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說羅伯特·德尼羅是馬丁的御用男演員,十分不準確。

兩人合作的影片只佔各自創作的一小部分,但就是這一小部分,讓二人的合作成為影史佳話,猶如彼此的知心人,能夠互相傳遞出對方的光芒。

1970年,經導演布萊恩·德·帕爾瑪介紹,馬丁和德尼羅成為朋友。他們一個28歲,一個27歲,血氣方剛,恰又都處在事業初期的高不成,低不就階段。

德尼羅雖然此時已經主演了多部電影,但也只是小有名氣,沒有製片人會因為他的名字而拉到更多投資;

馬丁就更沒起色了,只是參與了蜚聲國際的伍德斯托克音樂節的紀錄片拍攝助理的工作,後又拍了兩部不反響平平的低成本電影,其中一部還被認為是爛片。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正當馬丁準備繼續投入到製片人建議的電影故事中時,好友約翰·卡薩維茨看不下去了,他知道那不是馬丁真正想拍的東西,所以鼓勵他做出改變。大概那時的老馬也有心創造經典,只是缺一個推力,卡薩維茨正好扮演了這個角色。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約翰·卡薩維蒂,代表作[愛的激流]、[謀殺地下老闆]、[面孔]……

於是,馬丁用一年的時間籌到資金開拍[窮街陋巷],故事背景設定在紐約充滿暴力的意大利移民社區——他和主演德尼羅都是在這個社區長大。

在[窮街陋巷]中,德尼羅奠定了他的紐約黑幫形象(在後來的[好傢伙]裡成為春風得意的大佬),馬丁則在裡面加入了自己的成長記憶,充斥著昏暗又混亂的酒吧、骯髒又危險的街道、暴力又野蠻的青年。

馬丁通過黑幫活動的社區空間——家、酒吧、餐廳、街頭以及色情場所等,弱化情節主線,以人物行為驅動敘事。這讓主演德尼羅、哈維·凱特爾可以像“真正的”小混混那樣,在每個場景中大膽、自由地行動,減少了主線故事情緒對他們表演的影響。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窮街陋巷](1973)

1974年,德尼羅迎來事業的第一個高峰,在科波拉非常成功的續集電影[教父2]中擔任配角,飾演青年時代的教父,獲得了1975年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獎;接著,他又遠赴意大利,主演了貝納爾多·貝託魯奇的[1900]

馬丁並沒有因為[窮街陋巷]一鳴驚人,但不管怎麼說,這是他拿得出手的作品,在戛納放映時很受歡迎。

又是好友德·帕爾瑪給馬丁帶來好運(第一個自然是把德尼羅介紹給他),他把影評人兼編劇保羅·施納德的一個被很多製片人拒絕的劇本交給了他。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布萊恩·德·帕爾瑪,代表作[碟中諜]、[情梟的黎明]、[鐵面無私]、[疤面煞星]、[魔女嘉莉]……

保羅找到的製片人看過劇本和馬丁的[窮街陋巷]後,認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導演,但必須是和德尼羅一起合作。馬丁也非常喜歡那個劇本,跑去歐洲找正在拍攝[1900]的德尼羅,給他看了劇本,於是有了兩人的第二次合作,拍出了傳世佳作[出租車司機]——仍是以紐約街頭為舞臺的電影。

這部影片獲得1976年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在美國同樣備受好評,真正意義上打開了馬丁的電影之路。

此片之後,馬丁順利獲得米高梅的投資,立刻與德尼羅合作了歌舞片[紐約,紐約]。不過票房和口碑在當時是雙失利,連馬丁自己對影片都帶有一點失望情緒。

後來,好友德尼羅幫助他走出兩年的低谷,推薦了一部拳擊手的自傳給他。他和保羅·施納德再次合作,將自傳改編成電影,由德尼羅飾演主角,創造了經典[憤怒的公牛]

德尼羅與馬丁的合作幾乎沒有失過手(現在來看,[紐約,紐約]也獲得了較高的評價,只是再斯科塞斯的電影裡不算很好),[憤怒的公牛]之後,二人又合作了[喜劇之王]、[好傢伙]、[恐怖角]、[賭城風雲],皆為影史佳作。

2019年,兩個年近八十的老友再合作黑幫片[愛爾蘭人],想來會再創經典。

哈威·凱特爾

我們好像“一見鍾情”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年齡:80

合作次數:6

合作影片:[誰在敲我的門](1967)/[窮街陋巷](1973)/[曾經滄海難為水](1974)/[出租車司機](1976)/[基督最後的誘惑](1988)/[愛爾蘭人](2019)

要不是後來遇上了羅伯特·德尼羅,馬丁的電影可能會一直讓哈威·凱特爾擔任主演

誰也不會比哈威更早認識馬丁的了。第一次見面時,馬丁正在籌備他的畢業作品,而哈威還在法院裡擔任速記員。一個學生導演,一個業餘演員,兩人在事業一片空白的時候相遇了。

哈威比馬丁大上幾歲,也是在紐約出生並長大,曾加入海軍陸戰隊,還去過黎巴嫩。退伍後,他並不安心在法院的枯燥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學習表演。

