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紅旗農中往事

我的整個小學是在“文革”中完成的,在那個知識貶值的時代,教師被視為“臭老九”,反潮流小將受追捧,“白卷英雄”大行其道,老師們不敢教,學生們也無心學習,1976年3月,我進入位於峰山西麓的紅旗農業中學讀書,半年之後,粉碎“四人幫”,文革結束,教育戰線開始撥亂反正,從此,我們才開始靜下心來認真讀書,為此,在初二時還延長了一個學期,目的是補缺補差,當時對此有一個流行的說法,叫“奪回被‘四人幫’耽誤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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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1978年9月,我們跨入了初三,走到了初中最後一個學年,那一年全校畢業生有將近二百人,由於學生成績參差不齊,老師上課十分頭痛,講深了,基礎差的學生如騰雲駕霧,講淺了,成績好的學生如隔靴搔癢,為了更好地搞好教學工作,學校參照兄弟學校的做法,決定篩選出三分之一成績較好的學生編成尖子班,剩下來的編成兩個平行班,這樣既利於教也利於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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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拔考試是在9月中旬開展的,考的是語數兩科,很快就分了班,三(1)班為尖子班,學校為這個班班配備了最好的師資:吳德森老師教語文,周柔東老師教數學,湯漢章老師教物理、化學,黃德秀老師教政治,張長金老師教英語,以吳老師為班主任,三(2)班、三(3)班的班主任分別是吳德永老師和席善勝老師。我有幸被選入三(1)班,即尖子班,學校對我們這個班寄予了厚望,很多人把目光都聚焦在這裡。


尖子班組建僅僅一個月,就迎來了一次嚴峻的考驗。那年 11月,巢湖地區為了檢驗初中語文教學水平,決定舉辦一次語文競賽,以各區為單位,當時我們所在的夏閣區下轄紅旗、元山、沿河、獨山四所中學,每所學校遴選十人參賽,這是文革後第一次大規模學習競賽活動,學校對此很重視,先是選拔了十五位平時語文成績較好的同學,由吳德森老師進行集中輔導,我也在其內,初選時我的成績是第八名,學校專門清理了一間僻靜的教室,而且免費提供中餐,師生都憋著一股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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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訓持續了大約一個月時間,在考前一週又進行了一次考試,淘汰了五個人,在留下的十人中我居第四,比入選時有所進步。一週後,我們正式接到參賽的通知,那天下午出發時常有才校長給我們講話打氣,競賽地點在十五里外的元山中學,當時交通不便,我們步行到張華小學,在一位大隊幹部家吃過晚飯,就地住宿,翌日天不亮就出發,在小河灣村吃過早飯,繼續趕路,大約七點半到了目的地,競賽於上午進行,考過後我們在元山中學午餐,那時侯我只有14歲,根本不知道吳老師為我們忙前忙後地安排吃住。成績很快就出來了,四十個參賽學生,前十名中我們紅旗農中獨得七席,東道主元山中學得兩席,獨山中學得一名,沿河中學剃了光頭,我又有進步,獲得了第一名,學校發給我一張金黃色帶紅邊的獎狀,還獎給我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其他獲獎的六人分別是黃滌非、劉祖華、蘇紀芳、孫家鳳、王繼秀和蔣衛平。我們學校及吳老師因此一戰成名,成績公佈後,學校領導非常高興,特意請吳老師和全體參賽學生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以示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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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第二年春節,大年初四,白雪皚皚,小河冰封,寒風刺骨,雖然天氣惡劣,但我們仍然按原計劃準時到校,未缺一人,那年冬天出奇地冷,很多同學的手都凍破了,當天上午,同學們整理好寢室後就準時開課了。那一個學期,全體師生都是在緊張的氣氛中度過的,我們經常自習到深夜,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跑步,然後自覺地投入到學習中去。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成功屬於勤奮的人,機會總是屬於有準備的人。在七月份的中考中,我班62名學生中,有15人考入中專和巢縣一中,40人考入元山中學和巢湖師專附中,這個成績當時在整個巢縣三十多所中學中是名列前茅的,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之後的幾年,紅旗農中吸引了周邊夏閣、獨山、沿河、板橋、柘皋、峏山及含山姚廟等好幾個鄉鎮的學生,他們紛紛託人找關係轉學到這裡,一時間人滿為患,不但寢室裡擠滿了學生,連周邊小李、小江、小窪、小陳幾個村莊也住了不少學生,有的人乾脆在學校的空地上搭起簡陋的帳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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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華秋實。 這些成績的取得離不開學生的刻苦學習,更離不開老師的嘔心瀝血。那時的老師們都很敬業,特別是吳德森老師,教學上很有一套,他講課語言生動,形式活潑,精神飽滿,張弛適度,我們常常聽得如痴如醉,現在回想起來,我的語文功底多半得益於吳老師的教誨,他給我們講的許多詩詞名句和勵志故事至今仍鐫刻在腦海裡,四十年未曾忘懷。為了把班級的整體成績搞上去,身為班主任的他把所有的任課老師都當成菩薩,對他們恭而敬之,時不時地來點小恩小惠,請他們喝點小酒,並把自己節省下來的香菸送給他們抽。吳老師和學生一樣,晚上在昏黃的油燈下備課、輔導、批改作業,即使輪到其他老師上班輔導,他也坐在班上辦公,一方面陪著老師,另一方面也督促學生。周柔東老師穿著考究,從頭到腳一塵不染,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我對他印象最深的是板書整整齊齊,令人賞心悅目,他講課能抓住重點,收放自如;湯漢章老師在儀表上則與之相反,他穿著隨便,不拘小節,但講課深入淺出,形象生動;黃德秀老師講課不徐不疾,簡明扼要,善於將枯燥的知識系統化;張長金老師上課吃透課本,因材施教,循循善誘,可惜的是,下學期學校接到通知,英語不作為考試科目,我至今還記得當年張老師失望地離開教室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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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學生一般只有十四五歲,都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我們哪裡知道,老師為我們付出了太多太多,得到的回報卻是很少很少,特別是班主任吳老師當時僅是個月薪二十幾元錢的民辦教師,家裡有四個孩子,其中三個都未成年,大女兒希靜十六七歲已是生產隊的全勞力,二女兒根蔓不過十歲,最小的男孩安龍只有七八歲,他們尚在村小上學,經濟上捉襟見肘,甚至溫飽難繼,但他根本就顧不了這些,也無法分身去料理家庭。我們當然也不知道,所有的老師犧牲休息時間為我們補課輔導都是自願的,沒有領過一分錢補貼。


