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鳥銃到新式毛瑟,大清火器其實並不差,為何難以在對外戰爭獲勝

在18世紀,清朝有位宮廷畫師叫做郎世寧。看名字沒什麼特別,其實他非常特殊,這是位意大利修道士,生於米蘭,原名朱塞佩·伽斯底裡奧內(Giuseppe Castiglione)。

郎世寧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以修道士身份來到中國,隨後入宮成為宮廷畫家,在中國宮廷服務了50多年,歷事康雍乾三朝,經歷了清朝的鼎盛時期,留下了不少名畫,比如《十駿犬圖》、《瑞谷圖》、《花鳥圖》、《百子圖》等,還有那副著名的《乾隆大閱圖》,也是郎世寧的作品。

從鳥銃到新式毛瑟,大清火器其實並不差,為何難以在對外戰爭獲勝

《乾隆大閱圖》

《阿玉錫持矛蕩寇圖》

身處康雍乾三朝,郎世寧必定躲不過清朝一場延續70多年的戰事——平定準噶爾之役。

他有一副著名的作品《阿玉錫持矛蕩寇圖》,描繪的正是這場戰爭中的清軍勇士——阿玉錫。

這幅畫截取的是戰爭中的一個畫面,清軍蒙古勇士阿玉錫在格登鄂拉山一戰中,率領區區二十餘名騎兵夜襲敵軍陣地,迫使準噶爾軍全營數千人不戰自亂,倉皇逃竄,立下大功。

畫中阿玉錫顯得冷靜而英氣勃發,馬匹在潔淨無任何樹石細節的畫面上,呈現一種如飛離地面的奔馳感,又像是將時空凝固於剎那間,極其動人。

郎世寧的畫作有獨特的歐洲繪畫風格,對清朝的宮廷畫影響頗大,除了藝術成就,這幅畫作背後反映出的,是當時清軍的軍容軍備。

畫中,阿玉錫目視前方,兩腿夾鐙,手持長矛,腰挎箭袋,引人注目的,還有他背後斜跨著的一杆火槍。

從鳥銃到新式毛瑟,大清火器其實並不差,為何難以在對外戰爭獲勝

《阿玉錫持矛蕩寇圖》

這正是18世紀清軍的制式火器:鳥銃。

清軍的鳥銃

或許與許多人清軍火器落後的印象相反,清軍一向是一支注重火器的軍隊。

拿鳥銃來說,它在明朝中晚期就已出現,也就是三眼銃等火門槍的替代品——火繩槍。

鳥銃因為它的精確度能擊落飛鳥而得名,和佛郎機、紅夷大炮等一樣,也是從歐洲傳入,過程持續百年以上。

在葡萄牙人對抗東南亞當地人的反抗中,歐洲的火繩槍得到應用,並從東南亞國家傳入中國,到明末已經比較流行,特別是在南方地區。

崇禎十年,徐霞客曾遊歷到安平、下雷一帶的邊境地區,交趾人善用鳥銃給他留下深刻影響。

“交人鳥銃甚利,每人挾一枚,發無不中。”

經過長期的發展,鳥銃這個名稱其實成了火繩槍的一個統稱,其他火繩槍比如來自奧斯曼土耳其的魯密銃、或是比較重型的火繩槍如鷹揚銃、斑鳩銃等都可以統稱為鳥銃。

從鳥銃到新式毛瑟,大清火器其實並不差,為何難以在對外戰爭獲勝

到了明清交替之際,鳥銃當然也在明軍的火器序列之中,不過由於經費原因,數量不算太多,明軍火器最多的還是便宜皮實的三眼銃這種火門槍。

入關後,火槍逐漸與弓矢、火炮一起成為清軍裝備裡的三大武器,鳥銃也成為了清軍的常用火器。到康熙年間,清軍已經在漢八旗軍裡建立了成建制的火槍部隊,稱為火器營。

在《欽定大清會典事例》裡就說:

我朝武備整齊,弓矢槍炮最為軍營利器,法制精良,百世不易。

在雍正年間的上諭裡,規定的綠營所配的鳥銃數目是:

“腹內省份每兵千名設鳥槍三百杆;沿邊沿海省份每兵千名設鳥槍四百杆”。

到了乾隆年間,這個比例變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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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御用火槍