有一天,他看到了一則招聘廣告,一個電影學院的學生正在為畢業作品尋找演員。於是,他與馬丁就這麼相遇了。

哈威的氣質和馬丁非常相似,外表充滿了男子漢的氣概,內心又十足的敏感。馬丁一眼就相中了他。在後來的相處中,兩人不斷髮現與對方有著無數的共同點,越來越惺惺相惜。

我們好像‘一見鍾情’,有點兒相見恨晚的感覺。一旦進入某個旅程,總會有人沿途扶持幫助著你。”哈威後來在訪談中說到。

沒有哈威的支持,很難想象馬丁的第一部電影[誰在敲我的門]該如何完成。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誰在敲我的門](1967),豆瓣 7.2,IMDb 6.7,爛番茄 68%

這本是一部學生時期的畢業考核短片,但在拍攝過程中,馬丁不斷有新的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擴增篇幅,斷斷續續地拍攝了四年之久。

片名也不斷地更改,一開始的短片叫做[帶你的舞伴來],擴充內容後又改為[我先說的],直到1969年,影片正式定名[誰在敲我的門]。

那個時候,馬丁基本沒有能力提供多少片酬,影片的預算極低,然而,哈威在四年多的時間裡從未有過中途離開的打算,他與劇組的所有人關係都很好,與馬丁更是成了鐵哥們。

兩人在艱難的起步階段,相互扶持。馬丁向自己的電影世界踏出了第一步,而哈威從一名業餘學習表演的門外漢,漸漸在電影圈受到了關注。

拍完處女作,馬丁試水好萊塢,完成了一部B級片[冷血霹靂火]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冷血霹靂火],豆瓣 6.5,IMDb 6.0,爛番茄 50%

影片受到了約翰·卡索維茨嚴厲的批判:“你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只是完成了一件垃圾。”馬丁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決定繼續做屬於自己風格的電影。

馬丁的第三部影片定為[窮街陋巷],哈威很快就被確立為主角。除此之外,馬丁也希望羅伯特·德尼羅能夠來參演影片,還讓他隨便挑角色,除了主角。

他當時已經小有名氣,至少比哈威有名得多,結果卻讓他來為哈威做配角,心中自然有些不大情願。

要不是哈威出來相勸,這對影史著名的黃金搭檔可能就不會出現了。羅伯特與哈威一見面,兩人就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兩人年輕時長得很像,臉上還各有一個大痣,羅伯特的在右臉,哈威的在左臉,剛好對稱。氣質上兩人也恰好形成互補。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窮街陋巷](1973)

那時我就知道他是個偉大的演員。”哈威回憶說,他甚至因此提出要把主角讓出來,雖然這一提議被馬丁拒絕了,但這樣的舉動確實讓羅伯特心存感激。

他建議羅伯特出演配角約翰尼,“當你去演一個你原本沒想到能演的角色,你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羅伯特最後被哈威說服,正式加入馬丁的劇組。

在拍攝過程中,哈威的地位自然受到了衝擊。羅伯特出神入化的演出,讓這個本是配角的小混混,迅速成為影片中最引人注目的形象。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窮街陋巷](1973)

哈威並沒有因此產生不愉快,而是在之後的諸多電影裡,心甘情願地為他做配角。

而對於馬丁的邀請,哈威始終來所不拒。無論怎樣的角色,哈威都能完美勝任。

[誰在敲我的門][窮街陋巷]擔任主角時,他要表現出孤獨、迷茫、經受折磨的狀態;

[曾經滄海難為水]中,要扮演的是一個自信、強勢的男人形象;

[出租車司機]裡,他令人吃驚地演繹了一個滑稽、邪惡、不正經的皮條客反角,最後被羅伯特飾演的出租車司機一槍崩掉性命;

[基督最後的誘惑]裡,馬丁讓他飾演一個充滿爭議的角色——猶大,他二話不說也就上了。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在這方面,哈威不愧是馬丁最鐵的哥們,就連羅伯特也都是一遇到馬丁拍麻煩的宗教戲就跑遠了。無怪於馬丁總是坦言,與哈威·凱特爾的合作才是最令人愉快的

喬·佩西

這是我的榮幸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年齡:76

合作次數:4

合作影片:[憤怒的公牛](1980)/[好傢伙](1990)/[賭城風雲](1995)/[愛爾蘭人](2019)

喬·佩西與馬丁·斯科塞斯一樣,出生於一個意大利裔美國家庭。喬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藍領工人,為了讓孩子擺脫這個階層,他們將辛苦賺的外快,都用來供孩子學習表演。

