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老家西馬村裡,有一棟小樓,在鄉親們的注視和關切中,今年已經悄然而起。這棟小樓,凝聚著我們全家和親友們的心血。
這棟小樓,基本上是按照一款農村別墅圖紙建的,但也做了一點調整。按照朝向,把圖紙轉了180度,正面朝南,正面門前設計有一個50平方米的小院,可以放一張乒乓球檯,而院子南邊是我堂弟的宅院。小樓背面向北,緊鄰村子大街,開了一個門變成小樓的大門。原設計的尖頂被取消,採用了北方農村最常見的平頂。
這棟小樓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很多人說它的門有點小。走過路過,有不少鄉親好奇地說:“你家的大門太小了。”,而父親則很自豪地回答:“我們家的門專門要小的。”
父親告訴我,比起原來老家的門 ,這個門其實並不小。只是與鄉下現今流行的大車門來比,小樓的大門是小了很多,而且在小樓偌大的門樓映襯下,大門確實不夠大。現在,村裡流行的是大車門,有高大的門樓,安裝高而寬的對開大門,多為紅色油漆大鐵門,有碩大的鉚釘其上排列,非常之氣派。大門上方,多鑲嵌著“清賢雅居”、“幸福之家”、“家和萬事興”等瓷磚畫,甚是漂亮。而我們小樓的門樓裡,父親親筆題寫的匾額,正在製作,尚未掛上,所以大門上方預留的很大面積,有點空蕩,更讓大門顯得小了許多。不過,等到匾額掛上,我相信,一定會非常驚豔,小樓的大門也一定不會再被人說小的。
這棟小樓最大的困惑和糾結其實並不在門的大小,也不在於朝向,不在於圖紙設計,甚至不在於它的造價,而在於它確定建的時候就面臨著可能很快被拆掉的命運!我的老家在伊濱區,十年前就已經列入洛陽市的開發區,當時全區全部禁建,村村設有卡口,有人值班把守。如今,鎮裡有的安置小區已經拔地而起,並且有鄉親們入住。而西馬村的安置小區,曾經規劃好的“新希望社區”地塊已經被佔用,傳說中的新址就在某個學校後面,言之鑿鑿,但何時開工何時落成,並沒有任何人敢打包票。安置小區不知在哪兒,而時光飛逝,我的父親和母親已經從七十歲到了耄耋之年。
父母現在住的房子,緊鄰著大街,廁所在院子後門外。父母夜裡起夜解手,要走過狹長的院子,很不方便,只能在臥室放個尿盆。而這個臥室,還是父母的客廳,要看電視,一個茶几兼顧了餐桌的功能。去年冬季的一天晚上,我夜宿西馬村,早上起床後去父母臥室向父母問安,感覺房間裡空氣不流通,空氣多有汙濁,我的心一下子疼了。於是,我就急著想給父母買一套帶衛生間的房子住。
在村子不遠的一個安置小區裡,我找到一套別人轉讓的120平方米的安置房,請爸媽一起去看過了。老爸不太喜歡這套房子的佈局,也嫌房價太高,總之,父母不甚滿意。
於是,我就有了在奶奶遺留給我們的老家上翻蓋新居的想法。奶奶的老屋已經牆壁裂縫,屋頂嚴重漏雨,房頂上有兩三處壓了塑料佈防漏,而西邊的界牆已經突然垮塌,幸虧未傷到隔壁的拴柱老爺,老屋已經變成了危房。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父母,得到了他們的支持,父親鄭重地向村裡打了蓋房申請。而鄰村拆遷,有人把拆下來的紅磚颳去水泥砂漿後售賣,比新磚便宜不少,爸媽就開始聯繫著進磚,整整齊齊擺放在老家門前的大街上。
然而,父母的心裡並不踏實。總有人說他們:“村子馬上要拆遷了,你們咋還要蓋房?”、“公家只賠償那麼一點,你們新蓋的房子賠不了幾個錢,你們要虧的!”有人不解,也有人替我們算經濟賬。父母一下子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壓力。父親有點著急,對於我們原先商量好的方案,也有些猶豫,他生怕辛苦蓋成的小樓還沒有住上就被扒掉,怕賠進去太多的錢。
而我則有著完全不同的想法。我的認知,在這個世界上,最不能等的就是盡孝,我希望儘快改善父母的居住條件,想讓他們安享生活。父母已經八旬,我最大的願望是父母能幸福生活。同時,我也知道,蓋新房的成本是遠低於那套120平方米安置房的價格的。我的想法得到了妻的堅定支持,我和父母簽了書面協議,我承諾,蓋新居的錢我全部出,將來拆遷賠償時如果賠償少,虧了本,我全部承擔。
但父親的壓力依然很大。他在老家現場主持蓋房,千方百計省錢降成本。堂弟剛蓋過房子,很有經驗,就成了父親的高參。弟弟在家幹活,是最出力的那一個,沒有之一。母親更是閒不住,總要在工地上看看,有時還要親自動手幹活。親友們也都來幫忙,我們請的建築隊也盡心盡力。從今年3月8日開始,拆舊房,挖地基,一磚一磚,房子起了一層,澆築混凝土房頂,又開始蓋起二層,澆築二層房頂,小樓封頂,終於在今年夏天雨季到來的時候,後院的地坪鋪好,排水系統正常運行。
目前,小樓已經呈現出嶄新的模樣,大門外牆貼了白色的瓷磚,緊靠地面處則選用了灰色的瓷磚,門樓上貼了紅色的瓷磚,五個窗戶的邊上也貼了帶花的紅瓷磚,紅色的大門已經裝上,門口過道也用水泥細心硬化,門口還擺上一叢青翠欲滴的小葉女貞。紅磚白牆,在綠色的點綴下,便立刻有了生機,有了靈動的感覺。而門口那個上世紀留下的牛槽裡,母親填滿了黃土,她悉心播下的生菜也已經萌發新芽,有了一層新新的綠意。
我對這棟小樓更是充滿了感情。從小樓方案選擇到請人修改方案,再到開始蓋房,我一直念念不忘,不敢懈怠,回老家的次數也明顯多了。有好幾位村人詢問我:“你還有幾年退休?你現在蓋房是不是想等著你退休後回來住的?”我笑了。我最大的願望並不是自己急著住房,而是急著改善父母的居住條件!掙錢幹什麼?掙錢給誰花?給父母花錢,是天下子女最應該花的錢!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不知道是我的善意感動了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對我格外地眷顧,今年7月22日,洛陽市伊濱經開區諸葛鎮總體規劃(2008—2020)修編公示,“對範圍內現狀西馬村進行原址整治”,這就意味著西馬村不再搬遷!得到這個消息,我特別高興,很有點“漫卷詩書喜欲狂”的興奮。我的欣喜,並不在於別的什麼,而在於這棟凝聚著全家心血的小樓不會被毀掉,我們灑滿汗水的勞動不會被浪費,年邁的父母很快就可以改善住房條件而無需再等!
巍然屹立的萬安山,俯瞰著伊濱大地,見證著歷史變遷。而悠悠的伊河,總在不停地流淌著,訴說著人間故事。假以時日,西馬村滿街飄香的花兒,也一定會越來越美。而在這個社會主義新農村裡,就有我的老家,一個我父母安居的所在。
家是什麼?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
曹會智 2019年9月8日寫於西馬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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