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詩人的水生夢境,獨創攝影風格,重解《路邊野餐》

寫在前面:二十六歲電影導演畢贛的處女作《路邊野餐》自洛迦諾電影節開幕以來贏得了無數的讚譽,在缺乏民族韻味和藝術靈魂的商業大片充滿銀幕的當下,他的作品已然成為一個令人欣喜的存在。

這是一部令人著迷的電影,是一次對時間、生活、犯罪、救贖和家庭的冥想與探索,主人公陳昇彷彿漂浮在中國奇特而又美麗的村莊上空的遊魂,賦予了影片一種詩意講述的氣質與風格。

而這所有的意蘊表達都離不開攝影師令人驚歎的鏡頭設計,夢幻般的視覺效果獨特地呈現了一種靈魂的痛苦回憶,這是一次神奇的現實主義夢境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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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重力攝影,賦予時間與運動之美

前蘇聯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曾引用哲學家蒙臺涅(文藝復興時期法蘭西思想家和散文作家)的話說,“我們“人類”不會只朝一個方向移動,而是來回徘徊”來反思我們所認為的外星人,實際上是我們自己的後代回到過去探訪先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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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觀念也讓塔可夫斯基電影中鏡架和相機的運動具有了奇怪並且難以捉摸的特質,好像外星人造訪了地球,密切觀察著人類,將世俗活動變為了神聖的儀式,無重力攝影機的遊移顯然加強了這種表達,這使得《路邊野餐》具備了空靈深邃的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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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陳昇去往鎮遠的旅途中,敘事進入了一個推進的勢頭,電影開始陷入40分鐘的單鏡頭跟蹤拍攝裡。

當攝像機在輪子,足印和鬱鬱蔥蔥的鄉村巡航時,導演畢贛看起來就像塔可夫斯基所描繪的“未來人類”一般,在進行一次遠古時代的旅行,這種驚人的階段式的跟拍技法十分引人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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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彷彿腳踩滑板車一路跟隨,那些在河邊社區閒逛的青年,斯諾克球桌邊的孩子,乘船遠行的旅人,在街頭玩耍的搖滾樂團……這一切顯得如此真實,攝影機猶如失去了重力飄蕩在小鎮上空,毫不間斷地運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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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贛在這40分鐘的跟隨拍攝中的“無縫銜接”像極了塔可夫斯基。他在大學期間第一次接觸了塔可夫斯基的作品。當他第一次看到《潛行者》(1979年)時為之著迷,並深深地感到“電影為什麼不能這樣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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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種程度上,蕩麥村莊提醒了我們注意到了塔可夫斯基電影中的“The Zone”(電影《潛行者》中的一個地名),這是一個空間和時間規律無法實現作用的地方,攝影機的運動軌跡也著實令人充滿疑惑,二者有著顯著的異曲同工之妙,我們驚歎於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潛行者》(1979)與《路邊野餐》之間在拍攝理念上的某種超越時空的關聯,這是對時光雕刻大師的一次致敬。

超現實主義鏡語風格,構築獨特主題內涵

導演畢贛曾在加油站工作,還當過一名普通的礦採工人,而作為婚禮攝影師和詩歌創作人的熱情才真正給了他拍攝電影的意圖。這種基層的生活經歷似乎提醒著一位詩人以獨特的眼光接近電影。

不受干擾的相機運動開篇,觀察狹窄的病房內部,再慢慢走向陽臺:一位老婦人和一隻狗站在那裡,火炕明亮。

老太太看著遠處幾盞明亮的燈光,問“今天有節日嗎?”中年男子回答“這只是另一個正常的日子”。影像傳遞出了一種獨特的奇妙感覺,這一刻結束,情節毫無進展,接著“Diamond Sutra”的引用出現在黑屏上,

“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思想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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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路邊野餐》攝影師的技術成就並沒有掩蓋住電影神秘而迷人的主題。尖銳而意象化的影像看起來既熟悉又超然,與我們內心深處的悲傷一樣難以形容。

