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一直是我最喜歡的藝術家,雖然在世界歷史上有眾多藝術家,但我對他始終情有獨鍾。我記得我第一次看他的傳記的時候,我還很小,我哭了,我為凡高哭了。這個偉大的天才的一生,是怎麼樣的了不起與坎坷呀。我覺得世界上最善良最敏感的人就是藝術家,而他們生前卻未必得到人們的賞識,那是一個時代的悲哀,也是藝術家的悲哀!
梵高 (Vincent van Gogh,1853—1890),生於荷蘭鄉村的一個新教牧師家庭,他早年做過職員和商行經紀人,還當過礦區的傳教士。他充滿幻想、愛走極端,在生活中屢遭挫折和失敗,最後他投身於繪畫,決心“在繪畫中與自己苦鬥”。他早期畫風寫實,受到荷蘭傳統繪畫及法國寫實主義畫派的影響。
1886年,他來到巴黎,結識印象派和新印象派畫家,並接觸到日本浮世繪的作品。視野的擴展使其畫風鉅變,他的畫,開始由早期的沉悶、昏暗,而變得簡潔、明亮和色彩強烈。而當他1888年來到法國南部小鎮阿爾的時候,則已經擺脫印象派及新印象派的影響,走到了與之背道而馳的境地。在阿爾,凡高想要組織一個畫家社團。1888年,高更應邀前往。但由於二人性格的衝突和觀念的分歧,合作很快便告失敗。此後,凡高的瘋病(有人記載是“癲癇病”)時常發作,但神志清醒時他仍然堅持作畫。1890年7月,他在精神錯亂中開槍自殺,年僅37歲。
這位易於激動而富於神經質的藝術家,在其短暫一生中留下大量震撼人心的傑作。他的藝術,是心靈的表現。他曾說: “作畫我並不謀求準確,我要更有力地表現我自己”,他並不關注於客觀物象的再現,而注重表現對事物的感受。亨利•福西隆在論述凡高時說道: “他是他時代中最熱情和最抒情的畫家。……對他來說,一切事物都具有表情、迫切性和吸引力。一切形式、一切面容都具有一種驚人的詩意”,“他感到大自然生命中具有一種神秘的昇華,他希望將它捕捉。這一切對他意味著是一個充滿狂熱和甜蜜的謎,他希望他的藝術能將其吞沒一切的熱情傳達給人類” (奧夫沙羅夫編《凡高論》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87年,第95頁)。
為了能更充分地表現內在的情感,凡高探索出一種所謂表現主義的繪畫語言。他認為:“顏色不是要達到局部的真實,而是要啟示某種激情。”在他畫中,濃重響亮的色彩對比,往往達到極限。而他那富於激情的旋轉、躍動的筆觸,則使他的麥田、柏樹、星空等,有如火焰般升騰、顫動,震撼觀者的心靈。在他的畫上,強烈的情感完全溶化在色彩與筆觸的交響樂中。
而在梵高短暫坎坷但也燦爛的一生中,他的《向日葵》也是我最愛的一幅畫。有人說看見他的向日葵就覺得自己很渺小。我覺得這無不是對凡高的藝術的高度讚賞。我的感覺是生命的燃燒。那其實就是他的精神氣質。一個火熱的,神經質的人表現。他曾多次描繪以向日葵為主題的靜物,他愛用向日葵來佈置他在阿爾的房間。
他曾說過:“我想畫上半打的《向日葵》來裝飾我的畫室,讓純淨的或調和的鉻黃,在各種不同的背景上,在各種程度的藍色底子上,從最淡的維羅內塞的藍色到最高級的藍色,閃閃發光;我要給這些畫配上最精緻的、塗成橙黃色的畫框,就像哥特式教堂裡的彩繪玻璃一樣。”凡▪高確實做到了讓阿爾8月陽光的色彩,在畫面上大放光芒,這些色彩熾熱的陽光,發自內心虔誠的敬神情感。
《向日葵》是在陽光明媚燦爛的法國南部所作的。畫家像閃爍著熊熊的火焰,滿懷熾熱的激情令運動感的和彷彿旋轉不停的筆觸,是那樣粗厚有力,色彩的對比也是單純強烈的。然而在這種粗厚和單純中,卻又充滿了智慧和靈氣。觀者在觀看此畫時,無不為那激動人心的畫面效果而感應心靈為之震顫,激情也噴薄而出,無不躍躍欲試,共同融入到凡高豐富的主觀感情中去。
總之,凡高筆下的向日葵,不僅僅是植物,而是帶有原始衝動和熱情的生命體。已35歲的凡高,從巴黎來到阿爾,來到這座法國南部小城,尋找他的陽光、他的麥田、他的向日葵。凡高創作了大量描繪向日葵的作品,他說:“向日葵稱得上是我的東西。”這幅(見紀念凡高之一的向日葵)是其中最著名的,現藏於倫敦國家畫廊。在倫敦拍賣會上,凡高的一幅"向日葵"( 是這幅靜物:瓶中的15朵向日葵 )以3990萬美元的天價,被日本人買走,這個消息震驚了全世界!
