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寒冬,本土創投死了一大半

2002年,中國本土創投遭遇了史上第一個寒冬。

當時出現寒冬,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本土VC們的投資沒有回報,退出無門,資金全部打了水漂,後續投資無以為繼。”時隔近二十年,深圳市創業投資同業公會常務副會長、秘書長王守仁向投資界回憶這段往事。

當時有多慘?這裡有一組數據:全國創投投資案例從2000年的434起下降至2002年的226起。期間,深圳一百多家創投機構,死掉了一半,很多創投機構也紛紛轉行。

沒人想到,一年前才剛剛爆發的本土創投竟然遭遇了“滅頂之災”。回想在2001年的清科年度論壇上,中國創投拓荒者們共聚一堂,熱烈展望著創投行業的未來。那時,王守仁、陳友忠等“元老級”人物正活躍在創投圈。

那年寒冬,本土创投死了一大半

倪正東、陳友忠、王守仁(左起)倪正東、汪潮湧、熊曉鴿(右1)

如今,77歲的王守仁逐漸淡出創投圈,這位曾經為中國創投行業振臂高呼、奔前走後的古稀老人,現在鮮少露面。而陳友忠,回到了臺灣,雖然常年往返兩岸,但也只是為了授課交流,已遠離了投資一線。

爆發前夜

冒出數百家VC機構,等著大幹一票

本土創投的萌芽,可以追溯到三十多年前。

改革開放之後,大批學者赴美進修。在此期間,眾多學者留意到美國風險投資對高技術產業化的推進作用,並且嘗試將風險投資引入國內。

1985年,中共中央發佈的《關於科學技術體制改革的決定》中首次提出要發展風險投資,而後國務院相繼發佈了一些建立風險投資基金和風險投資公司的政策和規定。然而,出於觀念和體制的原因,中國的風險投資事業發展緩慢,舉步維艱。

期間,外資機構瞄準了中國創投市場這個好機會。1991年底,熊曉鴿以IDG董事長亞洲業務開發助理的身份回國考察中國創投市場。彼時,與熊曉鴿一同前來考察的國外大牌VC表示,中國創投行業機會很好,但是因為沒有合適的人,至少要等到10年後才能做。

然而,熊曉鴿卻選擇留在中國,並且向IDG創始人、董事長麥戈文建議,以“低成本、低姿態”迅速進入中國創投市場。彼時,國內很多人還不知道風投是什麼。

這當中有一個鮮為人知的插曲。1997年的金秋時節,劉曼紅從哈佛大學畢業回國教書。某次講座前夜,一位好友致電詢問她是否要講風險投資,並且再三叮囑,“這個在中國是絕對不能講的!這叫非法融資,任何在銀行體系以外的融資行為都是非法的。湖南剛剛槍斃了一個,你小心點!”原本兩個小時的演講,縮短至20分鐘,草草收場。

不過,中國創投行業很快就迎來了轉折點。1998年,時任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民建中央主席的成思危,重燃中國創業投資人的希望。在當年的全國政協九屆一次會議上,成思危代表民建中央提交了《關於加快發展我國風險投資事業的幾點意見》,即“一號提案”,推動了我國風險投資行業的發展。

與此同時,創業板即將推出的利好消息振奮整個創投行業,深圳一夜之間冒出數百家風險投資機構,投資人們遍地尋找高新科技的影子,好等著創業板的開啟,再大幹一票。

那是中國本土創投爆發的前夜。

本土創投元年,來了

深圳,意外成為了中國本土創投的先鋒陣地。

1999年,闞治東創立深圳市創新科技投資有限公司(深創投),並且出任總裁;此時,時年30歲的劉晝擔負重任,即懷揣著1億元人民幣的資本金,離開家鄉長沙前往深圳創辦風險投資公司;同年,即將從清華畢業的倪正東與幾位同學一起成立了清科,開始為新興的創投行業提供各種服務。

