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31日，本是英國脫歐的正日子，只是英國議會仍“不負眾望”，再次拖延——歐盟同意在給英國三個月的寬限期。然而，本該脫的沒脫成，大選倒是提前來臨了——新首相鮑里斯·約翰遜的提前大選提案獲得議會通過；11月6日，議會正式解散，大選開啟。
觀察者網就英國、歐盟及中英關係的前景等問題採訪了中國常駐日內瓦聯合國代表團原副代表、中國駐英國大使館原公使銜參贊周小明先生。以下為採訪全文。】
（採訪、整理/朱敏潔）
觀察者網：您對英國脫歐困局有何看法，前景如何？12月12日的英國大選會對脫歐帶來什麼影響？
周小明：我的一些朋友也常問我，英國會不會脫歐，什麼時候脫歐？脫歐談判進行了兩年多，情勢一直撲朔迷離，脫歐進展也一波三折。沒有人對脫歐的軌跡作出過準確的預測。至今脫歐前景也還不是板上釘釘。無協議脫歐的地雷似乎已經排除。這條路已經被英國議會堵死，約翰遜首相也表示放棄不再追求。
但是，脫歐與否，將取決於大選結果。如果工黨在大選中獲勝，或者同自由民主黨、蘇格蘭國民黨組成聯合政府，第二次公投將成為現實。2016年6月24日脫歐公投結果一公佈，就有不少英國民眾上街遊行，要求再次舉行公投。三年來，這種呼聲一直不斷。前段時間，英國《金融時報》也發表社論，倡議舉行第二次公投。
在第二次公投這個問題上，作為主要反對黨的工黨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猶豫不決。這回工黨下了決心，亮出了第二次公投的旗號，而且表示，如果贏了大選，將馬上同歐盟重開談判，並在明年六月以前把達成的新協議和留歐這兩個選項交給全民決定。這樣，脫歐日期必然會後到明年六月以後。而且，二次公投的結果大有可能推翻首次公投，造成脫歐進程戛然終止。
目前民意調查顯示，保守黨的支持率領先工黨十多個百分點。工黨領袖科爾賓的群眾基礎比較差，不太受選民愛戴。資本對他更是躲之不及。英國媒體稱他為“馬克思主義者”，指責他主張對電力等公共基礎設施實行國有化，還要把大公司的股份分給公司僱員。由於這些原因，約翰遜對自己贏得大選信心滿滿。如果保守黨在議會獲得多數席位，約翰遜將不遺餘力地推動他同歐盟達成的“新協議”的通過。他近日表示，他將在明年一月底前帶英國離開歐盟。
英國開啟大選模式 @視覺中國
脫歐協議在英國議會和歐洲議會通過之後，有一個過渡期，目前現定為2020年12月。在這期間，英歐仍然屬於歐盟統一市場和關稅同盟的一部分，因此英歐之間貨物自由流動，既沒有關稅，也沒有配額。
目前，英國大約有一半的貿易是與歐盟進行的，歐盟也就成了英國的頭號貿易伙伴，對英國經濟至關重要。英國脫歐後的當務之急，是同歐盟達成一個全新的經貿協議。
究竟應該同歐盟達成什麼樣的貿易協定，英國國內意見分歧。工黨主張繼續留在統一市場。但這可能是一廂情願。英國既然同歐盟分家，不願遵守歐盟的法律和規範，同歐盟就不是一家人了，因而不太可能繼續享受統一市場的好處。魚與熊掌不可能兼得。 約翰遜首相則傾向於鬆散型關係的“加拿大+模式”。由於英歐貿易額在歐盟對外貿易中所佔比例遠遠小於英歐貿易在英國貿易中所佔的比重，決定了歐盟將在英歐貿易協議談判中處於有利地位，是強勢的一方。因此，英歐最終將達成什麼樣的經貿協議，不太可能以英國的意志而轉移。雖然最終成果猶未可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英歐經貿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英國與歐盟的關係不再是統一市場成員之間的關係， 而是世貿組織成員間的關係。
英歐貿易協議談判將非常艱難，完全可能在十多個月的時間內無法完成。世貿組織曾總幹事拉米預計英歐貿易協議談判“會很困難”，“非常複雜”， 因為”涉及幾百項內容”， 而且，“這樣規模巨大的談判前所未有。之前的談判都是為了融合，這是歷史上第一次要進行倒轉”。