梵高於1888年2月來到法國南部的阿爾,在那裡他深深地為南方璀璨的陽光而激動。他在給埃米爾▪伯納的信中表達了他的狂喜,他說,那裡的河是翠綠的,落日象熔金的煉爐,太陽是金黃色的,“在我眼裡,此地的鄉間,氣氛寧靜,色彩絢麗,……與人們在日本版畫中見到的景象一模一樣。”他強烈地愛上了遍地生長的金色向日葵。
他設想用“一系列黃色”的變奏,來畫一組以黃色或藍色為背景的向日葵靜物畫,並用它們來裝飾他在阿爾的居室。他一共完成了六幅向日葵組畫。在這些畫中,他以抒情的筆調,充分展示了那些金色黃花的絢麗光彩。這幅《向日葵》作於1888年8月,是其重要代表作之一。
這不是一幅傳統的描繪自然花卉的靜物裝飾畫,而是一幅表現太陽的畫,是一首讚美陽光和旺盛生命力的歡樂頌歌。畫中,那一朵朵葵花在陽光下怒放,彷佛“背景上迸發出燃燒的火焰”。正如凡高自己所說“這是愛的最強光!”
梵高表現向日葵的手法,也是別出心裁,他採用1簡化的手法描繪物象,使畫面富於平面感和裝飾的意味。畫面以黃色和橙色為主調,綠色與藍色的細膩筆觸,勾勒出花瓣和花莖。籽粒上的濃重色點,具有醒目的效果。那大膽恣肆、堅實有力的筆觸,以不同的走勢,在明亮、燦爛的底色上找尋不同的結構與色調,把朵朵向日葵表現得光彩奪目,動人心絃。
"向日葵"是凡高後期特別喜歡的題材, 也是他的藝術的一個高峰,更無疑是後印象派畫作中最值得注目的系列,它們將凡高的激情渲染的淋漓盡致。
梵高熱烈而狂躁,來自太陽的光是金色的火焰,那強烈地色彩的發源地,代表著磅礴的志氣。為了追求最輝煌的色彩效果,凡高用不同明度,不同純度的黃色來描繪向日葵。黃色的背景,黃色的花瓶,黃色的花。深黃、淺黃、檸檬黃、橘黃、土黃……配一點天藍色的花蕊和天空。
凡高的黃色如此動人,散發著無比感人的魅力。畫布上流動著金色的陽光,向日葵生氣勃勃,盡情地吸收著熱量,凡高把心中全部的愛,賦予可愛的向日葵,"向日葵"是凡高心中強烈的感情的象徵,令人感慨,這就是太陽的魅力。
梵高每天採集金黃色的向日葵,"我讓提煉的或混合的鉻黃,在從淡藍到深青色調不一樣的背景上,迸發出燃燒著的火焰"(凡高語)。他懷著強烈的感情,不厭其煩地畫他最喜歡的向日葵,強烈地表現畫家對這一客觀事物的主觀感受。凡高使用強烈的色彩,充分發揮色彩的感情,色彩是他表達思想的手段。
梵高畫的向日葵不計其數,但常見的有六幅。最好的是《兩支剪下的向日葵》,畫與1887年8月9號法國巴黎(現收藏於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畫面上流動的金色,被明亮刺眼的藍色吸收而形成漩渦,從透明的閃閃發亮的淺藍,到夾雜著黃色碎片的暗藍,到深不見底的黑色的藍,黑洞一般讓人挪不開視線,金色的向日葵,火焰一般無窮無盡的發著光,華美、豔麗、不可方物,充滿智慧和靈氣,畫面優雅和諧而旋轉不停,富有運動感。
可以想象阿爾的無可比擬的藍色天空下,一望無際的金色流動的大地,激情四溢,在明晃晃的黃色陽光下,只能看清梵高的金色的輪廓,這樣的畫面本身就充滿了宗教色彩。
這樣的宗教,是凡高對太陽的崇拜,對色彩的崇拜。凡高筆下的向日葵,不僅僅是植物,更多的是熱情和感恩,和苦苦追隨太陽的壯烈的志氣。
