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雲網（微信號：）】12月17日報道 （編譯：清酒）
不管富士康打算在威斯康辛州建什麼，總之它不會是特朗普總統此前承諾的“世界第八大奇蹟”——一個耗資10億美元、佔地2200萬平方英尺的10.5代LCD工廠。過去兩年裡，富士康一再變換說辭：先表示將建造一個較小的LCD工廠；又說不打算建了；又說會製造各種東西，從汽車屏幕到服務器支架再到機器人咖啡信息亭等等。
在這些變換的說辭中，一個問題隱隱浮現：如果富士康正在建造的東西跟原先與威斯康星州簽訂的原始合同中的10.5代LCD設備完全不同的話，它還能獲得創紀錄的45億美元納稅人補貼嗎?
根據外媒獲悉的文件，威斯康辛州官員已經多次，且越發頻繁地提醒富士康，其目前的項目已經偏離了原始合同中描述的內容，若該公司仍然希望得到補貼，那麼就必須修改合同。然而，富士康方面拒絕修改合同，並表示仍打算申請稅收減免。
威斯康辛州行政部部長Joel Brennan表示，富士康“以不作為的方式拒絕”修改合同，“我們一直在提醒他們。最近一次，他們回應說：‘不，我們不打算做任何跟合同有關的事情。’我們曾期望，當然也一直期望，他們能回頭與我們共同討論合同的事情。”
文件顯示，富士康在2019年3月11日的會議上首次提出修改合同的建議。在隨後的幾個月裡，威斯康辛州經濟發展公司（WEDC）的官員以及州長Tony Evers的政府官員曾敦促富士康正式申請合同修改，以反映公司實際的工程，該程序將涉及對富士康當前計劃、預期成本、就業以及其他基礎細節的描述。
話雖如此，但富士康從未付諸行動。
不僅如此，富士康的一名代表還寫了一封簡短的信，要求當時的WEDC首席執行官想辦法使當前工廠獲得申請原始合同中規定的補貼資格。公司後來宣稱，無論其在威斯康辛州建造什麼， 公司都有權申請補貼。
11月末，當富士康美國戰略計劃主管楊兆倫（Alan Yeung）指責埃弗斯政府對公司不友好，還聲稱“討論不重要的事項是對我們大家的時間和精力的浪費”之後，雙方之間的協商似乎已徹底宣告結束。
儘管陷入僵局,富士康副主席李傑（Jay Lee）還是在最近向外界表示，為獲得2019年的補貼，公司已經根據合同要求聘請了超過520名工人。考慮到去年年末的時候，富士康在威斯康辛州僅有156名員工且尚未開展任何生產活動，這樣的結果已經出乎意料。若威斯康辛州批准了富士康的補貼申請，該州或將於明年向富士康支付5000多萬美元現金。
不過，除非未來幾周出現重大變化，富士康的申請更有可能導致其與威斯康星州和埃弗斯政府對簿公堂。為了修改協議，富士康將不得不詳細說明它計劃在威斯康辛州生產什麼，而該公司一直拒絕透露相關信息。
“是時候得到一些答案了，”威斯康星州議會代表Gordon Hintz說。“威斯康辛人應該得到更好的待遇，而不是讓唐納德·特朗普在5月份露個臉，在眾人面前揭開組裝平板電視的神秘面紗，然後說‘看看我們做了什麼。’”
當被問及如果富士康現在申請稅收抵免會發生什麼事情時，Brennan明確表示，補貼將被扣留。
“他們現在的項目已經超出了合同的範圍，”Brennan說。
事實上，富士康的交易從一開始就是有爭議的。
出爾反爾的承諾，一再縮水的工廠
該法案得到了特朗普的支持，並得到了前共和黨州長Scott Walker的批准，並向該公司提供了45億美元的納稅人補貼，這是迄今為止給予外國公司的最大一筆補貼。這些抵免是“可退還的”，這意味著如果富士康不欠稅（考慮到威斯康星州的公司稅結構，它很可能不會欠稅），威斯康星州將直接向公司支付現金。
根據Evers政府今年開展的一項研究，如果富士康真的聘用了它承諾的1.3萬人，那麼每個工作崗位的補貼將達到17.2萬美元。相比之下，同樣的研究估計，弗吉尼亞為亞馬遜第二總部的每個工作崗位支付了1萬至1.3萬美元。
但事情很快變得明朗起來，事實證明，富士康不太可能招聘那麼多人，至少不可能按照合同規定的時間表招聘。甚至在特朗普、Walker和富士康創始人郭臺銘破土動工之前，富士康工廠就開始縮水了。
