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能說話

據傳,唐玄宗天寶年間,嵩山的道士顧元績,曾懷揣金錢到大街上游逛。一連轉了好幾年,人們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今夜不能說話

一天,他又來到街市上,遠遠望見一個人緩緩走來。

他便快步迎上前去,強拉著那人到酒樓裡坐下,讓店小二給那人端來酒菜,那人吃飽了喝足了,與顧元績也成了朋友。

自那以後,顧元績便常請那人吃飯喝酒,一年之中為他花費了幾百兩銀子。那人知道顧元績可能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就在一天酒足飯飽之後,朝顧元績拜了兩拜,然後問道: “您如果有什麼難處,需要我幫忙,請儘管說。”元績笑著對他說:“其實也沒太大的難事。我燒金丹已經八轉了,需要一人守護它,你只要忍住一晚上不說話,就幫了我的忙了。我看你神情安詳,膽氣過人,便想麻煩你為我勞動一晚上。假如金丹能煉成,我們就能在天堂相會了。”

聽了顧元績的話,那人說:“即使我死了,也難報答您的大恩大德,一晚上不說話又算得了什麼!”於是,便跟著顧元績來到了嵩山。

山上奇峰險絕,林木蔥鬱。在山頂的一處懸崖峭壁中,有個幽深的洞穴,洞口蒼松掩映,洞內乳泉滴瀝。洞的正中,是顧元績的煉丹爐。進到洞中不久,顧元績便拿了些乾飯給那人吃;傍晚時分,又交給他一塊木板,並囑咐他說:“你一敲它,就知道是什麼時間了。到五更的時候,會有人來這裡,你記住千萬別跟他說話。”那人說:“記住了,無論如何我也不言聲!”

到了五更時分,忽然有幾個人騎著馬走來了,他們呵斥那人,讓他避開。那人一動也不動,任憑鞭子抽,馬蹄踢。過了一會兒,又來了一個大隊人馬,儀威甚盛,好像是皇帝駕到。其中一人喝問: “你為什麼不躲避?”那人還是沒說話。於是,喝問的人便下令把他殺了。那人恍如在噩夢中,又託生在一個大商人家裡。他逐漸長成了大人,但還時時記著顧元績不許說話的囑咐,一直不言語。父母見他從出生也沒說一句話,以為他是個啞巴,也就不勉強他。不過,還是給他娶了個媳婦。

婚後,妻子給他生了三個兒子。有一天,妻子忽然大哭起來,哭得天昏地暗。那人木然地看著她,仍然一句話也不說。妻子大為惱火,聲嘶力竭地喊道:“我還留著這些孩子有什麼用!”說完,便動手把孩子殺了。那人見此情形,大喊了一聲,夢隨之而醒。再一看煉丹爐,已經震裂而破,丹也飛走了。

其實,這個傳說源於釋玄奘 《西域記》。該書中說:中天婆羅龐斯國的鹿野東有一個水池,名叫 “救命”,又稱“烈士”。從前,有個隱士在池旁結廬而居。他能使人畜換形,瓦礫變成金銀,但卻不能成仙,飛上天空。為此,他築壇作法,並尋找一位視死如歸的人。他尋找了好多年也沒有找到。有一天,他突然在城裡的街市上發現了一個人。

這位隱士認為他就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人。於是,便走上前去,與他交談,把他帶到池旁的茅屋裡,送給他五百兩銀子,還用好酒好飯款待了他一頓。“烈士”臨走的時候,隱士還對他說:“如果需要,儘管來拿。”

自那以後,“烈士”來了好多趟,從隱士那兒,取走了許多金銀。一天,“烈士”對隱士說: “您對我的恩德我終身難忘,如果有用我處,我當以死效力。”隱士說: “其實不必。我只要求你一晚上不說話就行。”“烈士”說:“我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一晚上不說話嗎!”於是,隱士讓他站在煉丹爐旁,持刀守護著。隱士按著利劍,口中唸唸有詞。

誰知,天快亮的時候,“烈士”突然大叫起來。頓時火從天降,隱者趕忙把 “烈士”帶到水池中,才避免了滅頂之災。

過了許久,他們鑽出水面。隱士很不高興地責怪 “烈士”說話不算數。“烈士”說: “半夜之後,我突然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夢中,見到了我從前的主人躬身來慰問我,我耐著性子,沒跟他交談。主人很生氣,揮刀把我殺了。後來,我託生到南天婆羅門家,在那裡,我備嘗艱苦,但想想您的大恩大德,我便忍著痛苦,不吭一聲。待我長大成年後,娶了妻子,生了兒子,喪了父母,我都沒說一句話。轉眼間,我到了六十五歲。有一天,妻子忽然發怒了,她一手拿著利劍一手提著我的兒子,威脅我說:‘你若是再不說話,我就殺了你的兒子。’我心想,現在已經離您告誡我時,隔了一生,我年及衰朽,又僅有這一個兒子,要是真被妻子殺了,豈不斷子絕孫。一急之下,便發出了聲音,沒想到壞了您的大事。”聽了 “烈士”的話,隱者說:“這是惡魔搗的鬼,我錯怪你了!”

後來,“烈士”慚愧憤恨而死,那處水池便被人們稱為“烈士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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