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蕙:不是親生骨肉,卻待我如親生,我的“文人”父親楊寶森

楊文蕙:不是親生骨肉,卻待我如親生,我的“文人”父親楊寶森

楊文蕙介紹,1939年,結婚8年一直未生育的楊寶森夫婦將幾個月大的楊文蕙抱入楊家,視如己出,百般疼愛。從此,一家三口形影不離、和和美美地生活了近20載,直至1958年楊寶森去世。

楊寶森是中國京劇史上的“四大鬚生”之一,他創造性地繼承發展了譚派和餘派藝術,使得“楊派”成為當今流傳最廣、影響最大的京劇流派之一,更造就了“十生九楊”的京劇生行格局。

楊文蕙:不是親生骨肉,卻待我如親生,我的“文人”父親楊寶森

慈愛的父親

我的童年在他臂彎中度過

1939年,楊寶森與趙霞彰結婚8年,恩愛如昔,但膝下一直沒有孩子,不免遺憾。而此時楊寶森的一位友人家中因經濟困難,正有將外孫女送養之意,機緣巧合之下,楊寶森收了這個剛幾個月大小的女孩為養女,以“氣質如蘭”為期許,為她取名為楊文蕙。

今年已經70歲的楊文蕙告訴記者,直到趙霞彰去世,楊寶森與謝虹雯結為夫婦後,才有了自己的兒子楊珉,但父親因為身體不好,去世的時候楊珉只有4歲。

“我的童年是在父親的臂彎中度過的!”楊文蕙說,父親演出時是她最開心的時刻。“每次在後臺父親不唱戲的時候就將我抱坐在自己膝上。父親在臺前演出,我在臺後看著聽著,戲散時再由父親抱起睏倦的我回到家中。”講到此處,楊文蕙已經眼含淚花。

楊文蕙說:“小時候我體質非常弱,經常生病。還得過眼疾,眼中潰爛睜不開眼,所以經常哭鬧不能入睡。那時候父親特別心疼我,經常把我抱在懷中搖哄。也許是因為感受到了父親的愛,我一旦到他的懷中,就立刻安寧下來。後來我每次生病都要在父親身邊依偎才能平靜和康復。”

楊文蕙:不是親生骨肉,卻待我如親生,我的“文人”父親楊寶森

倔強的父親

“失敗”讓他再也沒碰過風箏

楊寶森從未訓罵過女兒,即使女兒犯錯,也只有語重心長而沒有氣惱高聲。楊文蕙至今記得,小時候在衚衕口小店內買零食,店老闆知道她是楊寶森的女兒後,就允許她賒賬,久而久之年少的楊文蕙養成了賒賬的習慣,直到有一天她忽然發現賒的賬目自己根本無力還清時,才意識到問題嚴重。仗著膽子和父親說了這件事情,父親沒有責備她,只是在幫她還清欠賬後說了一句:“這種事情不能再做!”楊文蕙說:“短短一句話,讓我銘記了一輩子,再也沒有犯過此類錯誤。”

楊文蕙回憶,父親平常不苟言笑但偶爾也有小孩心的時候。有一次楊文蕙央求父親帶她去放風箏,楊寶森答應了。父女二人高高興興來到戶外,結果費了好大的勁,也沒有讓風箏飛起來,這令楊寶森非常懊惱,與在藝術上的鍥而不捨不同,這次“失敗”後讓楊寶森以後再也沒有碰過風箏。

楊文蕙:不是親生骨肉,卻待我如親生,我的“文人”父親楊寶森

堅強的父親

為鑽研餘派賣掉祖傳菸袋嘴

在後臺長大的楊文蕙回憶說,演出時,即使前面有一個觀眾,父親都會精神飽滿地站在臺上,字字珠璣。後臺的工作人員也都不會受上座率的影響,盡職盡責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每當父親唱至一齣戲的核心唱段時,不僅前臺鴉雀無聲,後臺的工作人員也會屏息凝聽,一起陶醉。