首先，工廠從原來的10.5代LCD工廠縮小到規模更小的6代工廠。接著，富士康告訴媒體，公司本已決定不再建廠，只是在接到特朗普電話兩天後才重啟了該項目。之後，又陸陸續續發生了各種變數。
但富士康最後一次承諾的是，公司將建造一個更小的6代LCD工廠，最終僅僱傭1500人，一個生產製造自動化咖啡信息亭的“智能製造工廠”和一個數據中心。總體而言，新的建築佔地面積不過100萬平方英尺，僅為最初計劃規模的二十分之一。
即便如此，這個計劃似乎也不是鐵板一塊。
專家指出，目前的工廠並沒有LCD製造所需的基礎類型，而富士康之前卻稱該6代工廠將於2020年投入使用，如今又改口表示LCD生產最早將於2022年開始。工廠規模即便對於6代工廠而言，也小得出奇。現在看來，這樣小的工廠也似乎只用一部分用於LCD生產，使得官員認為6代工廠也是個謊言，倒更像是一個多功能工廠，至於到底生產什麼，則沒人知道。
“我們知道他們根本沒有在造10.5代工廠。我們也知道他們沒有在造6代工廠。所以，他們到底在造什麼？”Hintz問到，“這個工廠有需求嗎？長期前景是怎樣的？”
一再縮水的工廠對威斯康辛州而言無疑是一個壞消息。由於合同中採用的激勵支付方式，若富士康建造的工廠成本高昂，但僱傭人數較少，該州則需要為每個崗位支付29萬美元，在某些情況下，這個數字可能會超過50萬美元。
然而，政府確實有一定的影響力。合同明確將該項目定義為10.5代LCD工廠。因此，通過建造其他任何東西，富士康都冒著失去補貼的風險。
今年秋天，富士康的子公司富士康工業互聯網（Fii）牽頭威斯康辛項目，提交了建造製造大樓和數據中心的計劃，這進一步背離了合同。Fii不在合同涵蓋的富士康實體之列。
雙方似乎都有理由修改合同：國家要確保納稅人不會被高額補貼套牢，富士康要確保自己得到了補貼。的確，是富士康首先提出了更改合同的可能性，儘管該公司現在堅稱，沒有必要這樣做。
2019年3月11日，富士康創始人郭臺銘的特別助理胡國輝（Louis Woo）造訪威斯康辛州並面見了州長埃弗斯和其他州政府官員。
根據會議備忘錄，胡國輝證實富士康不會建造合同中約定的10.5代工廠。相反，公司計劃建造一個規模較小的6代工廠，生產用於汽車和醫療健康領域的液晶顯示屏、一個生產服務器主板的製造工廠、或許是一個數據中心，以及一個醫療設施。胡國輝表示，新的計劃規模將大幅減小，會僱傭1500名員工，需要20億美元的投資。
胡國輝還說，富士康有意向修改合同，以反映新的計劃，並納入富士康的其他子公司。WEDC當時的首席執行官Mark Hogan告訴胡國輝，這樣的修改是可能的，並且WEDC有一個正式的程序來申請這樣的修改。WEDC表示其每年要處理上百份類似的合同修訂，尤其是在項目預算和範圍發生變更的時候，合同修訂申請需要經過審核和批准。
但當Evers在4月份的一次新聞發佈會上提到，該合同將不得不修改時，推動該協議的共和黨議員批評Evers違背了合同。
對此，富士康只是發表了一份含糊的聲明，表示仍將信守合同，但對“新想法”持開放態度。作為回應，Evers發表了一封信，指出是胡國輝首先提出修改合同的，他的理解是，富士康將在未來幾周內向WEDC提交必要的文件。Evers表示，該州也在確定合同中它希望修改的部分內容，“以便在項目繼續發展的過程中提供更大的靈活性和透明度”。
這似乎是一場談判的開端。
但事實並非如此。
懸而未決的合同，踢皮球的操作
7月8日，Evers給Hogan寫了一封信，重申了他的立場，激勵措施是給原本大得多的工廠的，如今這些措施需要重新討論。Hogan是Walker任命的，他是富士康最初交易的促成者之一，他經常聲稱，合同的靈活性足以涵蓋富士康不斷變化的計劃。
“最初合同中規定的授予富士康空前規模的激勵措施，本是就該項目承諾於拉辛縣創造新的製造業就業機會以及建造大規模10.5代工廠而言的。由於項目的發展已在很大程度上偏離原來提議、評估和約定的內容，我們如今有必要審核項目修改的內容，並評估這些更改如何才能最公平地使雙方均受益，”Evers寫道，“WEDC和我的政府部門應對富士康協議或條款的建議修改進行全面徹底的審查與評估。”