英國可以要求延長過渡期。但保守黨的競選綱領明確提出，過渡期至明年十二月終止。如果到時雙方沒能商定新的經貿安排，英國將也不再享受此前的優惠和便利。英國產品進入歐盟將要通關，繳納關稅，受到配額的限制。英國金融機構在歐盟的經營活動也會受到較大限制。這對英國的經濟無疑是個沉重打擊。
英國脫歐後還將面臨一個重大問題：重新申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英國脫歐後，將成為全球唯一不是世貿組織成員的經濟大國。它原來以為，世貿組織成員的身份不會因為脫歐而改變。但是，世界主要貿易大國，包括美國和澳大利亞，都向英國提出了重新談判的要求。他們說，英國比歐盟小得多，加入世貿組織的條件同歐盟自然不一樣。英國因此將被迫成為全世界首個兩次加入世貿組織的國家。加入世貿組織需要獲得所有成員的同意。同163個國家的談判，絕不是一兩年能完成的。可見，英國脫歐後，短時間內仍然無法消停下來。塵埃遠遠沒有落定。
觀察者網：那麼，英國脫歐將會怎樣影響中英關係，特別是中英經貿關係？
周小明：在對華政策方面，近十年來，英國兩大政黨大同小異，方向基本一致，只是程度有所不同。估計這次大選大概也不會導致英國對華政策顛覆性的變化。工黨領袖科爾賓有反美情緒。特朗普對科爾賓也沒有好感，說他“很壞”，會把英國帶到“非常糟糕的地方”。但反美同親華不能劃等號。他上臺是否會推行更親近中國的政策，只有時間才能證明。
美國對英國脫歐的態度在短短几年內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奧巴馬堅決反對英國脫歐。為了給英國脫歐波冷水，他曾公開表示，英國脫歐後要同美國商談雙邊貿易協議，只能排在末位。奧巴馬的想法是讓英國繼續“埋在敵人心臟裡”，在歐盟當美國的代言人，維護它的利益。特朗普入主白宮後，美國對英國脫歐的立場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特朗普為鼓勵英國同歐盟分道揚鑣，承諾美英貿易協定談判特事特辦。他十月在接受記者採訪時，甚至號召脫歐黨黨魁法拉奇同約翰遜聯手把英國帶出歐盟。他希望英國與歐盟一刀兩斷，對英國同歐盟藕斷絲連很不滿意，並以美英無法達成貿易協議相威脅。國外評論家認為，特朗普力推英國脫歐，目的是削弱歐盟，防止歐盟成為美國的競爭對手。特朗普的另一個考量是，英國脫歐後勢單力薄，更易受美國的影響。
同以往相比，中英關係中的美國因素增大，更加突出，正在成為影響中英關係的最大變數。英國是美國盟友核心層最重要的一員。不難想象，美國會要求英國在對華政策上與它保持一致。
美英政治制度和意識形態同根同源。英美主流社會的不少人還有血緣關係，因而美國人稱英國人為cousin（表兄弟）。約翰遜本人出生於美國，最近才放棄美國公民身份。在美國對華實行全面對抗的環境下，英國對華關係會不會被英美的特殊關係所綁架？據報道，12月4日，約翰遜同特朗普會談後表示，在是否使用華為的5G技術問題上，我們不能讓英國的關鍵安全利益受損。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約翰遜對華為的態度強硬起來，是特朗普的壓力所致。約翰遜的前任特雷莎.·梅今年四月就已原則批准華為參於英國5G網絡“非核心”部分的建設。雖然最終決定到新政府組成後才會做出，他的這番表態顯然是種後退。
