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作:一篇《小木船》,可以做十次寫作訓練,次次有重點

陸生作:一篇《小木船》,可以做十次寫作訓練,次次有重點

以四上《小木船》為例,課文撬動作文,閱讀指向寫作。

我先講三大點:

第一個:深入淺出。

我們希望舉重若輕。但只有深入了,才能夠跟學生淺出。

比如,我們有沒有考慮過,這個世界有顏色嗎?這個世界有聲音嗎?這個世界有時間嗎?其實通通都沒有。這些都是我們人為設定出來的東西。

蘋果本來就叫蘋果嗎?如果當時給它命名的人不叫它蘋果,叫它橘子也合適。

也就是說,一個東西的存在,是我們人的主觀。從這個角度去講,所有的作文不過是人、事、景、物、情、理在時空裡的故事。世界就是時空。

我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我口袋裡有什麼東西,大家能猜出來嗎?大家可能猜出來,也可能猜不出來,這個不是重點。我想表達的是,你所說出來的答案,肯定是你見過的東西。你不會把你沒有見過的東西講出來。

所以當學生去寫想象作文的時候,他再怎麼天馬行空,也逃不脫他的生活。人是有侷限的。哪怕他寫一個怪物,這個怪物也是他認識的東西的集合、變形。我們想到這一層,作文會變得簡單一點點。

第二個:聰明作文。

我講聰明作文法。寫作文,怎麼用“聰明”?我舉一個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比如:傍晚的時候,他坐在門檻上哭。

當我講出這句話,大家都聽懂了,因為信息已經傳遞,但這只是知道,並不能感到。

我換一個講法:夕陽掛在西山下,快要落下去了。幾隻烏鴉,哇哇地飛回老巢去。風突然刮起來,涼颼颼的。他坐在一百歲的門檻上,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這一段話所表達的意思,還是“傍晚的時候,他坐在門檻上哭”,但是前者是一個概念,後者就有畫面,有感官,看到的、聽到的、感到的組合起來了。

比如:我肚子很痛。

信息已經傳遞,別人已經聽懂。換個說法:我肚子很痛,裡邊有一個孫悟空在大玩七十二變,有一頭餓狼在撕咬。——這麼一說,馬上活靈活現,可視感。

寫作文,有時要把一個概念轉化成一個畫面,從“知道”到“感到”。

在《小木船》中有一段話:陳明更生氣了。他拿起我的小木船,使勁摔在地上,用腳踩了兩下,一把抓起書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明更生氣了”,意思已經表達完整了。發電報就該這麼發,省錢。

後邊作者馬上做出解釋了——陳明更生氣了,生氣的表現是什麼?“他拿起我的小木船,使勁摔在地上,用腳踩了兩下,一把抓起書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再舉個例子:

我們翻語文書,說有幾篇課文是以“今天”或“有一天”開頭的?

可是,為什麼大量學生的作文都是用“今天”或“有一天”開頭的?這就反映了作文教學的大問題。

●今天,我去動物園玩。

今天什麼時候?早上,中午,晚上?

●早上,我去動物園玩。——是不是聚焦多了?

用什麼東西能夠證明早上?太陽。

●太陽剛升起的時候,我去動物園玩。

能不能寫得更好一點?能。

●當蝴蝶抖落花間的露珠,太陽剛從東方升起,我去動物園玩。

這四句話有梯度,它們之間其實是一個轉化的問題。所以說,寫作文就是寫人的五官感受。我剛才講了,人的信息是有侷限的。

這個世界上有聲音嗎?你只能聽到那一部分而已。

這個世界上有色彩嗎?你只能看到那一部分而已。某一個動物來看,這個世界就是黑白的。色盲看紅綠燈,跟我們不一樣,但我們面對的對象都是同一個。

所謂“聰明”,“聰”是五官,“明”是白天黑夜,作文都在“聰明”裡面。

第三點:越底層的越牢固。

我們要把底層的邏輯教給學生。我這裡不展開講,就舉個例子:

在我看來,《黃山奇石》《日月潭》《媽媽睡了》這三篇課文的寫法是一樣的,《小蝌蚪找媽媽》《總也倒不了的老屋》《青蛙賣泥塘》這三篇課文的寫法是一樣的。

我們要在不同當中看到相同,要在相同當中看到不同。

陸生作:一篇《小木船》,可以做十次寫作訓練,次次有重點

接下來,我圍繞例文《小木船》展開講幾小點。

第一個:睹物思人,進出結構。

《小木船》的整體結構,可以用一個詞概括,叫睹物思人。

或者,我把它稱為進出結構

“我”看到這艘船,我就進入回憶,進到這個故事當中去,開始講述這個故事的過程,故事講完,然後“我”又出來,回到當下。現在——過去——現在,這能理解嗎?

