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故事 王永生:景龍池裡的斜巷子


西安故事 王永生:景龍池裡的斜巷子

已經劃歸索羅巷的斜巷子 圖/@西安舊事


八家巷斜對面,有一條從景龍池南口向西索羅巷方向的街道,很多人以為這條巷子歸索羅巷或東新巷管轄,其實從東新巷南口往東的這一段還是景龍池地界,這分岔橫著的街道,景龍池人乾脆就叫它斜巷子,以示是從正巷子分岔出來的。

斜巷子從東到西不過五十米距離,總共不到十戶人家,但卻有三戶在當地很有名氣。

首戶當屬市三中老校長孫尊武,孫校長家住巷子路南東新巷對面,一磚到頂兩層小樓,小樓還有一層地下室,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顯的小樓格外亭拔,院子種有果樹和花草,更為小院增添幾分優雅漂亮。

市三中解放前是尊德女中,一九五一年,孫尊武是尊德女中副校長,一九五二年,尊德女中改為西安市三中,孫尊武擔任三中校長一直到文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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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老大門 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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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右任先生題字 圖/@網絡


孫校長治學嚴謹,教育有方,我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三中上的,不管酷暑寒冬,每天當我們迎著晨曦走進校門,就看見孫校長端端正正的站在教學大樓前面迎接師生進校,給人一種肅慕敬仰的感覺。

三中文革前一直是西安市重點中學,我清楚的記得文革前一年--一九六五年三中高考升學率達到百分之七十六,這在當時高考錄取率非常低的情況下,在西安市中學中是名列前矛的。但是三中學子並非一個個死啃書本的書呆子,學習勤勉耕耘,課外活動豐富。學校不僅組織了音樂、美術、生物、各種球類活動,還和西安軍事體育運動俱樂部合作開展軍體活動,無線電、航模、跳傘、舢板、摩托車運動……陸海空門類俱全,學生們根據自己愛好報名參加。

那時參加這些課外活動是不需要付任何費用的,有些項目國家還給補助,我一九六五年寒假參加摩托車運動駕駛訓練,半個多月時間,每天還發三角錢生活補助,對於一個窮學生來說,長這麼大從來還沒有誰發給自己這麼多零花錢。每逢位於東梢門外跳傘塔內的軍體俱樂部有賽事活動,學校還組織學生參加服務活動,增長了學生的見識,培養了組織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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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校內場景 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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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中八三級六班畢業合影 圖/@網絡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生活在索羅巷、景龍池的人家都會記得每天下午五六點索羅巷這條巷子街上總會走過一位五十多歲的男子,個子不高,胖胖的,令人不解的是此人走在路上從來目不斜視旁若無人,手裡一直拿著一張外文報紙或外文雜誌一邊翻閱一邊嘴裡嘰裡咕嚕讀著揹著,惹得一幫小傢伙跟著他,嘴裡也學著亂咕嚕,有的還指手劃腳,指東道西,摸鼻子捏耳朵。可是這人從來沒有絲毫煩惱的表情,總是笑咪咪的用外語給小傢伙們講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從無間斷。

這個有點異類的人就住在斜巷子孫校長家正對面的院子,由於此人和巷子裡的人很少交往,包括街坊兩鄰也對他知之甚少,道聽途說只曉此人是西安外語學院高級教授,姓王,兩口無兒無女,解放前都留學美國,解放後回國改教俄語,巷子裡的街坊鄰居都尊稱其“王翻譯”、“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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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所在初中團支部合影 圖/@王永生


若干年後,王翻譯去世了,據說,他把自己的全部財產都捐獻給了政府,人是走了,但王翻譯那種刻苦認真的學習精神卻給附近的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像。那時候中學外語課學的是俄語,我們三中好多學生都受王翻譯感染,將俄語單詞抄在小本子上,只要有空閒時間,走到那裡都拿出來背誦。

十分巧合的是和王翻譯同住一個院子的就是遠近聞名的老東關做梆梆肉的老漢,這位賣梆梆肉的老漢個子不高頭髮花白,背已經有點駝了,原籍是河北保定人,來到西安後就住在王翻譯家,起初專給王翻譯做廚師,因為有一手做梆梆肉的好手藝,就一邊給王翻譯做飯,一邊賣梆梆肉,漸漸的成了東關一帶家喻戶曉的美食名人。

忘不了幼時景龍池的那些人、那些事,忘不了的還有斜巷子的那頭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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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東關梆梆肉 圖/@網絡


斜巷子北側東數第三家姓楊,楊家五個子女中老二還是我小學同學。楊家是農戶,農業合作化以前家裡有一輛大車,養著一頭騾子。農忙時節牽著騾子耕地,農閒時間趕著大車拉貨。每天后晌下工,斜下騾子背上的鞍子,摘下騾子嘴裡的嚼子,牽著騾子在大門口的街道土地上原地轉圈,幾圈下來,騾子撲通一聲就倒在地上,四蹄朝天,打起滾來,滾的滿身都是土,滾的大街塵飛揚,嘴裡還不停的噗噗噴出響聲,那個舒服勁兒就如勞累了一天的人回到家裡躺在床上四仰八叉伸懶腰一樣,把乏氣一下就發瀉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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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經很少見的騾子 圖/@網絡


打完滾,騾子前腿一撐,後腿一蹬,身子一下就站立起來,這時,驚人的一幕發生了,只見騾子脖子突然向後仰起,大瞪雙眼,鼻孔噴氣,毛髮聳立,長嘶一聲,忽而前腿騰空,忽而後蹄撂起……騾子驚了!任主人吼叫,憑主人鞭抽,就是安穩不下,就在此刻,院子裡走出一個個子不高,乾乾瘦瘦,下巴一縷短鬚的老漢,揚起手中長鞭,只聽半空一聲脆響,剛才還亂蹦亂跳的驚騾立碼安靜下來,乖乖的站住不動。

揚鞭的是楊家的老爺子,唯有他才能鎮得住這頭驚了的騾子。

那時還是小孩子的我,每每看到這驚人的一幕,總是跑的遠遠的,唯恐被驚了的騾子踢上,但又懷揣獵奇的心理,站在遠處觀望不願離去。長大以後,看電影《青松嶺》,大車每每行至酷似一頭怪獸的枯榆樹下,馬匹就受驚狂奔,無法駕馭,老貧農三鞭子鎮住驚馬的劇情,就想起斜巷子楊老爺子的那一聲清脆的鞭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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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青松嶺》劇照 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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