小時候的喬才華橫溢,能歌善舞,5歲就登上百老匯舞臺,10歲就上電視節目,不負父母的期待。然而,長大後的喬,因為受限的小個子形象,演藝之路越來越坎坷不順。

好不容易在影片[死亡收集者](1976)裡有了個正經角色,可惜最後票房慘淡。生活窘迫的喬對自己的星路感到絕望,迴歸了父親的老本行,去工地、去餐館,打工度日。

你覺得我很有趣嗎?”十多年後,當喬·佩西在[好傢伙]中一臉正經的說出這句臺詞時,不知道包含了多少自己人生的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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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傢伙](1990)

在他最低谷的時候,如果沒有馬丁和鮑比(羅伯特·德尼羅在[出租車司機]之後的暱稱)的熱情邀約,喬可能就這麼一直做著小餐館,平凡地生活下去。

鮑比看過[死亡收集者],非常喜歡喬在裡面的表演。他和馬丁正在籌備[憤怒的公牛],眾所周知的是,這時候的馬丁同樣處於人生谷底。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憤怒的公牛](1980),豆瓣 8.4,IMDb 8.7,爛番茄 96%

喬·佩西本來都已經對演員生涯徹底灰心喪氣,聽到片約後十分平靜,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並建議他們另找個演員來演。事後證明,喬·佩西完全勝任了這個角色。他與鮑比扮演一對兄弟,為了適應角色,兩人在拍攝前就開始一起生活、練習。

這樣的經歷使得二人的感情非常親密,再加上馬丁·斯科塞斯,三人同屬意大利裔,有著非常多的共同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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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怒的公牛]的成功同時挽救了喬·佩西和馬丁的電影生涯,喬在片中的表演令人驚豔,雖說是配角,但許多場景的表現甚至不輸給鮑比。

他會在片中與鮑比真的互毆,還被鮑比打斷了一條肋骨。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喬·佩西成了馬丁的黑幫電影中最具代表性的形象之一。

喬常常會在電影中自由發揮,例如在[好傢伙]裡那段精彩的“你覺得我很有趣嗎”。馬丁對喬非常放心,就放任其演,而這部影片也最終將喬捧上了奧斯卡最佳男配角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當年的小喬,如今變成了老喬。

老夥伴們在[愛爾蘭人]聚首,怎能少了當年的黃金搭檔,許久未再接片的喬·佩西,終於為了老朋友再次出山。

阿爾·帕西諾

這件事,步入正軌了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年齡:79

合作次數:1

合作影片:[愛爾蘭人](2019)

很難想象,大名鼎鼎的黑幫大佬專業戶阿爾·帕西諾,竟然是第一次與馬丁合作。

要知道,阿爾也是意大利裔美國人,他和馬丁身上都繼承著西西里人的血脈,都是鐵骨錚錚的男子漢。雖然與馬丁之前從未合作,但兩人早已相識,欽慕已久。

只不過,當年馬丁還在苦逼地磨著低成本電影,帕西諾大爺早已身價名貴,必須是A級大製作才配得上的身份。科波拉的[教父2]、德·帕爾瑪的[疤面煞星],這些才算是身價千萬的黑幫大佬片,馬丁拍的那些,只能叫做街頭混混片。更何況,馬丁已經坐擁了鮑比(德尼羅暱稱),已感到十分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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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教父2](上),[疤面煞星](下)

那個年代,阿爾與鮑比就如同倚天屠龍,得其一便可得天下。阿爾仿若屠龍寶刀,狂野不羈,剛勁沉穩;鮑比則近似倚天寶劍,細膩溫雅,輕盈銳利。總有人想把兩人兼而有之,但想同時駕馭好,並非易事。

阿爾和鮑比第一次合作,是在[教父2]中。但兩人各處一條時空線,並沒產生任何交集。1995年的[盜火線],阿爾和鮑比,一個飾探長,一個扮劫匪,大銀幕上一邊針鋒相對,一邊惺惺相惜。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盜火線](1995)

到了2008年,兩人再一次相聚於[火線特攻],不當對手,做起搭檔,兩個火爆刺激、精彩萬分的老警探攜手查案,默契十足。這一回的合作反響平平,有人怪罪於導演的無能,兩大法寶在身,還能把電影拍砸;也有人說他們老矣,再也不復當年之光彩。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火線特攻](2008)

十年過去了,兩人即將迎來第四次合作,而且還是與馬丁·斯科塞斯首次合作。原本有消息稱,三個人有機會一起拍攝一部弗蘭克辛納屈的傳記片,不過這個項目後來卻不了了之。

這一次的[愛爾蘭人],馬丁早早就確立了人選,能夠飾演片中的工會主席吉米·霍法的,非阿爾·帕西諾莫屬。

馬丁的電影從街頭走上政壇,熬了幾十年,終於有機會同時手握兩大神器。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愛爾蘭人]

[好傢伙]搭上[疤面煞星],[紐約黑幫]結盟意大利[教父],老馬出山,群雄相叩,一手倚天,一手屠龍,號令天下,誰敢爭鋒?

馬丁·斯科塞斯和他的老傢伙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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