就像老師臉上掛著笑,說:陸生作來我辦公室。我蹦跳著進了辦公室,這是進點。辦公室裡發生了很多事情,然後我低著頭走出了辦公室,這是出點。我心裡想:老師批評的對,我確實不該這麼做。——這樣,一篇作文就在進出之間了。

我們用筆,也是筆蓋擰開,寫一個字,又擰回去。

晚上睡覺,做夢驚醒,也是進出結構。醒——夢——醒。

所有的幻寫、聯想之類,都必須有進有出,這就是一個牢固的結構。

第二個:有效原則。

課文後面有一道練習題說:“轉眼幾個月過去了”,這一句話的交代,你覺得課文有沒有把事情寫清楚?

我不討論這個問題,我想講的是有效原則。有用的,我多講;沒用的,一句話帶過。不要說幾個月,一轉眼30年也可以過去。因為那段時間跟我沒關係啊。

所謂有效原則,就是你牽一塊磁鐵,像遛狗一樣在街上遛一圈,能夠吸附在磁鐵上,是鐵質的東西,不會說一塊塑料吸在上面。

有效原則就是吸附原則,就是圍繞中心去寫。

舉一個例子:有一篇課文叫《鋪滿金色巴掌的水泥道》,寫得很漂亮。我就問學生:這條街上有沒有人吃剩的隨手扔下的包子,有沒有香菸屁股,有沒有狗走過拉了一泡大便還沒清理掉?學生說有可能。

為什麼作者沒有寫這些?因為寫進去就不美了,這些跟課文“美”這個核心無關,就不寫了,主動屏蔽了。

寫作文必須要證明觀點。總分就是證明。

我們寫比喻句,單獨看都不錯。

媽媽的眉毛彎彎的,像月亮。寫得好。

媽媽的眼珠黑黑的,像寶石。寫得好。

媽媽的鼻孔大大的,像一個黑黝黝的大山洞。寫得好。

媽媽的嘴唇紅紅的,像一張血盆大口。寫得好。

但是,連起來讀一遍,寫得好嗎?出問題了,不協調啊,媽媽真是個怪物了,哪來美麗?

第三個:情節梯度。

梯度,就像我們走臺階一樣。

走臺階,一步一步。《小木船》這個故事當中就有臺階。

當“我”把小船掉地上,陳明的第一個反應是——急了,哭著要我賠。

緊接著升級,上一級臺階——陳明生氣地說,非賠不可,還用力推了我一下。動作出現了。

再往下矛盾繼續升級,再邁一級臺階——他摔我的船,還踩,又抓起書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至此他們的友誼到達冰點,1-2-3到達冰點。其實它是遵循三原則的。

諸葛亮草船借箭,他也是主動或被動地進入絕境的。

第四個:絕處逢生,拐彎。

到達冰點,進入絕境,這時候來一個絕處逢生。

“我”跟陳明的友誼破裂了,在這裡,故事要發生拐彎,物極必反,否極泰來。我們走樓梯,不是走幾步要拐彎的嗎?

所以下文就出現了拐外——陳明從褲兜裡掏出一隻精緻的小木船來,塞在“我”手裡,“我”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們又和好了,友誼回來了。

這是情節上的拐彎,絕處逢生。

但課文繼續來一個拐彎——陳明轉學了。

陸生作:一篇《小木船》,可以做十次寫作訓練,次次有重點

第五個:反義詞思維。

剛才講進出結構時,其實已經有反義詞思維。現在——過去——現在。

講了情節的梯度,講了絕處逢生,這裡面依然是一個反義詞的思維。

一開始“我”跟陳明是好的,接著我們不好了,後來又好了。

好跟不好,是不是反義詞?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三國演義》寫的也是這個“合分合”結構。

《小木船》也是合分合的。

拓展開去,有篇課文叫《風箏》,山上的小松鼠,山下的小熊,他們之間的友誼,合分合,是不是這樣的?

《風箏》跟《小木船》有差別嗎?這一點上,沒差別。

第六個:事有情理,藏與露。

課文開頭寫:“每當我看見珍藏在抽屜裡的那隻精緻的小木船,我就想起陳明來。”

課文結尾寫:“ 我把他送給我的小木船藏在抽屜裡。一看見這隻精緻的小木船,我就好像看見陳明站在我的面前。”

“我”這麼珍藏著小木船,是有情感在裡面的,但作者沒有把這份情感直白地講出來而已。為什麼用“珍藏”這個詞?我們會睹物思陳明?因為小木船代表著友誼,也記憶著“我”的經歷。

雖然作者沒有把這個點寫出來,但我們從字裡行間能夠感受到。就像有一篇課文叫《麻雀》。其實《麻雀》最後還有一段話的,課文刪去了。——“是啊,請不要見笑。我崇敬那隻小小的、英勇的鳥兒,我崇敬它那愛的衝動。愛,我想,比死和死的恐懼更加強大。只有依靠它,依靠這種愛,生命才能維持下去,發展下去。”

