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是個很怪的地方,看似一馬平川,易攻難守。然而這座城在南北朝和隋朝時代戰爭高度頻繁的形勢下,居然一直是座極其難打的堅城。
它維持不敗金身竟然長達80年,也就是說從北朝末年一直到唐初。
直到唐朝一統天下,李世民親自出馬,這才拿下洛陽。王世充雖然坐擁四、五萬的精銳軍隊,甚至還有單雄信、秦叔寶、程知節等瓦崗軍名將加持,最後仍然敗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一、80年沒丟過一次的洛陽
這個時間點要從北朝北魏分裂開始算。
534年北魏分裂為東魏和西魏,兩個國家的邊境線呈南北走向,以黃河和河南西部區為界。
洛陽城黃河穿城而過,西部背靠崤山,南部就是熊耳山伏牛山。
據有一定的防守條件。所以分裂後,東魏就把面積過大的洛陽老城棄而不用,在洛陽的東北角小城金墉城整修加固,作為防守重點。
後來歷次洛陽爭奪戰,基本都是圍繞金墉城展開的。
令人嘖嘖稱奇的是,儘管洛陽只剩下殘破的金墉城,卻始終沒有在攻防大戰中失過手。
從當年開始,東西兩國就圍繞洛陽反覆拉鋸,535年直到577年北齊滅亡,雙方大戰七次,洛陽要麼是攻不下,要麼是在周邊所有城池都淪陷後選擇投降,注意,是不經戰鬥就直接投降。
所以仍可以算作金身不破。
北周統一北方後,包括後來的隋朝,都把洛陽城擴大了,金墉城不再成為城防重點。
這樣一個空前堅固的大洛陽,由於統一王朝力量投入的多,加上城內人口多,更加不容易攻了。
613年楊玄感起兵反隋,大軍圍攻洛陽不克,反而陷入隋軍之重圍。
618年瓦崗軍挾雷霆之勢狂掃中原無敵手,結果在洛陽城下鏖戰經年,最終落得個潰敗的下場。這個紀錄一直保持直到公元621年,前後共計87餘年。
真是不說不知道,說了嚇一跳啊!
原來洛陽居然是座要塞。
那麼,李世民是怎麼打趴洛陽的呢?
二、李世民不硬攻堅城,先拔除洛陽周邊小城
表面上看,洛陽是一座城,實際上洛陽背山靠水,周圍支援性小城和據點極多。
近則偃師、柏谷塢諸隘,遠則有重險虎牢關可為遙助。
洛陽東面是洛口,也就是黃河、洛水交匯處。
洛陽西面瀍、慈、谷等洛水支流可以展開梯次防禦,宜陽、新安、谷城、九曲、獨流等要點也可為洛陽提供外圍防守和補給、支援。
北面地勢最為複雜,洛北黃河干流,河之南有河陰、鄧津、盟津三口為渡河要津,河之北有河陽、鄧鄉、冶坂、北中城諸點控制通道,遠則有河內郡為聲援。
洛陽城北還有地勢雖不甚高、但戰術意義豐富到炸的邙山,攻守雙方均可以此為基礎展開大兵團動作。南面主要是伊水及伊闕口,戰術意義主要在於守把洛南要道。
如此複雜的形勢,使得洛陽城具備了雙重意義:它既是一座單獨而堅固的小城,又是豫西一帶區域防守的樞紐。因而,攻擊洛陽,戰役戰術安排決不能只著眼於洛陽一城一池,而應著眼於區域作戰的大局,以整體破擊為要義,將洛陽從它依託的體系中剝離出來。
李世民攻洛陽,在正式開打前,先遣史萬寶自宜陽南據龍門,劉德威自太行東圍河內,王君廓自洛口斷糧道,黃君漢從孝水入河襲回洛城(孟津渡口處要隘),只剩西面留給主力軍來攻打。從佈局上看,東西南北四面均已掐住要害,洛陽向四面伸出的觸角均被割斷,大區域防守被壓縮到洛陽城周邊,可以說未戰之時廟算已勝。
三、生擒竇建德:一邊圍城一邊打援
圍城與打援從來都是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只圍城不阻援則易腹背受敵,重打援輕圍城,則是徒耗兵力得不償失。
