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的軍校不等於保定軍校

保定軍校所指是哪一所軍校,在史學界早有界定,本來並不存在爭議,但一些著文者,或對那段歷史不甚明瞭,或摻雜了某些名利方面的因素,在關於保定軍校的介紹中,卻往往有著極不嚴格也很錯誤的定義。比如1983年出版的《河北近代大事記》中,對保定軍校的記述是這樣的,

“保定軍官學校成立於1906年5月8日,開始名為陸軍行營軍官學堂,段祺瑞任督辦;1907年改為武備學堂,並令每省保送學生百人;辛亥革命後,又改為保定陸軍軍官學校,校長蔣方震;”就這麼短短几句話,幾乎沒有哪一句不是錯的。

保定的軍校不等於保定軍校

圖1 保定軍校大門

如果說上面的表述錯的太離譜,反而容易糾正,那麼還有另一個錯誤,則不那麼容易說清楚,即在很多著述中,是將所有清末民初開辦於保定的軍校統統稱作保定軍校,於是畢業於北洋測繪學堂的吳佩孚、畢業於北洋師範學堂的鄭俊彥、畢業於軍諮府軍官學堂的李濟深、曾就讀於通國陸軍速成學堂的蔣介石等便都被稱作保定軍校的學生了。

保定的軍校不等於保定軍校

圖2 畢業於保定測繪學堂的吳佩孚

如果僅僅是地攤傳奇或電影電視劇什麼的這麼說,也就罷了;如果僅僅是為了招攬旅遊資源而出自導遊小姐之口,也就罷了,可前幾年有一部影響相當大的工具書《保定軍校將帥錄》,也將清末民初所有存在於保定的軍校全部地裝進去了,這就將原本在學術界從不存在爭議的問題弄亂了,就忍不住想多說幾句了。

保定的軍校不等於保定軍校

圖3 畢業於保定參謀學堂的陳調元

清末民初,保定的確是新軍的建設中心,也是軍校集中的大本營。

自袁世凱執掌清末練兵大權之始,在編練新式陸軍的同時,也對軍事教育傾注了大量的心血。早在新建陸軍時期,便開始了軍校教育的試點,開辦了步兵學堂(馮國璋任總辦)、炮兵學堂(段祺瑞任總辦)、工兵學堂(王士珍任總辦),統稱為行營武備學堂。新建陸軍改稱武衛右軍時,又改稱隨營武備學堂,造就瞭如劉洵、孫傳芳、張士鈺、張樹元、陳樂山、于學忠、徐永昌等一代名將。

保定的軍校不等於保定軍校

圖4 曾就讀於保定北洋速成武備學堂的孫傳芳

1902年,袁世凱任直隸總督。官升了,權大了,袁的練兵熱情更加高漲,辦軍校的勁頭更足了,從此,直隸總督府所在地保定便成為清末編練新軍的中心,也成為一系列軍校的大本營。北洋行營將弁學堂、北洋速成武備學堂、參謀學堂、測繪學堂、師範學堂、馬醫學堂、軍械學堂、經理學堂、憲兵學堂等相繼開辦,為北洋建軍培養了大批急需人材。孫嶽、王承斌、周蔭人、齊燮元、蔣鴻遇、劉玉珂、鄭俊彥、吳佩孚,張鈁,李景林等,以及北洋速成武備學堂改為通國陸軍速成學堂後的楊傑、蔣中正、張群、李韞珩、方聲濤、王柏齡等,以及再後來的陸軍軍官學堂(陸軍大學)的陳調元、吳光新、魏宗瀚、張敬堯、李濟深、周鳳歧、阮肇昌等,均從這裡走出。

保定的軍校不等於保定軍校

圖5 曾就讀於保定通國陸軍速成學堂的蔣介石

既然以上這些軍校都設於保定,那能不能將其都稱作保定軍校呢?不能。那是兩碼事兒,就像北京的大學與北京大學是兩碼事兒一樣,就像南京的飯店與南京飯店是兩碼事兒一樣,就像黃埔的軍校與黃埔軍校是兩碼事兒一樣,保定的軍校與保定軍校也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兒。

保定軍校是有特指的,它就專指存在於民國元年到民國十二年間的陸軍軍官學校,而並不泛指所有存在於保定的軍校。

保定的軍校不等於保定軍校

圖6 畢業於保定軍官學堂的李濟深

不錯,保定軍校只是史稱,或俗稱,其正式的名稱為陸軍軍官學校,並沒有保定二字冠名。而既然是史稱或俗稱,那又有什麼約法只能稱這個而不能稱那個呢?有,這個法則就是無數史學前輩與保定出身的將領們長期以來的約定俗成。這種約定俗成,絲毫不比某個權力機關的命名或某個皇帝的欽定效力更弱,同樣需要我們共同遵守而不容有半點的更改。比如黃埔軍校,也是史稱,正規的名稱也沒有黃埔二字冠名,那能否將同樣開辦於黃埔的水陸師學堂、陸軍速成學堂和陸軍小學堂等都稱作黃埔軍校呢?能否將畢業於黃埔陸軍小學堂的張發奎、薛嶽等與杜聿明、王耀武們一併稱作黃埔同學呢?不能。那樣的話就亂套了。

保定的軍校不等於保定軍校

圖7 畢業於保定軍校三期的白崇禧和五期的傅作義

今天,當你說到黃埔軍校,大家都清楚其所指,不會有人再問你說的是黃埔島上的哪一所軍校,說明這一約定俗成已經深入人心,廣為大眾所接受。保定軍校炒的遠遠沒有黃埔軍校那般火熱,不過對於民國史的專業工作者與愛好者而言,其所指是哪一個也是眾所周知,一般不會有誰將保定測繪學堂或保定軍械學堂也說成保定軍校,同樣也沒有誰會將吳佩孚、齊燮元等與陳誠、羅卓英們一併看作保定同學,但對於普通的讀者而言,則極有可能理不清保定當年存在過的名稱相近而性質各異的眾多軍校的脈絡,因而也就不大能夠弄清楚保定軍校的具體所指。但越是這樣,我們越是有責任把它說清楚,而不是相反。

保定的軍校不等於保定軍校

圖8 民國二十五年《陸海空軍軍官佐任官名薄》中的一頁

請看上圖,這是製作於1936年的國軍將官名錄,李韞珩畢業於保定陸軍速成學堂,李松山畢業於保定陸軍電信學堂,雖都是保定畢業,但與李品仙、李漢魂等的保定軍校就區別的涇渭分明,而不是像有的工具書那樣一概統計在保定軍校中。

如何對待約定俗成的史稱,是考驗治史者一條重要的道德規範。長期以來,眾多保定軍校史從業者和愛好者,在對待保定軍校這一史稱上,是極其嚴謹而又準確的,從無白菜籮卜一鍋燴的現象。比如由鄭志廷、張秋山等編著的《保定陸軍學堂暨軍官學校史略》,就很好,從書名到內容都盡顯作者的科學態度與負責精神。但一些無良的作者和網絡大V,或是出於無知,或是看重名利,無意甚至有意地將清末民初所有開辦於保定的軍校統統稱作保定軍校,就混淆了涇渭。當然這對於廣大的歷史從業者和歷史愛好者而言是沒什麼影響的,但對於更廣大的吃瓜群眾的來說,就極容易把這段歷史的認知給帶偏、攪混,從而造成誤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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