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魏晉南北朝，中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混亂和黑暗時代。這個時代的開端最初源於三國，源於那個英雄輩出的輝煌時期。然而在這之後，也有著“五胡亂華”，“兵禍連年”的生靈塗炭。各個民族，各個國家爭相登場，前秦，北魏，北齊，北周，東晉，宋齊梁陳，還有數不清的小國。數百年的時間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打仗，朝代更迭到了一個瘋狂的程度，民族人口降到了歷史上的最低點。這在中國歷史上是難以想象的，也是瘋狂至極的。

當然，造成這一結果的背後有著許多歷史的偶然性與深刻的政治原因。然而仍舊有一個極其深刻也是極其惡劣的主導原因我們無法忽視，那就是逐漸成熟完善的私兵制、部曲制以及其背後連帶的士族門閥，這也是門閥制度的重要一環。究其根源，私兵制之下，絕對是動盪戰爭背後的重要一環。那麼，為什麼私兵制會形成呢？為什麼私兵制又會導致更大範圍更更大程度上的混亂不息呢？在這個瘋狂的時代的背後又是什麼呢？

“私兵化”與“門閥制”的前世今生

• 私兵化：

“私兵”與“部曲”一詞，最早起源於司馬遷《史記—李將軍列傳》：

孝景崩，武帝立，左右以廣為名將也，於是廣以上郡太守為未央衛尉。而程不識亦為長樂衛尉。程不識與光故俱以邊太守將軍屯，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曲行陳。

《後漢書》解釋的部曲意思為：

大將軍營五部……部下有曲……曲有軍侯一人……曲下有屯……

可見此時的部曲還僅僅是軍制上面的設置，並沒有其它的意思，私兵化也沒有顯現出苗頭。

然而，隨著漢末三國，亂世降臨。漢室面臨著黃巾武裝的衝擊。靈帝下令允許各地招募私人武裝來抵禦黃巾軍，於是私人武裝下的私兵開始出現了，而部曲一詞也逐漸開始代指私兵武裝。曹魏時期，李典、夏侯惇、等私兵更是多不勝舉。連曹操自己都是募集了自己家鄉的一支私兵，開始自己的征戰。

梁時：“太半之人，併為部曲。” “或事王侯，或依將帥。”部曲勢力更加壯大。東晉之時，恆氏家族掌控的北府兵，雖然替東晉王朝完成了傳奇性的淝水之戰，然而卻也逐漸私兵化。侯景、爾朱榮、冉閔等等割據一方，無不是靠著自己手裡的私兵。此時隨著戰火的繼續，戰爭荼毒讓每個人都恐懼不已。

上到朝廷重臣，下到鄉村小民，都儘量抱在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難以計數的軍事集團，而這種軍事集團，無論大小便都成了領頭人的固定性質的私兵。在整個魏晉南北朝時期，私兵化達到了頂峰，私人軍事集團的影響力也達到了一個高度。

• “門閥制”

“門閥制度”，和私兵化前期的歷史進程幾乎相似，也是萌芽於東漢末期，逐漸成型於曹魏、西晉時期，並最終成熟於東晉南北朝時期。

西漢後期，土地兼併嚴重，社會矛盾尖銳，王莽篡漢導致天下大亂，東漢光武帝劉秀重新恢復了大漢江山。然而，他並沒有打垮這一制度。相反的是，劉秀自己就是在地主豪強的幫助下才登上了帝位。他自己本身也是潁川望族中的代表，自己也是大家族勢力、地主勢力的一員。

因此，東漢一朝開始，豪強地主便享有無與倫比的經濟特權，並迅速進軍朝堂，在政治上把持朝政，在經濟上經營莊園。在東漢末期，已經初步形成了一批具有很大影響力的名門望族。

到了東晉，國家政權更是司馬氏皇權和以王、庾、桓、謝諸大姓為代表的北方士族以及處於非主流地位的江南吳姓士族的聯合專政，這種政治格局一直延續到東晉末年，長達一個世紀之久。東晉的士族門閥的勢力足以與皇權並立，甚至超越皇權，皇帝都要依賴士族的支持，門閥政治達到鼎盛。

這種僵化的政治選官制度與士族門閥體系，把持了整個魏晉南北朝數百年的時間，直到唐朝初年依然存在影響。直到科舉制帶來的新的選官制度的到來與國家的大力打壓，門閥制才逐漸減弱影響。