然而，即便夏天都已經過去了，富士康提出的改變還是沒有實現。相反,在7月25日, 胡國輝向Hogan寫了一則僅三段內容的消息，描述了富士康已經取得的“驚人進展”，詳細列舉了用於澆築工廠地基的龐大水泥車數量，還指出富士康打算在年底申請稅收減免時一併上報6代工廠的進度。“通過這封信，我們正在尋求威斯康星州經濟發展公司的確認，我們在EITM地區的Gen6工廠的如此重大的資本支出將計入資本投資稅收抵免的計算。”
Hogan將胡國輝的信件轉交給了Brennan。Brennan回覆稱，政府對胡國輝的要求“非常重視”，但富士康需要提交詳細的計劃來說明其打算做出的更改，然後這些計劃需要投票來決定。Hogan寫了一封回信，同時發送給了胡國輝和Brennan。信中，Hogan表示，他相信修訂合同是向前推進的最佳途徑，並且胡先生也十分清楚WEDC的合同修改申請流程。
但到8月底，富士康仍未對合同提出任何修改建議，儘管該公司已開始在第6代工廠上建造混凝土牆。8月23日, Brennan寫了另一封信，概述了政府的三個目標：1富士康項目應成功；2富士康應明白當前計劃已超出2017年合同條款範疇；3政府希望通過與富士康合作修改合同，來幫助富士康成功獲得補貼，歸根結底就是敦促富士康修改合同。
Brennan寫道，富士康需要採取下一步行動。和2017年交易達成時，富士康為項目提交詳細申請一樣，富士康應該為當前已變更的項目提交詳細申請，包括項目的詳細說明、預期成本、竣工時間、工作崗位類型和崗位數量預測、生產內容等。
最終，Hogan辭職了，合同仍然懸而未決。Evers隨即任命Missy Hughes接替霍根，擔任WEDC的新任首席執行官。富士康的胡國輝也因受傷而辭去了威斯康辛州項目監管一職，並由李傑接手。
在Brennan向富士康遞交了概述該州合同目標的信函後，會議將於2019年10月在麥迪遜舉行。Fii也開始在該項目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儘管它並不是原合同的一方。在10月的會議之前，Fii已經宣佈，它將為Gen 6工廠補充一個“智能製造中心”，以及一個頂著一個巨大玻璃球的數據中心。
10月份的會議被證明是極具爭議的。
各執一詞，工廠類型就這麼“難以啟齒”？
一封來自Brennan的信總結了10月份的會議，信中說，富士康承認目前的項目與合同中規定的不同，不會申請補貼，也不打算向WEDC申請新合同或修改舊合同。
這一總結顯然震驚了富士康。幾天後，Fii首席商務官理Richard Vincent給Brennan寫了一封信，指責他歪曲了會議的性質。實際上，Vincent寫道，富士康相信第6代工廠、“智能製造中心”或數據中心都將履行富士康在合同中的承諾，富士康“保留申請補貼的權利”。
Brennan在11月4日做出了回應，稱他堅持自己先前信函的準確性，並表示富士康目前的項目“不符合威斯康星州法律規定的稅收抵扣”，這既是因為其範圍縮小了，也是因為Fii不是原合同的一部分。“新領導在WEDC,我們希望富士康反思和選擇路徑列出今年早些時候由我和WEDC過去的秘書兼首席執行官Mark Hogan提交應用程序的必要開始修改合同的過程符合您實際項目工作,” Brennan寫道。
10月晚些時刻，Fii的兩名高管連同楊兆倫一起在WEDC的麥迪遜辦公室面見了Brennan和Hughes。
在一封寫於11月13日的信中，Hughes先是對富士康團隊展示的5G、自動化和8K圖像前景表示感謝，接著她繼續指出，此次會議包括“對富士康與WEDC和威斯康辛州簽訂之激勵合同所面臨的挑戰的開誠佈公式討論。”她寫道，富士康的計劃與合同中約定的項目不一致，且Fii也不是合同的當事一方。Hughes提醒說，由於在未獲得WEDC的資格認證之前，Fii無法就僱傭和投資獲得補貼，“Fii應儘快提交申請，以爭取稅收減免資格”。
幾天後，Hughes參觀了Mount Pleasant工廠。在一封信中，她感謝了東道主的參觀，並重申富士康應該討論這個項目。