在一個場景中,我們看到,一個男人將手浸入魚缸中,試圖為他的顧客撈起一隻魚,光亮的活魚從他的手上滑落,直到被另一個人抓住並落入一個空的塑料托盤中,相機凝視著魚,死氣沉沉的樣子像極了片中所有變幻莫測、難以捉摸的人物,通過一種特殊的攝影辦法,導演成功地點破了影片的主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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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機在探尋了這片土地並觀察了許多角色的內心活動後,在蕩麥街邊的“流行音樂會”上安頓了下來,我們完全沉浸在這個神秘的“地下世界”裡。

《路邊野餐》鏡頭裡的這種遊移與探尋的風格構築起了一個富含深刻主題意蘊的精神世界,蕩麥村可能是一個男人的記憶和夢想的外化呈現,也可能是對不斷髮展強大的當代中國社會中所能看到矛盾的豐富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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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片中我們跟隨著鏡頭瞭解了角色,追尋了意義以及感受著無數的幻覺意像,身臨其境的氛圍,讓我們感嘆於技術的潛在實力所能做出的最為精彩的審美表達。

多元意像的創造,凸顯東方視覺文化美感

《路邊野餐》具有一種多元的意義,即使你沒有把他認作是一次自我救贖的旅途抑或是時空意義的探索,你也會被其中迷人的中國文化魅力所深深吸引。

我們在40分鐘的單拍跟鏡頭裡感受到了諸多貴州少數民族的生活方式,從傳統樂器演奏者到現代年輕的流行歌手,這彷彿將過去和現在的不同面貌在銀幕前給予了共時的呈現。

尚未竣工的樓宇、破舊的老宅、堅固的木製房屋等都具備了一種變換歲月滄桑的視覺意義,它們楔入青翠的山地,增強了一種人的異化感,手繪時鐘的反覆出現也不斷地幫助觀眾喚起過去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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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貴州省獨特的自然地域風貌也賦予了影片清晰,神秘,冷靜的格調。當你和陳昇一起旅行時,畫面中總是充滿了綠色和藍色的景觀,他們通常安靜、夢幻、可愛,每一刻都懸浮在空中,沒有多少背景,卻能夠讓你引發一些關於現在和未來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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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隨著演員騎上摩托穿過繁忙的街道,沿著山路欣賞壯麗的風景,一直到山谷,直至穿越河流,將神奇的感覺帶入最平凡的境地,在捕捉美麗的鄉村景觀同時,增添了些許孤獨的內省和孤立的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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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片可見導演一方面在試圖表現出一些人物和敘事的有機發展(如,陳昇的救贖之旅),而另一方面,無機的發展也並未被導演所忽視。

在稀薄的空氣完全消失之前,你可以嗅到空氣中明顯的另外一些氣味,畢贛並不想捨棄這些無機時刻的有效含義,這些古樸的文化、老舊的建築、迷人的風光,彷彿構成了一篇美麗的小散文,各部分雖具有相似的節奏,但卻沒有特別的聯繫,這使得影片具備了一種浪漫文藝的詩歌特質,畢贛電影詩人的個性標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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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結尾:在某種程度上,為何畢贛為陳昇的救贖之旅選擇一種神奇的現實主義夢境,這是可以理解的。全片我們可以深刻感受到主人公陳昇內心深處始終擔心著自己純粹的夢會被悲慘的過去所侵擾,由此導演對於意像的創造和選擇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角色的心理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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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昇說:“我很高興這棟老房子將被拆除。我睡在這兒時總是有夢想“,夢想是殘酷的和令人難忘的,令人難忘地提醒著他失去了什麼,它強烈地影響了陳昇重新走向世俗生活的新願景,房子的拆除意味著苦痛記憶的結束。

隨著時間的推移,火車的快速移動,我們看著陳昇平靜略顯睏乏的臉龐,也許只有這種近乎幻覺的旅行才能最終使他獲得一種無憂無慮的存在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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