一晃四十年過去了,曾經紅火一時、遠近聞名的母校已於五年前由於生源枯竭而關門大吉,這所創辦於1964年的地方名校極盛時有一千多學生,每逢放學人流如織,現在已人去樓空,面目全非。當年的一切雖然一去不回,但很多過往已深深地印在我們的腦海中,而且揮之不去。回顧過去,往事可追,舊情難忘,我心潮難平,常常夜不能寐,我們何等幸運,生命中有如此良師益友相伴,夫復何求?!


巢湖紅旗農中往事


幾年後,當時授課的幾位老師除黃老師外都陸續調離紅旗農中。吳德森老師1984年調入元山中學,退休後又到山東青島某私立學校教了十年書,現在83歲的他迴歸故土,卜居巢城湯卞山莊安度晚年,放下粉筆後,吳老師朝花夕拾,又重續青年時代的文學夢,已屆耄耋之年的他,仍然精力充沛,文思泉湧,全然不知老之將至,老先生煙不抽,酒不喝,牌不打,魚不釣,把伏案寫作當作最大享受,這幾年他筆不停揮,以“老牛”為筆名,先後出版了長篇小說《風雨人生路》、《正道》和散文集《書齋閒話》,煌煌鉅著,洋洋二百萬言,正是“蒼龍日暮猶行雨,老樹春深更著花”,亦如他自己所言“老牛明知夕陽短,不用揚鞭自奮蹄”。捧讀大作,我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位睿智、博識的先生。張長金老師調到市八中任教,退休後一直住在巢城,如今,年屆古稀的他仍然熱切地關心著家鄉的發展,赤子之心殷殷可鑑。黃德秀、周柔東和湯漢章三位同樣令人敬佩的師長已先後駕鶴西去,我永遠懷念他們。


巢湖紅旗農中往事


當年的同學們也陸續走上社會,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成為國家的有用人才,在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崗位上默默地奉獻著自己的聰明才智,這其中有11人成為國家各級公務員,他們是劉祖華、李道霞、吳曉慶、袁紹峰、孫家傳、張永平、周世俊、張雁冰、劉祖兵、寧本泉、張長龍;有10人成為光榮的人民教師,他們是黃傳保、潘祖秀、秦正宏、丁祥明、劉立武、李康滿、孫齊貴、陳群、丁錫樹和蘇紀金;而黃傳耀、蔣衛平、劉祖強、蘇紀芳、劉紀妹、李家政、耿小將、梁正洋、蘇愛平、陳仁德、孫濤等多人成為企業領導和白領,劉長群、孫家滿、許光平、李立保、劉立貴、王長勝、蔣世榮等人運籌商海,成為新一代徽商,還有黃滌非、劉永梅、孫家鳳、王繼秀、劉井梅、萬春水等醫護人員工作在救死扶傷的崗位上。他們是三(1)班的光榮和驕傲,也是後來許多學弟學妹的榜樣。


巢湖紅旗農中往事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如今,當年的學生均已年過半百,兩鬢飛雪,我常常想,假如時光倒流,讓我重回少年,再回教室,我會比當年認真百倍,仔細聆聽老師的教誨。祝願所有的老師和同學心隨所願,健康長壽!


最憶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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