八月阿爾太陽下的一塊塊熾熱的黃色,狂放地表現出凡高對生命的盡情體驗和激動。凡高雖然只活了37歲,但他即使窮困潦倒,也始終保持著旺盛的,對藝術的追求,而未扔掉那維繫生命與精神的畫筆。他畫的向日葵,不只是色彩,而更加是他生命與精神的自我流露,是為生活高唱的讚歌。那種狂放不羈的風格,充滿激情的色彩和粗獷豪放的線條,造就了這個色彩和精神的魔鬼。
作為梵高的永遠追隨者,為他的藝術得到承認,是我欣慰不已的事情。他的傳記不同版本的看了又看,他的作品翻了又翻。他的《向日葵》總是叫我振奮。那種人生的激情。使我知道如何看待生活與藝術。雖然他走了,但他永遠在我的心裡----那個永遠激勵我的偉大的高貴的藝術家梵高,那永遠燦爛的《向日葵》。
1853年3月30日出生於荷蘭的印象派畫家梵高(Vincent van Gogh)有一幅極有名氣的《向日葵》。
《向日葵》現在的拍賣價據我所瞭解的情況是超過了7000萬美元。
我不知梵高當年賣這幅畫時底價是多少。但當年的凡高卻患了間歇性精神錯亂,終於在1890年7月23日自殺,29日身亡,享年只有37歲,他的苦難也從此結束了。
據說《向日葵》有一種奔放熱烈的氣勢,所以越來越有名氣越來越值錢。
可我卻覺得《向日葵》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沒什麼了不起。要不梵高當初為何不成超級富翁?《向日葵》的奔放熱烈為何沒感染到畫它的梵高?
可能梵高的確沒有什麼了不起之處,所以當時他的畫也不出名,也很少人買,從而很少被保留在世上。因為沒人收藏一些一般化的作品,
這樣無價值。於是梵高窮死瘋死。梵高一死,他的作品便少了,想買也買不到了。某人便拿出《向日葵》來吹捧,指指點點,發現了美的所在。我想這應該是“稀”的所在,物以稀為貴。於是《向日葵》升值了。
反過來想:一些不錯的甚至很精美的畫卻不甚值錢,原因可能就在於畫家的本領高,畫好,買的人多,存世的作品自然也多。這畫家作古了,畫卻隨處可見,也就不稀罕了。
相比之下,別人的都是好作品,好作品太多了,不稀罕了。梵高的作品少,《向日葵》之類的畫卻是一幅特別的作品了,於是少而稀,稀而成為珍品了。再被炒作一翻,名畫就出來了,名家也出來了,梵高也成名了,只可惜也死了。
人世間往往就這樣:努力最多的是自己,獲利最多的是別人。
梵高的《向日葵》在一般畫冊上,只見到四幅:兩幅在倫敦,一幅在慕尼黑,一幅在阿姆斯特丹。凡高最早的構想是“整組畫將是藍色和黃色的交響曲”,但是習見的這四幅裡,只有一幅是把亮黃的花簇襯在淺藍的背景上,其餘三幅都是以黃襯黃,烘得人臉頰發燠。
荷蘭原是鬱金香的故鄉,凡高卻不喜歡此花,反而認同法國的向日葵,也許是因為鬱金香太秀氣、太嬌柔了,而粗莖糙葉、花序奔放、可充飼料的向日葵,則富於泥土氣與草根性,最能代表農民的精神。
梵高嗜畫向日葵,該有多重意義。向日葵昂頭扭頸,從早到晚隨著太陽轉臉,有追光拜日的象徵。德文的向日葵叫Sonnenblume,跟英文的sunflower一樣。西班牙文叫此花為girasol,是由girar(旋轉)跟sol(太陽)二字合成,意為“繞太陽”,頗像中文。法文最簡單了,把向日葵跟太陽索性都叫做soleil。凡高通曉西歐多種語文,更常用法文寫信,當然不會錯過這些含義。他自己不也追求光和色彩,因而也是一位拜日教徒嗎?
