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說媒人,最為人熟知的稱呼是“紅娘”。

這是出自元代王實甫的《西廂記》,在張生與崔鶯鶯的愛情故事中,本沒有紅娘什麼事,但崔老夫人背信棄義、毀親賴婚的事惹惱了俠肝義膽的小紅娘。

於是,她為張生進計獻策,為鶯鶯傳書遞簡,裡裡外外張羅著,讓崔、張有情人終成眷屬。自從《西廂記》始,“紅娘”就成了說媒人的美稱。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民間對“說媒人”很是看重,議婚的時候,請媒人上門,炒四個菜上一瓶酒是必不可少的;逢上節令,要給媒人送節禮;結婚的時候,媒人坐的是首席;婚事成了,要送給媒人四個豬蹄,前後各二,意謂多虧媒人“前前後後打聽”,要送媒人一雙鞋。當然,現在改為謝媒禮了,名目是“買鞋錢”——媒人為婚事操勞,鞋底都磨薄了。即便婚事不成,主家仍是感激滿滿,“成不成,酒兩瓶”。

在生活艱難的過去,這樣輕鬆、體面、待遇優厚而門檻很低的職業無疑是讓人眼紅的。所以過去兼職的媒人很多,稱得上是遍地“紅娘”。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老家是縣城邊上一個村子。從家到城裡,就是一袋煙的功夫。在十里八鄉的眼裡,這塊“旱澇都有收成”的地兒,可是“風水寶地”了。

由此,我們也沾了不少光。十八、九歲娃們一不上學,屋門檻都快被媒婆踩平了。我也不例外。

那年,下學後的我和爹廝跟趕起了毛驢車。或是心智未開,甚或與“月老”沒打過交道,從骨子縫裡對找媳婦的事兒都是牴觸的。

可這事好像又不由我,“自個不急爹孃急”。趁著拉車歇腳的時候,爹圪蹴車杆上“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菸。抽就抽唄,可煙桿子堵不住爹的嘴,說張叔家狗蛋找了對象,李伯家的閨女機靈能幹,絮絮叨叨的。

我不吭氣,爹急了:“你這娃咋了?給你說話,啞巴了?”氣得他在車杆上敲著菸袋鍋子,火星子四濺。

我丟下手裡扯著的驢僵子,“想找你找,我不願意。”說完,甩頭走了。爹這塊沒消停,娘擱家也沒閒著,走東家,串西家,今個是張媒婆,明個問劉媒婆,撮合著我和她們認為合適的閨女。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第一個登門說媒人是村東頭的魁嫂。五大三粗的女人,卻是天生的見面熟、話癆子,能說會道,巧舌如簧,能把死馬說成活驢子。老天也有眼,她不當媒婆,那真叫屈才。

那天,她扭著水桶腰來到俺家,一進門就衝娘喊,“老嬸子,賀喜賀喜,俺給娃瞅了個好媳婦”。坐下來,她滿嘴裡生汁地說,她孃家的侄女怎麼怎麼好,特別是走路特好看,跟扭秧歌一樣嘞。

娘聽的動了心,生怕晚了被別人搶了先,十急八慌地催著我去見面。結果,一見面才知道,女的從小腿不好,走路有點跛。白白送人兩尺花布,娘心裡憋氣,可也沒話說。魁嫂說的沒錯呀,不就跟扭秧歌一樣嗎?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表叔是算命的,號稱“趙半仙”。他給爹說,他手裡的姑娘一大把,一個個水靈靈的能捏出水來,個個都是大美人。他給好幾家的父母說好了,只要肯娶他閨女,彩禮就免了,倒貼的都願意。

我撇撇嘴,“鬼才信呢?”

表叔生氣了,拍著胸脯說:“你這娃咋說話,連表叔的話都不信?”見表叔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半信半疑,就和表叔廝跟著去了人家家裡。

坐了半天,姑娘沒瞅見,但姑娘的七大姑八大姨倒是把我相了一遍。乖乖呀,那陣勢真叫嚇人嘞!還有一個,當表叔把我家的住址給他後,那人三天兩頭去我家,說是先要瞅瞅我是何方貴人!

兜兜轉轉,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相了兩次親,都泡湯。我就納悶了,說好了的事兒咋一見面,個個搖頭不甩呢?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直到有一天,三兩小酒下肚,表叔在我家裡掏起了心窩子:“娃去相親的那兩家,都是我誆人家的。”

爹一臉茫然,表叔便竹籃倒豆。

原來,表叔很是上心,但凡找他算命的,他都伺機問問人家子女情況。一聽說誰家有女待字閨中,就誆人家說:“唉呀,不能說,不能說……恁家姑娘命中缺的多,這可得找個某年某月出生的人……”末了,還不忘交待一句:“回頭我幫你瞅試著,要是遇到這樣後生,我給你們撮合撮合。”

死活兩張皮,全憑一張嘴。人家一聽說還真有這貴人,誰不想見見。可見了面,一問是趕毛驢車的,連屁都不是,誰家還願意把閨女往“火炕”裡推呢?誰都不傻!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說媒人,又稱“月下老人”。《唐人小說》裡有個記載,說有個“月老”的神仙,揹著個大口袋滿世界轉悠。只要他把口袋裡紅繩往男的女的腳上一系,即使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家,或者是相隔萬里的異鄉人,也一定會結成夫妻。也就是民間說的“千里姻緣一線牽”。

大半年的光景,在說媒人撮合下,見的沒有一個排的兵力,至少也是個加強班,但一個拉手的機會都沒有。由此我想,或許“月老”眷顧我,想瞅試一個世上最好的女子贈予我,因為“寶劍配英雄!”

對這個說法,我深信不疑。後來我當兵了,說媒的事才暫時被劃了逗號。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表妹到了找婆家的年紀,媒人來提親,男方的家境、家教、性格都挺不錯。表舅問男方年齡,媒人說:“倆兒大兩歲。”表舅一聽,哦,大兩歲,歲數也般配,這親事就成了。

等到結婚時才發現,男方38了,大了20歲。表舅找到媒人詰問,媒人說:“我說過啊,倆兒——大兩歲。”兩個18是36,再加兩歲可不正好38!

表舅又急又氣,卻又無可奈何,或許是自己聽岔了呢?更重要的是,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還能退回來嗎?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為保媒拉縴的成功率,很多說媒人採用的是瞞和騙的辦法,想方設法把婚事糊弄成了。表叔當年若不是想湊成我的姻緣,又咋會自毀“半仙”的名聲去誆人呢?看來,在那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代,這也不算啥稀奇的事兒。

現在的人好呀,觀念新,自由戀愛不消說,“網上相親”“網上戀愛”更是層出不窮,甚至有用電腦為單身男女速配的。雖說一些鄉村裡,還保留著過去婚俗中“古為今用”的“元素”,但多是青年人自己談好婚姻後,到了商定“結婚日期”、“送彩禮”等具體事項,才找個熟悉的人走個過場就禮成了!

由此看來,“新人上床,媒人靠牆”,也不足為怪了。

農村“說媒人”(李現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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