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城往事︱禾倉嶺上生赤土,崗貝圍裡苟命人(上)

引子:東莞是一片迷人的土地,無論是近代史上的虎門銷煙,還是改革開放的現代史裡,東莞都扮演著濃墨重彩的角色。

我生長在莞邑這片書寫傳奇的土地上,親歷東莞從美麗的魚米之鄉,蛻變成聞名遐邇的世界工廠,再華麗轉身,發展成繁華富庶的大都市,彈指四十餘載,滄海桑田,世事歷新,無論這片土地如何變遷,我仍深愛著她。

東莞不老,我近垂暮。回憶綴字成文,說我、說這片土地、也說消散了的人和事。

莞城往事︱禾倉嶺上生赤土,崗貝圍裡苟命人(上)

東莞可園(網圖,致謝!)

禾倉嶺上生赤土,崗貝圍裡苟命人(上)

崗貝圍是個小村莊,耕地在我童年時並不自足,務農是村民的正活,鋤運紅泥是村民的附業。

崗貝圍附近有座山,名黃喪嶺,這個名稱在我小時候一直被附近的東莞人口口相傳地稱呼著,山如其名,它就是一亂葬崗,喪葬之嶺。

現在無論是從地圖上、門牌上,還是附近老居民的口頭上,都沒有黃喪嶺這個地名了,改而稱之為禾倉嶺了。禾倉嶺此名,谷稻盈倉,希望之嶺也,無論從字表或字義裡看,禾倉嶺之名高雅大器,生氣勃勃。

黃喪嶺既然時過境遷了,在這裡,我就用禾倉嶺吧。

禾倉嶺雖然是座荒山,但卻是崗貝圍村民的衣食碗。

禾倉嶺野植繁茂,最多的有針杉、針松、毛竹、相思樹、也有桉樹。禾倉嶺對於周遭農民的貢獻就是這些樹的枯枝落葉成了農家的柴火,野生樹木和灌木叢的覆蓋下,是赤紅色的土壤,山坳間樹蔭下掩隱下的新墳舊冢無不透著幽深和神秘。亂葬崗上雖然有新墳,但那些深埋的墳塋是有些歷史和年份的了,只是當時大家的思維裡並沒有“文物”或“古墓”的意識而已。

崗貝圍村民是這片野嶺的開荒者和開啟者。禾倉嶺上赤紅色的泥土是製作水泥的主要原料,崗貝圍與博廈水泥廠達成了供銷關係,全體村民都成為博廈水泥廠的苦力。

採挖紅泥是件艱苦的工作,村民們在禾倉嶺西面山腳開挖,當年,山腳有一所極簡陋的校舍,由於年代久遠,學校的名字我沒記住,如今也有學校,學校依著當年開採紅泥形成的陡坡建築而成,已經大規模擴建了,名“嶺南學校”。

崗貝圍家家戶戶都有兩臺以上的人力木板車,男人們都是修車、調車、整車、補胎的好把手,無論是大叔小夥,還是婦女姑娘,甚至是七八歲的孩童,都是彪悍的勞動力。

村民們在傍晚四五點的時候,就上山鋤採紅泥了,鋤松的紅泥用鐵鏟一下一下地裝載上木板車,滿了,就拉下山,停放在附城供銷社(現在的東城人民醫院)大馬路兩旁。每臺板車都約摸能裝一噸多的紅泥,滿載的車子就會很沉重了,村民們都很愛惜自己的車子,都會在車尾兩側撐上兩根木頂子,與車頭的兩根車腳子形成四根頂柱,用以支撐紅泥的重量,減輕車胎和車軸的負荷,使車子更好用和更耐用。

莞城往事︱禾倉嶺上生赤土,崗貝圍裡苟命人(上)

次日早上,村民們會五六點起床,將一車車紅泥拉運到博廈水泥廠去,過磅稱重,定期計發工錢。

我們在禾倉嶺上經常挖到一些晦物和舊物。晦物是指那些棺木、骨缸,以及骷髏骸骨,村民們雖然心存敬畏,但見得多了,也就慢慢適應了麻木了,生人畢竟不能讓死人擋了活路,對吧?而舊物,指的是一些陪葬物品,多是一些瓷器、碗只、香爐等等,偶爾有人挖出一兩件圖案稀奇古色的瓷具,大多圍觀議論一下,隨手甩了砸了,認為死人的東西晦氣,沒有誰有“文物”這個意識,想必當年大家漏了不少寶呢,愚昧啊。

我家就有兩臺木板車,大的那臺由父親拉著,姐姐在後面推,稍小的那臺由母親拉著,我在後面推。那時候,我約摸讀二三年級吧,每天凌晨睡眼朦朧跟在板車後面推,也不知道是我推著車走,還是車拖著我走。遇著上坡和下坡路段,父親把車停好,然後和姐姐過來,四人合力把車一部再一部推上坡,又拉下坡。姐姐偶爾會用指甲狠狠抓捏我,我就會猛然地一驚——我在車後迷糊著了,我會狠狠地瞪姐姐一眼,卻不敢還手。

做這個體力活對於我來說,實在是種折磨,特別是颳風下雨或天寒地凍之時,特別煎熬人。但是,沒有辦法,全村的孩子,哪家不是這樣?但凡走路穩當的都是小半個苦力,沒有誰家有閒糧養閒人。

禾倉嶺既賜予了我們生存的能源,也賦予了我們諸多的災難。

待續......

莞城往事︱禾倉嶺上生赤土,崗貝圍裡苟命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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