洛陽之所以屢屢防守成功,正在於其地四通八達,各方面援軍赴援極易,給進攻方造成極大困擾。
李世民打洛陽也遇到了堅城難克、強敵赴援的難題。
竇建德割據河北,想借救援王世充之機,跟唐軍一決雌雄。
唐朝的軍力本不足以同時應付王竇二部,因而唐廷內部出現了思想混亂,一部分人主張退守谷州以觀形勢,既撤圍又不打援,看似穩妥卻十分消極;又一部分人主張撤圍據守洛陽周圍險地,似乎是全力應對竇建德的打算,這種觀點忽視了王世充困獸之力,重打援而輕圍城,如果實施之,唐軍必定險入兩面受敵的窘境。
李世民決策的基準線是,王世充已經被揍的七葷八素,繼續圍下去事半功倍,如果撤圍將前功盡棄,王世充很快會滿血復活。唐軍雖然兩線作戰壓力大,但就看誰能堅持到底。
萬幸的是,李世民依靠戰術上的傑出發揮,以及竇建德豬一樣的愚蠢行為,在虎牢關外耗盡銳氣,結果臨陣被擊破,竇本人都成了俘虜。
竇軍一敗,相當於斷了洛陽城的最後一口氣。
四、圍困有時比猛攻更奏效
大凡重鎮要塞,城防設施都修整的比較完備,可以有效殺傷攻方兵力、降低攻方的優勢。故而打堅城奪要塞,攻固然是必要手段,但攻的方法卻有講究。如果不計傷亡不惜代價地猛攻猛揍,弄不好便要折本吃敗仗。
瓦崗軍李密攻洛陽,從始至終就是一個字:打。柴孝和勸李密,拿住洛口和盟津兩個要害,從東面北面鎖住王世充的命脈,然後出奇兵西入關中,天下大勢定矣。
說實話,這也算一個簡版的圍困戰術,王世充打不透洛口和盟津,最重要的糧草問題無法解決,
洛陽這個超級大胃肯定會把自己消化掉。而西入關中則是對洛陽進行政治斬首的高明舉措,必將導致洛陽人心瓦解,屆時城內不戰自亂,不光王世充自潰,河南諸州也會望風歸附。
無奈李密對他的瓦崗軍有蜜汁自信,他堅決地留在洛陽城下,屢屢發動猛烈攻勢。強攻硬推如果能短時間奏效,也不失為快斬亂麻的狠招。
然而令人無語的是,李密坐擁數萬精兵和回洛倉這個超級大糧倉,有的是人力和時間磨死王世充,他卻選擇和王世充打對攻。既不挖塹壕阻斷洛陽城通道,也不兵臨城下逼困敵於城內,而是敞亮地放王世充出來決戰。
王世充左出右入,勝則追擊敗則入城,瓦崗軍損兵無數就是毀不掉敵軍主力。
相比來說,李世民的戰術就靈活的多。他既敢於對攻打硬仗,例如慈澗的大勝。
逼近城垣後,卻謹慎地收斂兵力,不讓硬攻城池以減少兵力損耗。又“遣諸軍掘塹,匝布長圍以守之。”城大人多乏糧,是隋末以來洛陽的一大死穴。李世民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決定長圍久困。
王世充對李世民的各種戰術毫無反抗之力。
他只能龜縮城中,不敢硬打。
他帳下本有不少瓦崗軍的名將。比如程知節、秦叔寶、裴行儼、羅士信、單雄信,但是根本不會用人。
既不敢出城衝擊,也不會因敵制宜。
加上他為人奸險,不得人心,結果程知節、秦叔寶、羅士信臨陣棄暗投明,投降了唐軍。只有一個單雄信選擇為王世充殉葬。可嘆啊。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軍事規律上任何固定的條文,都不是萬世不易的金科玉律。李世民破洛陽,是活用規律、活用戰術的絕佳實踐。這也正是歷代兵家所追求的最高境界,胸中有法為衡,手中用術為易。衡易之間,不泥一格,名將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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