其次,梵高的頭髮棕裡帶紅,更有“紅頭瘋子”之稱。他的自畫像裡,不但頭髮,就連絡腮的鬍髭也全是紅焦焦的,跟向日葵的花盤顏色相似。至於一八八九年九月,他在聖瑞米瘋人院所繪的那張自畫像(也就是我中譯《梵高傳》封面所見),鬍子還棕裡帶紅,頭髮簡直就是金黃的火焰。
因此,畫向日葵即所以畫太陽,亦即所以自畫。太陽、向日葵、凡高,聖三位一體。
另一本梵高傳記《塵世過客》(Stranger on the Earth:by Albert Lubin)詮釋此圖說:“向日葵是有名的農民之花;據此而論,此花就等於農民的畫像,也是自畫像。它爽朗的光彩也是仿自太陽,而文生之珍視太陽,已奉為上帝和慈母。此外,其狀有若乳房,對這個渴望母愛的失意漢也許分外動人,不過此點並無確證。他自己(在給西奧的信中)也說過,向日葵是感恩的象徵。”
從認識梵高起,我就一直喜歡他畫的向日葵,覺得那些擠在一隻瓶裡的花朵,輻射的金髮,豐滿的橘面,挺拔的綠莖,襯在一片淡檸檬黃的背景上,強烈地象徵了天真而充沛的生命,而那深深淺淺、交交錯錯織成的黃色暖調,對疲勞而受傷的視神經,真是無比美妙的按摩。每次面對此畫,久久不甘移目,我都要貪饞地飽飫一番。
另一方面,向日葵苦追太陽的壯烈情操,有一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志氣,令人聯想起中國神話的夸父追日,希臘神話的伊卡瑞斯奔日。
凡高一生油畫的產量在八百幅以上,但是其中雷同的畫題不少,每令初看的觀眾感到困惑。例如他的自畫像,就多達四十多幅。阿羅時期的《吊橋》,至少畫了四幅,不但色調互異,角度不同,甚至有一幅還是水彩。《郵差魯蘭》和《嘉舍大夫》也都各畫了兩張。至於早期的代表作《食薯者》,從個別人物的頭像素描到正式油畫的定稿,反反覆覆,更畫了許多張。凡高是一位求變、求全的畫家,面對一個題材,總要再三檢討,務必面面俱到,充分利用為止。他的傑作《向日葵》也不例外。
早在巴黎時期,凡高就愛上了向日葵,並且畫過單枝獨朵,鮮黃襯以亮藍,非常豔麗。一八八八年初,他南下阿羅,定居不久,便邀高更從西北部的布列塔尼去阿羅同住。這正是凡高的黃色時期,更為了歡迎好用鮮黃的高更去“黃屋”同住,他有意在十二塊畫板上畫下亮黃的向日葵,作為室內的裝飾。
凡高在巴黎的兩年,跟法國的少壯畫家一樣,深受日本版畫的影響。從巴黎去阿羅不過七百公里,他竟把風光明媚的普羅旺斯幻想成日本。阿羅是古羅馬的屬地,古蹟很多,居民兼有希臘、羅馬、阿拉伯的血統,原是令人悠然懷古的名勝。凡高卻志不在此,一心一意只想追求藝術的新天地。
到阿羅後不久,他就在信上告訴弟弟:“此地有一座柱廊,叫做聖多分門廊,我已經有點欣賞了。可是這地方太無情,太怪異,像一場中國式的噩夢,所以在我看來,就連這麼宏偉風格的優美典範,也只屬於另一世界:我真慶幸,我跟它毫不相干,正如跟羅馬皇帝尼祿的另一世界沒有關係一樣,不管那世界有多壯麗。”
凡高在信中不斷提起日本,簡直把日本當成亮麗色彩的代名詞了。他對弟弟說:
“小鎮四周的田野蓋滿了黃花與紫花,就像是——你能夠體會嗎?——一個日本美夢。”
由於接觸有限,凡高對中國的印象不正確,而對日本卻一見傾心,誠然不幸。他對日本畫的欣賞,也頗受高更的示範引導;去了阿羅之後,更進一步,用主觀而武斷的手法來處理色彩。向日葵,正是他對“黃色交響”的發揮,間接上,也是對陽光“黃色高調”的追求。
一八八八年八月底,凡高去阿羅半年之後,寫信給弟弟說:“我正在努力作畫,起勁得像馬賽人吃魚羹一樣;要是你知道我是在畫幾幅大向日葵,就不會奇怪了。我手頭正畫著三幅油畫……第三幅是畫十二朵花與蕾插在一隻黃瓶裡(三十號大小)。所以這一幅是淺色襯著淺色,希望是最好的一幅。也許我不止畫這麼一幅。既然我盼望高更同住在自己的畫室裡,我就要把畫室裝潢起來。除了大向日葵,什麼也不要……這計劃要是能實現,就會有十二幅木版畫。整組畫將是藍色和黃色的交響曲。每天早晨我都乘日出就動筆,因為向日葵謝得很快,所以要做到一氣呵成。”