從經濟上看，美國是英國在歐盟以外的頭號貿易伙伴。美國市場已經飽和，增長空間非常有限，而且競爭激烈。另外，美英產業雷同，經濟互補性差。反觀中國，它正在迅速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消費市場。中國的開放新舉措，對英國更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這一輪對外開放的領域恰恰是英國的優勢所在。比如服務業。英國是全球第二大服務貿易出口國，在金融、法律、會計事務所等領域， 具有非常強的國際競爭力，可以在中國服務業開放中大顯身手。再如創新領域。英國市場狹小，風險投資規模有限，造成長期以來大量研發成果被束之高閣。而中國舉世無雙的製造能力和巨大的市場，可以為英國研發成果的商品化提供無與倫比的場所。再如基礎設施建設。目前世界上有能力幫助英國興建核電站的只有中國。中國的高鐵技術也為世界所仰望。可以說。英國的未來不在美國，而是在中國。而且，在沒有歐盟的日子裡，英國更需要中國。
約翰遜今年7月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自稱“親華派”，並把女兒來華學漢語的事也拿出來曬了曬，以顯示他加強同中國合作的願望。在他擔任倫敦市長期間，我同他有過多接觸，感覺他對與中國的合作相當重視。不消說，如何平衡中美關係，是他面臨的一個重大戰略難題。如果英國舍華親美，唯美國馬首為瞻，無異於自殘。例如， 美加墨貿易協議的“毒丸條款”倘若出現在美英自貿協定中，就會成為締結中英自貿協定的重大障礙，嚴重影響兩個經貿關係的發展。
2008年北京奧運會閉幕式，鮑里斯·約翰遜接過奧運會會旗。
歷史上，英國比較務實。1952年，在西方對中國實行全面封鎖的大環境下，英國就同中國建立了外交關係，比美國和日本早了二十多年。如果英國能頂住美國的壓力，保持獨立的外交政策，在中美之間找到一種比較好的平衡，對它自身有利。
有評論家說，約翰遜力推脫歐，是為了迎合美國的外交政策，配合美國對付中國，成為美國的附庸。這個論斷可能有點言過其實。如果英國向美國靠攏，做出一些有損於中國的事，與其說約翰遜的主觀願望，倒不如說是美國的強大壓力使然。在人權、香港和南海等問題上，英國不斷在刷存在感，脫歐後會不會變本加厲，還有待觀察。但有理由相信，約翰遜不太可能一邊倒向美國。
據英國媒體上週報道，英國政府推遲了對華為參與英國的5G建設的決定。相比前任特蕾莎·梅，約翰遜在這一敏感問題上的決策在很大程度上可以看作成英國政府對華政策的方向標。
觀察者網：您前面提到很多英國脫歐的困境和難題，今天回望三年前英國脫歐公投，您能否從公投的源頭上再來梳理覆盤這件事？
周小明：脫歐派在公投中佔了上風，主要有幾方面的原因。一個是我們通常說的民粹主義。歐盟內人員自由流動。這些年來，來自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的成員的人大量湧進英國打工。光波蘭一國就達70多萬之多。倫敦的建築工人、清潔工和餐廳旅館的服務員，幾乎見不到英國人。有些英國民眾，尤其中下收入的工薪階層認為，這些移民搶了他們的飯碗。英國的社會福利好，醫療和教育都免費。大量外來人口的湧入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醫院擁擠。
這些主要是工薪階層的抱怨。英國有錢階層又是怎麼想的呢？大多數經濟學家認為，脫歐對英國經濟不利。但是，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中產階層乃至英國上層人士贊成同歐盟分道揚鑣呢？四年前，我同一位英國勳爵朋友聊過這事。他告訴我，他贊成脫歐。這就讓我感到奇怪了，他有自己的公司，是一位世襲勳爵，擁有個上千年曆史的城堡。他解釋說，脫歐關乎主權；留在歐盟，英國連在自己的國家都說了不算。
