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貢故事」上橋的記憶

「自貢故事」上橋的記憶

上橋遺址

我常常思想,人的記憶是一個很詭譎的現象,為什麼有些轟轟烈烈的看似非常有意義的事情,往往過不了多久即在記憶中灰飛煙滅了;而有些細枝末節的看似毫無價值的東西卻會像磁石般吸附在記憶中,令你久久不能忘懷?

關於上橋的記憶就是我這“思想”的一個註腳吧——

在我的記憶中,自流井釜溪河善後橋(新橋)不遠處有兩座石平板橋,地處下游的叫下橋,地處上游的叫上橋。這裡只說說上橋。在民國初年修建善後橋之前,自流井通往貢井“過河”的唯一橋樑,就是明代修建在文武廟坎下釜溪河上的這座石橋。這是一座頗似貢井千年平橋一樣的用巨大的石板架在石墩上的橋。其修建目的是將自流井和貢井的官道(老大路)接起來。上橋橋面狹窄彎曲,橋身低矮,極易被水淹沒。每至夏季,洪水時節,往往不能通行,兩岸行人、鹽擔子和馬幫商賈只有望橋興嘆的份兒。時至清康熙二十五年,由於上下兩場鹽業生產的迅速發展,旭水河、釜溪河梯級鹽運水路的開通,上橋成了運鹽船隻的障礙。自流井人沒有像貢井人那樣,將坐落在鹽運水路旭水河上的中橋之一孔升高以便船隻從孔下駛過,而是將上橋的靠近西段的一孔橋板拆除了(開孔),用一隻沒有蓬的大木船(起躉船作用)橫靠橋孔之間讓行人、馬幫通過。若遇船隊——過往船隻須在上橋上游或下游處等待編隊——要通過上橋水域時,即將大木船撐開來與橋成垂直襬著以放行船隊。這時,行人、馬幫等只好在橋之兩頭待著,待上下游的船隊通過後,大木船復歸原位才可過橋。

我出生在高山井,父輩的親戚朋友多在高山井居家。所以,我孩提時常常和母親、姐姐經由虎頭橋、牛欄灣、土地坡老大路過上橋去高山井。每次,無論是從貢井去高山井,還是從高山井回貢井,每每快要到上橋時,我們總要下意識地眺望,看那大木船是橫在橋中間,還是豎直襬著。如果看見是大木船橫在橋中間,心裡就會很高興,因為不會在橋頭等候了;如果看見大木船雖然在橋中間,但上游、抑或下游的船隊業已靠近上橋了,就會心子一緊,母親、抑或姐姐就會伸出手來拉住我並說:“三三,快!”於是,我們快步跑上橋頭跑過橫在橋中間的大木船……不過,有時即便跑了,即便還有一兩步,還是隻好倏然停下來,呆在斷孔處,眼睜睜地看見大木船撐開來讓船隊經過。

記得,我姐姐十二三歲、我幾歲時的一年冬天,我和姐姐姐去高山井去看望劉爺爺。臨了,娘娘遞了一個不大的帕袱給我姐姐,吩咐道:“這幾件你九嬢、十嬢不穿了的衣服,還很新,拿回去穿吧!就不留你們兩姊妹了,不早了,路上不要旋,早點回家哈!”我們點頭告別後,沒有走襪子石、騎坳井、新街這條公路回貢井,而是下了四十梯後,沿河邊的一條石板路沿從火井沱經上橋回貢井。當我們快到上橋時,遠遠地看見橋中間的大木船剛好撐開了。一溜煙的鹽船正好通過橋的開孔處。我們雖然放慢了腳步,還是呆在了橋頭。忽然,而耳邊響起長長的“嗚嗚”聲,我即哇的一聲哭起來……

姐姐拉住我的手說:“三三,不哭,你看大木船就要撐過來了!”

原來,這“嗚嗚”聲是當年井灶上每天早、中、晚都有的三次“放哨”(報時)。相當於後來的上下班鈴聲。我聽見這“嗚嗚”聲,下意識地感覺到了恐怖——“天要黒”了,回不了家了!

果然,我們剛剛爬上土地坡,天就“打麻子眼”了。我又哭了起來,比我大六歲的姐姐儼然“大人”一樣,一邊拉著我的手疾步前行,一邊不停地安慰我:“三三,不哭,有姐姐在啊!”

到王風坳時天漆黑了。下了牛欄灣,夜色中看見一個人黑影向我們撲過來,我的心一下收緊了,往姐姐身邊靠!啊!原來是母親。她跑過來一抱將我和姐摟在了懷裡:“兒啊……”

當時沒有感覺到,今天感覺到了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帶著一個幾歲的小男孩徒步十多里夜行,是多麼的勇敢、多麼的堅強啊!如果我姐姐也和我一樣哭起來,那結果會怎樣呢?我母親等

我們兩姊妹回家時該是怎樣的心急如焚啊?上橋開孔行船的特別,其意義何在?那曾經令我恐怖的“嗚嗚”聲,其實折射出了鹽場的繁榮景象啊!

當時不知曉,後來才曉得的是:上橋的開孔與魯班、濟公、孫悟空三人打賭修上橋、濟公寺、挑一對山,觀音菩薩提前裝雞叫的一個美麗的民間傳說有關——因為雞叫了,上橋有一孔沒有修好、濟公寺的山門沒有刨光生、一對山沒有挑到夾子口……

今天,儘管那座負載過我童年記憶的上橋業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渡船;但是,它依然架設在我的心河上,而且熠熠生輝!

曾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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