為何“私兵化”與“門閥制”會成為定時炸彈呢？

• 時代導致分離，分裂毀滅時代

私兵化與門閥制相輔相成，兩者相互影響壯大。大地主與大政治家族形成的名門望族勢力，背後少不了私兵與賓客的支撐。而私人部曲的出現，其背後也一定有著家族名望的影響。中國社會一直是人治社會，社會的集權傾向十分明顯。

然而，當漢朝還因為“大一統”達到一個集權的高峰的時候，集權的果實卻悄悄被新型的地主階級竊取。地主兼併土地與人民，政治上也形成了利益關係網籠罩朝廷。靈帝下令各地可以招募私兵便成了最後的導火索，他徹底打破了武帝辛苦建立的大一統集權，分離主義再次抬頭。之前因為國家政治穩定，軍隊所有權一直牢牢控制在政府手中。然而，一旦允許個人招募軍隊並形成了廣泛的社會影響，再想改變這種制度就難如登天。

三國時期與西晉，總體算是掌控力比較強大的政府組織，然而卻並沒有遏制私兵化的進一步發展，門閥家族依舊有著龐大的軍隊與政治勢力。西晉的八王之亂，看似是王族爭奪帝位，然而其背後每一方實力都有著世家大族的支持，所統帥的軍隊也都是個人的私兵。一旦有了個人的軍隊，絕對忠誠的軍隊就會成為自己對抗政府的資本。而對抗政府的過程又會催生更多把持自己軍隊的私兵組織，形成惡性循環。西晉就是因為士族征伐不止，才導致外族趁虛而入，釀成五胡亂華的慘劇。

到了東晉南北朝時期，私兵已經難以遏制。幾百年間遲遲沒有一個制度可以打壓私兵化的趨勢，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很多南北朝動盪的最終原因，都是擁有私兵的世家大族推翻了現有王朝。南朝劉裕、蕭道成、陳霸先等，北朝雖然前期是五胡亂華，然而到建立王朝之後卻依然沒有穩定，也是因為私人武裝導致難以遏制的分離主義。

北魏分裂成北周北齊，而兩國的建立者高氏家族與宇文家族都是世家大族所鼎力支持的私人軍事武裝首領。最極端的例子，南朝時期，侯景僅僅憑藉自己手頭的八千私兵就發動叛亂，滅掉了梁朝，殺死了梁武帝。

門閥勢力盤根錯節，各種利益交鋒在朝堂之上你來我往。在這之前，還能因為朝廷的權威與完善的制度而將鬥爭藏在幕後。然而，有了屬於自己的門客勢力，有了屬於自己的私人武裝，此時世家大族之間的政治鬥爭就不再僅僅停留在嘴頭功夫了。分離的時代產生了一個個集權的個人，而家族名望與政治勢力又讓這種局部集權無法被中央政府的集權所消滅。

因此，一旦涉及到利益問題，世家大族與私人化的軍事領袖很輕易地就可以打破桎梏，打碎之前的軍事鬥爭，直接問鼎帝位，開始新一輪的洗牌。然而跟隨他消滅原有敵對勢力的過程中，又會產生一批新的士族，新的私人武裝。因此就變成了循環往復的惡性輪迴，社會持續動盪，百姓民不聊生。

結語

混亂首先由亂世點燃。相較於後世，後世每一次社會動盪期間也會形成大規模的私人武裝，然而在一統天下之後，至高無上的皇權總會用雷霆手段打壓或者消滅這種私人武裝，避免造成進一步的反叛因素。

然而，魏晉南北朝卻從未對私兵化的趨勢進行打壓，其背後的原因，還是因為畸形的政府制度。魏晉南北朝的政府都是建立在世家大族的支持之上，本身就帶有先天的妥協退讓，先天的政治威懾不足，便無法出現足以壓倒世家大族，進而壓制私人武裝的政府。

而這種妥協與退讓又更進一步的導致了社會的不穩定性，局勢便越發惡化，形成惡性循環。政府威懾力不足，世家大族勢力龐大——私兵化嚴重——政府被推翻，社會動盪——新政府威懾力不足，世家大族勢力龐大…….的怪圈裡去。

因此，私兵化是導致南北朝社會持續軍事動盪的直接也是最嚴重的原因，然而其背後更深層次的原因，恐怕要歸因到世家大族的惡劣影響，阻礙了社會的方方面面。制度層面的先天缺陷，私兵化與世家大族橫行，最終導致了東晉南北朝持續數百年之久的人間地獄。

參考文獻：

1：《魏晉南北朝史十五講》——胡阿祥

2：《後漢書》———范曄

3：《十六國春秋》———崔鴻

4：《魏晉南北朝史》———王仲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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