楊文蕙形容自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因為生活中的楊寶森從不會讓女兒感受到生活的壓力。有一天長安散戲後,楊文蕙沒有和父親一起回家,而是和李少廣等一批年輕演員先走,路上聽他們談起後,才知道那天的上座不好,每人只給了五角的車錢。楊文蕙這才體會到父親經營的艱難,才理解到原來這些演員們並不完全是為了掙錢而盡心盡力跟隨父親的。

楊文蕙曾聽楊寶森的學生葉篷講,“20世紀30年代,父親的嗓子因極度疲勞而倒倉,只得在家調養,家境因此陷入困境,有時竟然揭不開鍋。即使處於這樣的困境,父親仍然堅持鑽研餘派藝術。有一次,為了換點錢去觀摩餘淑巖的演出,父親把他祖傳的菸袋嘴都拿去賣了。”

楊文惠回憶起父親對藝術的那份不離不棄的堅持時,感嘆道:“父親一生清貧潦倒,去世後卻倍受追捧,現在‘十生九楊’的京劇老生格局也正是父親所開創的。生前的寂寥與逝後的繁華真是造化對父親開的一個偌大的玩笑。”

嚴厲的父親

他不像戲班的人更像文人

在楊文蕙的記憶裡,父親給她留下的最深印象是穩重,父親不像戲班裡的人,倒像個文人。那時北京陶然亭公園常年聚集著一幫文人,父親就經常到公園裡和他們一起吟詩作詞。“父親很少在家大聲唱戲,所以與其他梨園家庭完全不同,家裡非常安靜。”

楊文蕙說,父親的學生們都非常尊敬他、愛戴他,卻又有些怕他。父親授課時,學生們都站在院中,不敢有稍許怠慢,更不敢在老師面前坐下。“父親從未定下這樣的規矩,而是他不怒而威的氣勢讓學生們自覺恭敬。”有一天譚富英先生來到家中拜訪,看見楊文蕙在院中踢毽子,一時興起與她一起玩了起來。期間譚先生對楊寶森說,“我想幹脆讓譚元壽跟著你學得了,但是他可受不了你這的規矩。”楊寶森聽見此話,也不禁莞爾。

較真的父親

與程硯秋合作成為絕唱

1957年,楊寶森先生和程硯秋先生有了那次為人津津樂道的合作——錄製《武家坡》,沒想到這也成為楊寶森最後的絕唱。在錄製《武家坡》的前期,楊寶森顯得格外高興。楊文蕙回憶,父親最佩服的京劇演員就是程硯秋,認為他的唱腔極為講究,功力非凡,於是這次合作也給父親帶來了壓力,錄音前不斷地對唱腔進行修改。她曾聽父親說:“程先生那麼講究,我也不能落後。”父親的辛苦沒有白費,雖然病體沉重,但整齣戲演唱得毫無瑕疵,不僅嗓音狀態奇佳,聽過此錄音的人都讚歎不絕。

平和的父親

我這一走與父親永別了

楊文蕙逐漸長大後,楊寶森的身體狀況卻慢慢不好起來。楊文蕙記得,父親最後的幾年中,他經常疲倦,越來越瘦,演出次數也逐漸減少了。

1958年2月,楊寶森感冒了,楊文蕙寸步不離地照顧父親,沒有參加學校組織的集體勞動,楊寶森感到不安,對女兒說自己身體已經無礙,她應該去參加勞動,不能落後。楊文蕙見父親好轉,也放了心,於是拿起行李出了家門,卻沒想到,這一走就是與父親的永別。

當楊文蕙來到郊區黃土崗的第二天,就聽到了來自家中的噩耗。慌亂中,楊文蕙搭乘菜車趕回城裡,奔至家門前,一眼就看到了門邊掛著的一串扎眼的白紙。楊文蕙渾渾噩噩地走進家門,親友們看見她,說:“快見見你爸爸最後一面吧,他一直等著你回來呢!”其實那時候楊寶森已經離去,但沒有等迴心愛的女兒,雙目未閉。楊文蕙顫抖著合上父親的眼睛,心中默唸:“爸爸,我回來了,您放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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