即使刪去去,我們依然能夠懂得獵人為什麼把獵狗給叫住了,因為他被麻雀的母愛打動了,是愛的力量讓他叫回了獵狗。

這裡,我們就能夠感受到藏與露。我們傳統寫作講“文曲星”,曲就是藏,直就是露,味道不一樣的。

寫小木船,有友誼在。

寫麻雀,有母愛在。

事中有情理在。

《麻雀》裡面也有情節的梯度。

如果不出現那隻小麻雀,獵人與狗直接回家了,平安無事。

出現了一隻鳥,如果狗不注意,他們也回家了,一如往常。

關鍵是狗注意到了鳥,露出了鋒利的牙。咬死了,就咬死了,結束了,回家。

關鍵,大麻雀飛下來阻擋狗了。

阻擋就阻擋,不過螳臂當車,一旦狗知道鳥不過黔驢技窮,鳥必死無疑。

但就在這個時候,獵人把狗叫住了。獵人感受被一位母親的奮不顧身的力量打動了。

這拼了命的母愛,即使後面不用寫出來,我們依然能夠感受到。但是,如果能把原文放上去,會更好。最後一部分,是提煉,是總結,是昇華,是強調,它明確的告訴讀者:“我”表達的是這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

第七個:換元。

借《小木船》講換元。這是非常有效的學習寫作的方法。

能不能把小木船換成一輛玩具小汽車?這個故事成立嗎?

把陳明換成張三,這個故事成立嗎?

把摔壞小木船換個地點,換到公園裡,,故事成立嗎?

把它換成松鼠跟小熊的故事,成立嗎?——這就從一個生活故事變成了一個童話故事了。

所以我一直覺得做童話作文教學,很好,因為它可以轉換的。

我們往往糾結說,作文當中的“我”是誰?三步走,我是我自己,我是第一人稱,我還是我自己。

一如“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這梯度非常清楚。

再上一級,換個角度:“我”是一個視角。

第八個:回憶型作文與正在發生型作文。

《小木船》是回憶型的作文。

我發現絕大部分學生寫的作文,都是回憶型的,它很難改為正在發生型的。

《小木船》為我們提供了很好的寫作方法,也提供了很好的寫作材料。

如果我來寫一篇正在發生的作文,我就從摔船開始。

“啪”的一聲,我心一跳,渾身熱起來,小木船掉地上,碎了,碎片灑了一地。這可怎麼辦?這是李明最心愛的船啊。我偷偷地緊張地望向李明,他正惡狠狠地盯著我,目光像利劍,刺中了我。“你賠我!”話音還沒落,他已走上前來,站在我跟前……

我這樣講的時候,啪的一聲,故事就展開了,像看視頻直播一樣。

我拿他們摔船這段,就可以寫一篇精彩的作文。

就像《麻雀》:“我打獵回來,走在林陰路上。獵狗跑在我的前面。”課文就這麼開始直播了。

而我們同學寫作文,似乎愛給作文戴一頂帽子。帽子有時是多餘的。

開門見山,單刀直入,是很好的作文開頭。

還有,從“小木船”的視角去寫“我”與李明之間的故事,也行的。

第九個:他山之石。

最後我想強調,我講了很多技法,都是些底層的東西,可以用在很多地方。我們這樣去看課文,會發現所有課文都有相同處。

我講“左手作文法”,請看這隻手。

我要寫一朵花,拳頭是一朵花,寫花的顏色、形狀、香味、觸感、蜜蜂來採、風在吹。每個點上寫一句話,連起來就是一段話。我稱之為“一生多”。

課文基本都用到了這“一生多”。五年級的《白鷺》與《珍珠鳥》寫法上沒多少差別,都有靜態的一生多,動態的一生多。

舉例《美麗的公園》七種寫法。這是最基本的套路操作。沒多少含金量的,但是個方便法門,思維導圖就在我們手上。

我講了這麼多技法,但是我不是一個技術主義者。

因為我教給你技法,你只是知道,你並不是會運用;你會運用,並不代表你能舉一反三。老師的責任是舉一,反三交給你自己去思考。

比如大家知道寫比喻句,我舉一個簡單例子:桌子上有一杯水,打翻了,水灑在試卷上,四散開去。

水打翻了,要寫一個比喻句,每個同學都能寫,對不對?但是,很少有同學能寫出“打翻的水,像一條透明的八爪魚緊緊地抓住試卷”。

“八爪魚”這個比喻,是懂技法就能寫出來的嗎?不是的。

但是作文需要有技法,一句話百樣說,純熟的技法讓作文更自由,而且,老師也只能教你技法。

老師只能教技法,但更要在激發。

最後給大家講一個小故事,《一夢成富翁的故事》,來自《一千零一夜》。

借它說兩點:

一、阿根廷作家博爾赫斯把這個故事寫成了一篇小說《兩個做夢人的故事》。美國作家尤里•舒利瓦茨的繪本《寶藏》,也講了這個故事。巴西作家保羅·柯艾略,寫了一本書,叫《鍊金術士》或者叫《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也是這個故事。

二、我們心裡有些東西,光靠我們自己是挖掘不到的,一定需要藉助外力,才能使我們看到與得到。如果富商不相信夢境,不去尋寶,不遇到這個警察,他又怎會知道自己家的花園裡就有寶藏呢。

回到這篇《小木船》,如果我教自己的孩子寫作文,就這一篇《小木船》,也許我會做十次作文訓練課,每次都有不一樣寫作訓練點。這是螺螄殼裡做道場,熟能生巧,以小見大。少就是多。

我就講這些,不一定有用,但是一定有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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