2000年,陳友忠與兩位老同事一齊離開新加坡宏碁電腦國際,從PC轉戰VC;同年,深圳證券律師界的“明星” 鄭偉鶴踏入PE界,與黃荔創立了同創偉業;也是在這一年,在大股東電廣傳媒的支持下,劉晝率領深圳市達晨創業投資有限公司闖進本土創投圈。

2001年,本土創投跑步進入“井噴”時期。根據深圳市創業投資同業公會統計,截至2001年年底,深圳有專業性創業投資及相關機構124家,其中創投公司有70~80家。

在這一年,深創投在闞治東的掌舵下收穫第一個“黃金時期”。闞治東在擔任深創投總裁的2年時間裡,曾設立過一個“三段式”的盈利模式,“終極階段”就是以管理費收入和利潤分紅收入作為主要來源。這種模式奠定了基礎,為後來的本土創投機構所借鑑。

中國本土創投迎來了元年。時隔多年,鄭偉鶴曾回憶,“2000年成立時,大家都非常期待創業板開閘,投資了很多項目”。這是當時本土創投機構的一個縮影。

本土創投史上第一次寒冬

那時創投人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炒股

好景不長,這場創投春風戛然而止,寒冬不期而至。

2001年初,納斯達克神話破滅,香港創業板也從1200點跌到最低的100多點,國內股市醜聞頻傳,情勢急轉直下。2001年11月,相關部門表示,要吸取香港與世界其他市場的經驗,把主板市場整頓好後,才能推出創業板。

創業板計劃被擱置,對於尚在襁褓之中的創投行業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眾所周知,退出機制對於創投而言就是生命線。創業板叫停,創投機構退出無門,整個行業如墜冰窖。

2002年,本土創投遭遇史上的第一次寒冬。當時中國創投行業有多慘淡全面衰退,全國創投投資案例從2000年的434起下降至2002年的226起。期間,深圳一百多家創投機構以及證券公司,死掉了一半,很多創投機構也紛紛轉行。

回憶起這段往事,王守仁向投資界表示,“當時出現寒冬,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本土VC們的投資沒有回報,退出無門,資金全部打了水漂,後續投資無以為繼,創投機構紛紛轉型或者退出創投市場。”

值得注意的是,即便是深創投、達晨等今天知名的本土機構在那一年的日子都不好過。“和其他苦苦掙扎的本土創投機構一樣,達晨過得很辛苦,人手極少,投資亦極為謹慎,每年僅投資一兩個項目。”肖冰曾在之前的採訪中透露。

在本土創投最為慘痛的“寒冬”時期,肖冰與達晨結緣。“很多員工覺得沒有希望就離職了,整個公司最後剩下幾個人……在深圳成立了幾百家創投機構,我們最困難的時候,在市場做投資可能只有5家左右的機構,在繼續堅持。”

那時候,創投企業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炒股。王守仁解釋,“當時,大部分創投機構的投資人都是炒股票出身,幾乎沒有科技出身。”寒冬之下,不少投資人也迫於現狀,轉身幹起了老本行。但是,由於2001年-2005年股市行情欠佳,許多創投企業還是倒閉了。

中國創投史與互聯網史就像是兩條不斷交織的車轍,彼此息息相關。當本土創投苦苦掙扎時,以熊曉鴿領兵的IDG為代表,美元基金主動出擊,捕獲“物美價廉”的互聯網公司。

2002年的一個夜晚,IDG合夥人楊飛與李彥宏圍繞改變商務模式這一問題,談了整整6個小時。百度第二輪融資的時候,楊飛代表IDG投入150萬美元,IDG共獲得百度5%的股權。