鮑里斯·約翰遜有個脫歐口號，叫做“奪回掌控權”（take back control）。英國加入歐盟以後，很多立法和司法權讓渡給了歐盟。英國現行的法律法規中，大約有一半是從歐盟的法律轉換過來的，歐盟法律管轄的範圍很廣，從工人權利、難民到麵包，多如牛毛。有個說法，歐盟光是管理毛巾的法律就有400多條。舉個例子。英國政府為保證在緊急情況下的供電，給一些常規能源發電廠提供補貼，結果英國一家綠色能源公司就把它告到了歐委會。官司打了近一年，直到上個月歐委會出裁決後，英國政府才敢支付拖欠的近十億英鎊的款項。英國一些群體抱怨，歐盟的手伸得太長。約翰遜的口號對他們很有吸引力。
再者就是政客的誤導。公投前，保守黨內的“脫歐派”領袖把脫歐吹得天花亂墜，描繪出“蛋糕吃了還可以帶走”的美好前景。當時，約翰遜和時任衛生大臣的高爾在倫敦公共汽車上做廣告稱，脫歐後每週有3.5億英鎊從歐盟迴歸英國國民醫療系統。前段時間，有英國民眾還把這事把約翰遜告上法庭，指控其欺騙選民。
其次，英國的傳統使然 從19世紀晚期以來，英國一直奉行“孤立的光榮”，不干預歐洲大陸事務。加入歐盟後，它仍然一隻腳在門內，另一隻腳在門外，對歐盟一體化若即若離，三心兩意。它既不加入申根，也長期遊離於歐元區之外，甚至為不“入群”自鳴得意。歐債危機期間，希臘、葡萄牙等國經濟受到重創，失業率高達百分之二、三十。英國為自己沒有加入歐元區感到慶幸。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越來越多的英國人感到，歐盟的政策走向有損英國利益。
最後就同英國政府和留歐派的大意有關。時任英國首相的卡梅倫本不贊成脫歐。他上臺後，保守黨的支持率一直上不去。為了把選民從脫歐黨拉過來，便想出公投這一招。卡梅倫對保守黨內的疑歐派也搞不定。這些人老給他出難題。他也想借助選民的力量來擺平黨內異議。但他對公投結果過於自信，沒有盡力去做宣傳，最後弄假成真，弄巧成拙。許多“留歐派”人士也以為是他們穩操勝券，沒去投票。結果，大意失荊州，以四個百分點之差丟掉了公投。
不可否認，英國脫歐有民粹主義和逆全球化的因素。在反移民方面，英美有異曲同工之處。但是，英國脫歐同美國的單邊主義、保護主義不是一碼事。它不全是民粹主義的體現，或是反全球化的產物。其實，英國仍然倡導自由貿易，奉行多邊主義。英國仍然是世界上最自由的經濟體之一。自由貿易理論起源於英國。英國靠貿易立國。英國人清楚自由貿易對英國的繁榮有多重要。就我自己的經歷，在歐盟對華反傾銷反壟斷的案子中，英國大都支持了中方立場，是歐盟內抑制貿易保護主義的主要力量。中國對英貿易順差高達500多億美元，但英國鮮有抱怨。時任首相的卡梅倫還在公開場合表示，英國對華貿易逆差使得我們更加富有。
觀察者網：不久前，蘇格蘭首席大臣妮古拉·斯特金再度呼籲2020年必須舉行第二次獨立公投，事實上在三年前的脫歐公投前，蘇格蘭獨立公投失敗。這次順著英國脫歐形勢，會對結果產生影響嗎？
周小明：約翰遜力推脫歐，蘇格蘭“脫英”的步伐也在加快。六年前，蘇格蘭公投獨立未果。許多蘇格蘭人希望留在歐盟而反對獨立。英國同歐盟分手，催促民意發生根本性的變化。最新民調顯示，支持蘇格蘭獨立的民眾已超過半數。蘇格蘭首席部長斯特金認為，蘇格蘭獨立已經“近在咫尺”，計劃2020年再次舉行獨立公投。她準備立即向英國議會提出獨立公投的申請。蘇格蘭佔英國土地面積的三分之一左右，資源豐富，人口約佔8%。如果蘇格蘭從英國獨立出去，那麼英國就不再是UK（United Kingdom），而成了DK，（Divided Kingdom)。英國將從現在的西方大國變成二流國家，或者叫中等國家。由此可見，脫歐可能導致英國分崩離析，給英國的國運造成不可逆反的嚴重影響。
11月2日，蘇格蘭首席大臣妮古拉·斯特金在集會發表講話稱，獨立目標近在咫尺。@視覺中國