戰爭中清軍的火器

清準戰爭在康熙二十七年正式打響,清軍面對的是受到沙俄支持的準噶爾軍隊。比起傳統的騎射功夫,這些蒙古戰士們更加善於利用槍炮來殺傷對手,他們裝備了大量贊巴拉特火繩槍,比清軍的鳥銃更加先進。

甚至在戰後,由於贊巴拉特火槍表現出的先進性能,乾隆還下令仿製了數千把給清軍使用。

所以,在長達70餘年的清準之戰中,兩軍都是冷熱兵器混用的軍隊,除了近戰接敵,在中遠距離上的火力投射都已經由火器進行主導。

清軍在戰鬥中經常先使用火炮長時間轟擊對方陣地,隨後步騎在槍炮火力掩護下發動近戰。

在烏蘭布通之戰中,清軍就是以密集火炮轟擊的方式摧毀了噶爾丹的“駝城”,隨後一舉獲勝。

戰爭中清軍對槍炮的使用,在下面兩幅畫裡都可以看得很明顯。

這張《平定準噶爾回部得勝圖第八張呼爾滿大捷》裡,列陣的清軍前排是舉著鳥銃的士兵,後排以駱駝為炮架,支起了一排火炮,與印象中的冷兵器軍隊大相徑庭。

從鳥銃到新式毛瑟,大清火器其實並不差,為何難以在對外戰爭獲勝

《平定準噶爾回部得勝圖第八張呼爾滿大捷》(局部放大)

下面這張《伊西洱庫爾淖爾之戰戰圖》,也是郎世寧所作,是銅板組畫《乾隆平定西域得勝圖》之一,裡面也清楚得表現出了清軍正用火炮轟擊準軍,隱蔽在駝陣後面的準軍則以火槍在進行還擊。

從鳥銃到新式毛瑟,大清火器其實並不差,為何難以在對外戰爭獲勝

《伊西洱庫爾淖爾之戰戰圖》

回到阿玉錫所處的年代,已到了清準戰爭的晚期,這幅畫作表現的是乾隆二十年(1755年)五月十四日阿玉錫立功的那場戰役,已是戰爭尾聲,不管是以重步兵起家的清兵還是精通騎射的蒙古軍隊,火槍火炮在其中的比例都大大增加,火器已逐漸成為戰爭中的主要武器。

阿玉錫本來是準噶爾人,後來投效清朝,這樣的經歷使他精通冷熱兵器,這幅畫作,正是對他真實的描繪。

火器的先進掩蓋不了制度的落後

除了從嘉慶到道光之間的四十多年時間裡,由於天下相對承平,清朝的火器停止了發展,還是靠的先朝留下的火繩槍,沒有發展出燧發槍,但火槍火炮自始至終在清軍手裡佔據著重要位置。

第二次鴉片戰爭後,清朝開始了洋務運動,更是對槍炮進行大規模更新換代,直接跳過了燧發槍,開始發展線膛步槍。進口、仿造、自造,機器局製造局開設了一個又一個,看上去熱火朝天。

但這只是表面的現象。大清帝國從乾隆後期已經開始進入了下降通道,腐敗叢生,卻又夜郎自大不思進取,仍然以天朝上國自居,從思想到體制上的差距都被西方越拉越大。

清軍和日軍乃至歐洲聯軍們的差距,不是裝備,而是軍隊制度和官兵素質,這些不是靠洋務運動表面上的繁榮而改變的,西方在17世紀初就開始了近代化軍事改革,清軍到了1894年甲午戰爭時還是一支手持近代武器的中世紀軍隊。

從鳥銃到新式毛瑟,大清火器其實並不差,為何難以在對外戰爭獲勝

槍炮再利,也要看在誰手裡用。清軍在阿玉錫所處的年代,面對同時代的對手準噶爾,即使在火槍不如敵軍的情況下,還是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到了清末,清朝在制度上並沒有本質的改革。相比之下,歐洲軍隊早已完成了近代化,連日本也在明治維修後全盤西化,接近了西方,清朝卻還是固步自封。

所以,即使士兵們手裡拿的是進口的毛瑟、施耐德、恩菲爾德等新式步槍,也無力填平思想上的鴻溝,縱然還有像阿玉錫這樣的勇士,也無力挽回王朝傾覆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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