過了兩個月,高更就去阿羅和凡高同住了。不久兩位畫家因為藝術觀點相異,屢起爭執。凡高本就生活失常,情緒緊張,加以一年積壓了多少挫折,每天更冒著烈日勁風出門去趕畫,甚至晚上還要在戶外借著燭光捕捉夜景,疲憊之餘,怎麼還禁得起額外的刺激?聖誕前兩天,他的狂疾初發。聖誕後兩天,高更匆匆回去了巴黎。
凡高住院兩週,又恢復作畫,直到一八八九年二月四日,才再度發作,又臥病兩週。一月二十三日,在兩次發作之間,他寫給弟弟的一封長信,顯示他對自己的這些向日葵頗為看重,而對高更的友情和見解仍然珍視。他說:如果你高興,你可以展出這兩幅向日葵。高更會樂於要一幅的,我也很願意讓高更大樂一下。所以這兩幅裡他要哪一幅都行,無論是哪一幅,我都可以再畫一張。
你看得出來,這些畫該都搶眼。我倒要勸你自己收藏起來,只跟弟媳婦私下賞玩。這種畫的格調會變的,你看得愈久,它就愈顯得豐富。何況,你也知道,這些畫高更非常喜歡。他對我說來說去,有一句是:“那……正是……這種花。”
你知道,芍藥屬於簡寧(Jeannin)。蜀葵歸於郭司特(Quost),可是向日葵多少該歸我。
足見凡高對自己的向日葵信心頗堅,簡直是當仁不讓,非他莫屬。這些光華照人的向日葵,後世知音之多,可證凡高的預言不謬。在同一封信裡,他甚至這麼說:“如果我們所藏的蒙提且利那叢花值得收藏家出五百法郎,說真的也真值,則我敢對你發誓,我畫的向日葵也值得那些蘇格蘭人或美國人出五百法郎。”
凡高真是太謙虛了。五百法郎當時只值一百美金,他說這話,是在一八八八年。幾乎整整一百年後,在一九八七年的三月,其中的一幅向日葵在倫敦拍賣所得,竟是畫家當年自估的三十九萬八千五百倍。要是凡高知道了,會有什麼感想呢?要是他知道,那幅《鳶尾花圃》售價竟高過《向日葵》,又會怎麼說呢?
一八九〇年二月,布魯塞爾舉辦了一個“二十人展”(Les Vingt)。主辦人透過西奧,邀請凡高參展。凡高寄了六張畫去,《向日葵》也在其中,足見他對此畫的自信。結果賣掉的一張不是《向日葵》,而是《紅葡萄園》。非但如此,《向日葵》在那場畫展中還受到屈辱。參展的畫家裡有一位專畫宗教題材的,叫做德格魯士(Henry de Groux),堅決不肯把自己的畫和“那盆不堪的向日葵”一同展出。在慶祝畫展開幕的酒會上,德格魯士又罵不在場的凡高,把他說成“笨瓜兼騙子”。羅特列克在場,氣得要跟德格魯士決鬥。眾畫家好不容易把他們勸開。第二天,德格魯士就退出了畫展。
凡高的《向日葵》在一般畫冊上,只見到四幅:兩幅在倫敦,一幅在慕尼黑,一幅在阿姆斯特丹。凡高最早的構想是“整組畫將是藍色和黃色的交響曲”,但是習見的這四幅裡,只有一幅是把亮黃的花簇襯在淺藍的背景上,其餘三幅都是以黃襯黃,烘得人臉頰發燠。
荷蘭原是鬱金香的故鄉,凡高卻不喜歡此花,反而認同法國的向日葵,也許是因為鬱金香太秀氣、太嬌柔了,而粗莖糙葉、花序奔放、可充飼料的向日葵則富於泥土氣與草根性,最能代表農民的精神。
從認識凡高起,我就一直喜歡他畫的向日葵,覺得那些擠在一隻瓶裡的花朵,輻射的金髮,豐滿的橘面,挺拔的綠莖,襯在一片淡檸檬黃的背景上,強烈地象徵了天真而充沛的生命,而那深深淺淺交交錯錯織成的黃色暖調,對疲勞而受傷的視神經,真是無比美妙的按摩。每次面對此畫,久久不甘移目,我都要貪饞地飽飫一番。
另一方面,向日葵苦追太陽的壯烈情操,有一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志氣,令人聯想起中國神話的夸父追日,希臘神話的伊卡瑞斯奔日。
所以在我的近作《向日葵》一詩裡我說:
你是掙不脫的夸父
飛不起來的伊卡瑞斯
每天一次的輪迴
從曙到暮
扭不屈之頸,昂不垂之頭
去追一個高懸的號召
1990年4月
——摘自余光中《左手的掌紋》
梵高作品欣賞
閱讀更多 清韻逸品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