約翰遜的脫歐協議也將導致北愛爾蘭的局勢動盪不安。今年9月份，我在北愛停留了一週時間。上一次去北愛是2011年，剛發生過爆炸事件，在大街上遇到了持槍巡邏的軍人。八年後，氣氛有了明顯改善。然而，長達30多年動亂的痕跡依稀可見。支持同愛爾蘭統一的北愛爾蘭統一黨與親英的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的政治鴻溝仍然很深。參觀北愛議會大廈那天，我同那裡的工作人員聊了聊北愛的政治局勢。他們告訴我，從2017年1月份以來，北愛議會一直休會，北愛地方政府停擺。原因是北愛的兩大政治力量勢均力敵，立場嚴重對立。
北愛內戰打了幾十年，1998年才簽訂《貝爾法斯特協議》。這個和平協議有一條規定是，北愛爾蘭和愛爾蘭之間不設邊界。脫歐以後，從愛爾蘭進入北愛的貨物怎麼處理？有實體的“硬邊界”不能設，特蕾莎·梅首相於是建議設“軟邊界”，但她提不出可行的技術方案。結果是，她的脫歐協議被議會三次否決，逼得她辭職下臺。
實際上，近一年來英歐之間以及英國內部有關脫歐的爭執，主要集中在北愛與愛爾蘭要不要設邊界和怎樣設關卡的問題上，既所謂的“邊境保障協議”（backstop）。 約翰遜的“新協議”到底新在哪裡？就是在北愛爾蘭和英國主島之間的愛爾蘭海上設置一條監管檢查邊界。這相當於把邊界從愛爾蘭島上移到愛爾蘭海上去，而在愛爾蘭島上則不設關卡。這樣，從法律上，北愛爾蘭屬於英國國內關稅區，在實踐中，則保留其歐盟關稅同盟的一部分，實行歐盟關稅規則。有國內網友把它稱為英國版的“一國兩制”。其實，兩者有很大不同，香港是獨立關稅區，而北愛爾蘭實施的是歐盟的規則。
約翰遜出任首相以前，堅決反對任何在英國境內設立海關邊界的協議。他發誓，“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允許歐盟或者其他任何國家在愛爾蘭海設立任何形式的海關邊界”。但現在看來，他已經食言。
北愛和愛爾蘭統一一直是英國揮之不去的心頭魅影。根據最新民調，北愛天主教徒開始多於新教徒。而天主教徒則是主張同愛爾蘭統一的。英國有人擔心，脫歐可能會助長愛爾蘭統一的趨勢。約翰遜的新協議將從物理上將北愛同英國其它地方隔離，而同愛爾蘭捆在一起。久而久之，北愛同愛爾蘭將高度融合、密不可分，同英格蘭則可能越來越疏遠了。
觀察者網：假設明年蘇格蘭獨立公投成功的話，英國政府有辦法阻止嗎？像現在西班牙加泰羅尼亞獨立公投，雖然過了，但西班牙政府仍可以在對分裂分子逮捕並判刑？
周小明：蘇格蘭舉行第二次獨立公投，需要得到英國議會的同意。公投結果也會得到英國議會的尊重。目前，約翰遜和反對黨領袖科爾賓都明確表示反對蘇格蘭的獨立公投計劃。但如果獨立公投運動持續高漲，英國議會長期拒絕的話，將陷入困境。
觀察者網：最後，請您再談一談，假如英國正式脫歐，會對歐洲帶來什麼影響？
周小明：英國脫歐是當今世界的一件大事，被稱為影響今後幾年世界經濟走向的最大不確定因素之一。它對地緣政治和全球政治格局也將產生深遠影響。
對歐洲來說，英國脫歐是歐洲一體化進程中遭受的一次重大挫折。起初，歐盟非常擔心，英國將開一個糟糕的先例，導致其他成員步英國的後塵。目前，歐盟已經不太擔心這種骨牌效應了。因為其它成員從英國脫歐過程中看到了“脫離組織”的陷阱。脫歐公投三年來，英國的經濟增長率不但低於美國，甚至低於歐元區。同時，英鎊兌換率下降了17%左右。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歐盟的吸引力有所回升，土耳其和多個前南國家都在積極申請入群。
歐盟希望留住英國，但英國似乎不領情，決意要同歐盟說再見。它一步三回頭，造成脫歐三次延期，也讓一些歐盟成員厭倦至極。脫歐後，英國在歐洲事務中的作用難免被邊緣化，英歐之間的齟齬也只會增加，不會減少。在日常生活中，夫妻離婚後的關係比離婚前還要親密的，畢竟比較少見。因此，人們擔憂英歐關係在英國脫歐後將漸行漸遠，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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