，7元大關是人民幣牢不可破的鐵底，但是今年8月份，人民幣輕鬆跌破7元關口，因此引發了極大的恐懼，很多人開始擔憂，是不是人民幣放棄抵抗了，今後將會繼續大幅下跌？
央行當時給出了回應——人民幣匯率“破7”，這個“7”不是年齡，過去就回不來了，也不是堤壩，一旦被衝破大水就會一瀉千里；“7”更像水庫的水位，豐水期的時候高一些，到了枯水期的時候又會降下來，有漲有落，都是正常的。隨著近期人民幣匯率再度收復7元大關，也印證了央行此前的說法，過去了還會再回來。
那麼，在人民幣跌破7元大關之後，為什麼近期突然又強勢反彈呢？
人民幣近期反彈的一個大背景，和中美貿易摩擦趨於緩和有很大關係。8月份人民幣匯率“破7”，當時中美貿易摩擦正進入最緊張的時刻，特朗普宣佈將對中國出口美國剩餘的3000億美元商品加徵關稅，貿易摩擦升級到最高點。人民幣在這個時點跌破7元大關，多少有一些以匯率戰對抗關稅升級的意味。就在人民幣匯率“破7”之後，美國財政部針鋒相對，很快就將中國認定為匯率操縱國，儘管嚴格意義上中國並不滿足成為匯率操縱國的條件，這也是25年來，美國首次將中國列入匯率操縱國。所以，當時人民幣匯率“破7”，很大程度上還是和中美貿易摩擦的緊張局勢密不可分。
由於當前全球經濟增速放緩，中美也都各自面臨較大的增長壓力，如果讓貿易摩擦繼續升級，只會進一步拖累本國經濟，因此，無論是美國還是中國，都有較強的意願結束貿易摩擦。從10月份以來，中美貿易摩擦開始明顯趨於緩和，雙方又重新回到談判桌前。
10月10日，新一輪中美經貿高級別磋商在華盛頓如期舉行，會談的進展超出預期，特朗普當時甚至表示“我們非常接近結束貿易摩擦”。11月7日，商務部新聞發佈會公佈了中美經貿磋商的最新進展，新聞發言人高峰表示，過去兩週中美雙方牽頭人就妥善解決各自核心關切問題進行了認真、建設性的討論，中美雙方同意隨協議進展，分階段取消加徵關稅。雖然目前斷言中美貿易摩擦結束還為時尚早，但在各自的增長壓力之下，大方向肯定還是會爭取為貿易摩擦降溫。在中美貿易談判磋商的過程中，人民幣匯率肯定是談判的重要內容，所以，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人民幣如果繼續貶值，顯然不利於中美雙方的談判。
除了中美貿易摩擦緩和的大背景之外，從技術面上來看，影響人民幣匯率走勢的還是中美雙方的貨幣政策。從美國的貨幣政策來看，在最近的3個月內，美聯儲已經實施了3次降息，雖然降息力度距離特朗普的期望值還有一定距離，但是，美聯儲從原本的3次加息預期轉為3次降息，無論如何對於強勢美元都形成了較大壓力，一旦強勢美元難以為繼，人民幣貶值的外部壓力就少了一多半。
從中國的貨幣政策來看，在全球大範圍的降息潮中，中國的貨幣政策算得上相對穩健，始終沒有實施傳統的降息方式。自8月份以來，央行通過貸款利率市場化改革的方式小幅降息，由於這種降息的力度不大，到了11月5日，央行對中期借貸便利(MLF)的利率又小幅下降了5個基點。到此為止，央行的降息也始終只是小幅微調，而沒有大尺度降息。由於中美之間的貨幣政策一個轉為寬鬆，一個還相對穩健，這也對人民幣匯率形成了較強支撐。這也是人民幣匯率近期強勢反彈的重要原因。
不過從更長期來看，人民幣匯率的走勢還有較大的不確定性，近期的反彈，並不意味著人民幣就此開始了強勢之旅。
首先，中美貿易談判還沒有塵埃落定，從過去談判的歷史來看，反反覆覆、打打停停也是常態。比如近期中美談判看似頗為順利，但是特朗普突然又開始潑冷水，表示自己並沒有同意將兩國分階段取消已加徵關稅作為第一階段貿易協議的一部分。中美貿易談判的反覆，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人民幣匯率的走勢。
除了外部因素之外，更重要的內部因素取決於中國經濟未來的走勢。今年第三季度，中國GDP增幅放緩至6%，未來還有進一步放緩的可能性。如果中國經濟增速跌破6%，且中小企業的融資成本沒有得到有效降低，那麼，中國的貨幣政策就還有繼續放鬆的可能。目前為止，央行在貨幣政策上牢牢守住“穩健”二字，對利率政策採取微調的力度和節奏，如果未來微調的做法難以滿足實體經濟的需求，央行還是有繼續放鬆貨幣政策的可能性，到時候，人民幣將會遭遇較大的貶值壓力。
另外，國內的物價走勢也會在很大程度上影響未來的人民幣匯率。由於近期國內物價指數持續反彈，最新的CPI已經達到了3%，為6年來新高，所以，通脹壓力在很大程度上制約了央行的貨幣空間，在全球降息潮中，中國央行始終沒有實質性降息，擔憂通脹上行是其中很重要的因素。當前抬升物價指數的主要是豬肉價格，除了豬肉和部分食品價格之外，其他導致通脹抬頭的因素並不明顯。由於豬肉價格極富週期性，所以如果未來豬肉價格出現下降，國內的物價指數也會隨之回落，到時候，央行將會有較大的空間來放鬆貨幣政策，刺激經濟增長，對人民幣匯率而言，這將會帶來貶值壓力。
從長期來看，決定人民幣走勢的各種因素依然錯綜複雜，無論是升值還是貶值，都面臨各種制約因素，在一定區間內保持相對均衡，更符合人民幣未來的趨勢。這也就意味著，近期人民幣強勢反彈之後，在一定水平線上會慢慢穩定下來，畢竟支撐人民幣長期升值的基礎並不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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