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時背誦經典,一生的智慧庫

少時背誦經典,一生的智慧庫

文 / 葉嘉瑩

我從很小還不大認字、不大懂事時就已經開始背詩了。到正式上課了,我認字漸漸多了起來,就開始背唐詩,唐詩不在正課中,正課是 “四書 ”,只是我十分喜歡背詩。

在我家裡不僅伯父、父親喜歡讀詩,伯母、母親也都讀詩。但是女人讀詩不像男人那樣大聲誦讀,而是低聲吟哦。

真正第一次拿著《唐詩三百首》當課本教我的是伯母。伯母受過良好的教育,她是按著《唐詩三百首》編選的順序來教的,其實她也不教什麼,就是讓我背。

《唐詩三百首》是按體裁編的,五言古詩,五言古體樂府,七言古詩,七言古體樂府,五言律詩,七言律詩,五言絕句,五言樂府絕句,七言絕句,七言樂府絕句。

那時我伯母並沒有給我講這些詩歌的體式,就是從第一首開始念。

不論是伯母教唐詩,還是姨母教“四書”,都不詳細講,都是讓我背誦。

我覺得,中國傳統的教學方法是很有道理的。小孩子實際上不需要多講,應該利用他們記憶力強的優勢,讓他們多記憶、多背誦。

而“五四”以後新式教學,主張小孩子不懂是不該背誦的。新式教學雖也要背誦,而背的卻是什麼“來來來,來上學。去去去,去遊戲。見到老師問聲早,見到同學問聲好”。

背這些有什麼用處呢?我小時候,雖然似懂非懂只是背誦,可是我覺得這種背誦的古典教學方式是有用處的。

小孩子是記憶力強而理解力弱的時候,此時,即使他不能理解,只要先背下來,等到將來理解力提高以後,這些早年記憶的內容就會被調動出來,如同智慧庫,為孩子一生提供不盡的資源。

其實,按人的智能發展規律來說,中國的這種傳統教育方法才是合乎人的自然成長階段的。比如我早年背誦《論語》並不理解,但在我以後的人生路程中,遭逢各種各樣的事情的時候,會忽然理解了《論語》中的某些話,越發體悟小時候背書真是很有道理的。

直到今日,《論語》也仍是我背誦得最熟的一本經書,這使我終生受益。我確實因為讀誦了《論語》而在性情方面有了很大的轉變,我逐漸體悟到了儒家思想中的柔順而堅韌的美德。因而改變了我以前的倔犟急躁的脾氣。這種體悟對我一生的處世為人造成了深遠的影響。

而且年齡愈大,對書中的人生哲理也就愈有更深入的體悟。此外《論語》中有一些論詩的句子,使我在學詩方面獲得了很大的啟發,直到現在,我在寫文章和講課的時候,還經常喜歡引用《論語》中的句子,這就是我在做學問和做人方面都曾經受到過《論語》影響的一個最好證明。

【葉嘉瑩:號迦陵。1924年7月出生於北京的一個書香世家,南開大學中華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加拿大籍中國古典文學專家,加拿大皇家學會院士,曾任美國哈佛大學、密歇根大學及哥倫比亞大學客座教授、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終身教授,並受聘於國內多所大學客座教授及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名譽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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