一役過後,百度最終成為搜索引擎老大並最終位列BAT三巨頭之一,楊飛也成為當年最具影響力的投資人之一。

艱難復甦

本土創投迎來首個退出案例

隨後3年,冰天雪地的冬天逐漸解凍,本土創投復甦。

2003年,創投行業顯露出一絲“回暖”的跡象。雖然本土創投仍舊掙扎在溫飽線上,但是外資創投再次隆重出場,以老虎基金為代表的外資主流基金重返大陸。這一年,軟銀亞洲4000萬美元注資盛大;蒙牛的融資揭開了大額投資併購的序幕;掌中萬維、3721的併購則為中國創投開拓了新的退出思路;成立僅僅4年的攜程成功上市,更是塑造了一個神話。

2004年,中國創投行業延續了2003年以來的回暖趨勢,投資更為活躍,並首次突破10億美元大關。據當年清科研究中心數據顯示,2004年的投資案例數量較2003年增加43%,投資金額上升28%,中國創投業由此進入到一個全面復甦和加速發展的時期。

同年,阿里巴巴宣佈獲得日本軟銀集團、富達(Fidelity)、Granite Global Ventures和TDF風險投資有限公司8200萬美元的戰略投資,這是當時國內互聯網企業獲得的最大一筆風險投資。

與此同時,空中網、51job、金融界等多達8家互聯網企業破紀錄地集中於2004年在納斯達克上市,加上之前的盛大網絡,2004年中國互聯網圈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窗口期”。中國市場的活躍,也開始吸引到越來越多的外資基金,凱雷、DCM、NEA等先後在國內設立分部,意味著中國創投即將迎來一個“黃金時代”。

2005年,本土創投迎來新生。這一年4月29日,中國證監會發布《關於上市公司股權分置改革試點有關問題的通知》,宣佈啟動股權分置改革試點,這也就是載入中國資本歷史的“股改全流通”。

回憶往事,達晨財智董事長劉晝曾坦言:“2005年之前,本土創投面臨著兩難的問題,募資到不了位,投資無法退出,很多人對這個行業產生了困惑和質疑,股改全流通讓項目退出渠道開始變的通暢,本土創投從這一刻開始才煥發了新的活力”。清科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2005年,活躍在中國的中外創投機構共募集到40億美元的基金,相當於過去3年募集資金的總和。

本土創投迎來一個又一個里程碑式的時刻。2006年,同洲電子在深交所中小板掛牌上市,中國本土風險投資在國內資本市場迎來首個成功退出。

在日後回憶中,劉晝和深創投前董事長靳海濤都將同洲電子比喻為本土創投的劃時代節點同洲電子的上市使得本土創投有了真正意義上的退出,在此之後,屬於本土創投的時代正悄然到來。

有些基金倒下了

歷史的經驗:活下去,剩者為王

歷史總是在不停地重複。

轉眼近20年,當年本土創投的寒冬,與眼下人民幣基金的慘淡境況有著許多難以言表的相似之處。這些迷茫與悲傷,構成了中國本土創投起起落落的歷史烙印。

清科研究中心數據顯示,2019上半年中國股權市場募資下降明顯,其中人民幣募資額4,864.25億元,同比下降20.2%;2018年外幣基金募資額是2017年的2倍,但2019上半年僅為865.31億,同比下降14.6%。

那年寒冬,本土创投死了一大半

本土創投募資有多難?上半年成立的很多基金募集時間從以往的3-6個月,延遲到如今12-18個月,並以政府引導基金參與的,國有背景的基金的設立為主,民營資本蹤跡難覓。

募資不易,機構出手越來越少。2019年上半年,中國股權投資市場投資案例數為3,592起,投資金額為2,610.91億元,分別同比下降39.1%和58.5%,下降幅度明顯擴大。

那年寒冬,本土创投死了一大半

每一次寒冬,都是一次洗牌。如同當年深圳上百家機構倒下,如今這一景象再次上演。此前,一家已經成立十一年的老牌VC機構就被傳出“很多人都在找工作”、“確實沒錢了”的消息,在業內幾乎已經銷聲匿跡。短短兩年,有些基金已經熬不住倒下了。

而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活下去,才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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