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抹兒桃花美人色!

古詩人愛好以花喻女子。

“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曹植讚美女子氣若幽蘭。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白居易寫楊貴妃似帶雨梨花。

“嫻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曹雪芹繪黛玉如嬌花照水。

……

那一抹兒桃花美人色!

“女子如花”成為民族傳統文化的組成元素。作為一種文化基因,它一直傳承到了當代。梅豔芳那首著名的流行歌曲《女人花》,又一次將這一文化印記唱得愈加深入人心。

如此形象有趣的民族文化人設,讓我們不禁好奇,女子與花第一次產生“我即是你”的緊密聯繫是在什麼時候。

追根溯源一番,桃花竟是“女子如花”源頭,《詩經·周南·桃夭》是“女子如花”的“筆”祖。

桃夭

先秦 · 佚名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

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周南的先民第一次將女子比作花,第一次以桃花喻女子。

為什麼呢?

那麼多的事物,周南先民為何獨獨選擇了花?

那麼多的花,周南先民又為何獨獨選擇了桃花?

那一抹兒桃花美人色!

先略略回答第一個問題。

由母系社會進入父系社會後,女子肩上承載的責任便發生了變化。生存的壓力卸在了男子的肩上,女子更多傾向於內務,內務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傳宗接代。

為此,女子的天地就只有“一夫”那麼大了。為了能嫁得一個好丈夫,為了能讓丈夫一直垂青於自己,女子們將空出來的時間和精力幾乎都用在了保養裝扮自己上。

歷經無數年月的演進,“要美”成為一種基本的生存渴求,進而演進為一種性別基因,深深烙印在了女子的骨血裡,代代相傳

是以,女子自童幼時便知愛美。青春年華的女子,嬌、嫩、柔、媚。周南先民目睹四圍,竟只有花可與之比擬。以花喻女子的想法即是起於此。

那一抹兒桃花美人色!

再來談談第二個疑惑:周南先民為何選擇桃花喻女子。

清代姚際恆寫了一本《詩經通論》。在這本文論中,他作了這樣的闡述:“桃花色最豔,故以取喻女子,開千古詞賦詠美人之祖”。

姚際恆認為周南先民之所以拿桃花喻女子,是因為“桃花色最豔”。

的確如此。

桃花能夠突圍,成為美人之花,根源在於“桃色”。

桃色,即桃紅,正是美人之色。

桃花的主流顏色為“紅”。這種紅不是一般的紅,而是獨有的“桃紅”。

桃紅偏粉,不似正紅那麼濃烈逼人,充滿“熟老”之味兒;也不似橙紅那麼明亮,攜帶一絲鏽意;又不似紫紅,那麼厚重壓迫,透出絲絲幽暗。

桃紅,以粉白為基底,輕輕點燃淡紅,紅得粉嫩,輕盈,嬌媚,白皙。最似青春女子,墨髮披肩,晰面含粉,嬌媚無比。

周南先民,對比眾花,唯有“桃紅”最似青春女子。後世文人亦延續了這一傳統。

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三國·曹植《雜詩·南國有佳人》)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崔護《題都城南莊》)

千樹桃花萬年藥,不知何事憶人間。(唐·元稹《劉阮妻》)

那一抹兒桃花美人色!

《桃之夭夭》始於周南,與周南的地域物候也有關聯。

周南,是周公姬旦統治下的南方地區。地域上包括洛陽(其北限在黃河)以南,直到江漢一帶地區。具體地方包括今河南西南部及湖北西北部,也即現今河南的南陽和湖北的襄陽。

這兩個地方是典型的中部地區,也是桃花的原產地,桃花的種植自然比較普遍。所以,桃花是周南先民最熟悉,最常見的花。當觸目皆是桃花時,歌詠之興起,信手即拈來。

不過,應當注意的是,桃花大多比喻青春型美人兒。上了年紀的婦人,是擔不起“桃色”的。古代男子對女子的偏好,就倆字:青春,貌美。

這二者須兼具,才有被寫入詩詞的資格。

那一抹兒桃花美人色!

這其中的原因也不難尋。

春天常用來象徵人生之青春韶華,而桃花開於春季,唯有青春女子在時光上與之對稱。

另外,古代女子對於男子來說只有“賞貌”與“生育”的兩個主要功能,極少再有別的價值。女子最能被賞的時光大約只有青春靚麗之時。人老珠黃之後,便再無可觀之處。

女子生於古代,大都只有一個現實而殘酷的人生。

青春靚麗與窈窕貌美才是古代男子眼中的“桃花”。

那一抹兒桃花美人色!

古人眼光凌厲,桃花,果真是最宜女子的。它純而媚,豔而嬌,麗而嫩,輕而靈,明而馨……似乎所有的美好它都佔去了。

新的時代,女子可以似桃花,卻又遠遠不止於桃花。該是一種幸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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