Hughes 寫到：“正如Evers州長、Hogan秘書和Brennan秘書之前的信件所表明的，連同我11月13日的信，州政府希望繼續支持富士康在威斯康辛州的投資。為了幫助你們在Mt. Pleasant的新項目取得儘可能的成功，我希望我們能儘快見面討論如何最好地將富士康的需求和期望與州、WEDC，當然還有威斯康辛州的公民的需求和期望結合起來。”最後，她提出參觀富士康在密爾沃基的總部。
但就在同一天，富士康的楊兆倫致信Brennan，語氣截然不同。楊兆倫寫道：“自2018年以來，富士康一直在與威斯康辛州溝通，特別是與Evers州長、行政部門和WEDC進行溝通，一再說明富士康打算在Mount Pleasant建造6代工廠。”（Evers直至2019年才上任。）“因此，當行政部門和WEDC接連以口頭和書面的方式向我們重申，6代工廠沒有獲得認證，不符合稅收減免資格時，我們十分震驚也很失望。”
楊兆倫表示，富士康一直在威斯康辛州周邊的大學“努力”招聘人才並在全國各地尋找工人，但低失業率讓招聘進展十分不順利。“富士康在威斯康辛州投資了數百萬美元，並積極僱傭求職者，但是當前政府僅因為合同中的一些實質條款（包括總體資本投資和長期就業增長）而忽略了我們已經付出的努力。”
“在未來幾十年裡，當我們努力帶來重大投資和創造就業機會時，有關非物質問題的討論佔用了我們的集體時間和精力。像這樣的干擾讓工作創造者和求職者懷疑在我們偉大的州做生意是否受到Evers政府的歡迎。”他最後表示，富士康將評估所有與WEDC合同相關的選項。
四天後，Brennan回了一封措辭嚴厲的信，稱楊兆倫的信不準確。Brennan寫道，Evers確實直到2019年才上任，但富士康對其2018年的計劃也不透明——今年1月，胡國輝曾告訴路透社，富士康根本就沒有建工廠。國家已經花費了數億美元的基礎設施、職業培訓,和其他資源支持富士康項目中，Brennan寫道, 胡國輝在3月11日首次提出修改合同的想法後，政府也一再鼓勵富士康申請合同修改。
Brennan寫道，富士康應該把修改方案視為一條“積極的道路”。“除非我們共同努力，通過修改程序來‘調整’合同規模，以適應新項目，否則富士康將面臨最低限度的裁員、投資期限和收回風險。此外，本州為激勵富士康創造新就業機會所投入的成本，對合同中指定的項目而言是合理的，但對新項目而言浪費居多，以至於威斯康辛州根本無法從中實現淨收益，從而讓雙方都處於受本州納稅人苛責的不利處境。”
至於富士康方面表示，它相信最初的合同仍然有效，並含糊地表示，如果沒有達成解決方案，它在威斯康星州的努力將不會繼續。
該公司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們可以確認，我們正在與該州就我們的承諾進行討論，以給威斯康星州的經濟、勞動力和教育機構帶來實質性的影響。富士康遵守了與WEDC的協議條款，我們將繼續與國家真誠合作。富士康希望我們能達成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解決方案，這樣我們就能繼續推進一個對公司和威斯康辛州技術發展都很重要的項目。”
Hughes說，她將繼續與富士康的代表會面，但她還沒有收到任何修改合同的建議。
“我也強調，透明度和可信度是WEDC和威斯康辛州的核心價值觀，”Hughes表示，“我們邀請富士康出席會議，幫助我們瞭解他們的計劃，他們的未來發展，我們如何可以協助他們，以及我們如何可以共同努力，讓WEDC對參與投資的威斯康辛州民眾始終保持可信度且透明度。”
但在威斯康星州等待富士康的提議之際，在建工廠的具體類型仍是個謎。
“我一直在問大家。有誰知道這家公司5月份開業時會生產什麼？”Hintz說。“但最後，我還是沒有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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