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電影們,早就預言了“雙黃連”

作者|謝明宏

2月1日,新的一個月並未帶來新的希望。清早起來,不僅雙黃連沒了,就連雙黃蓮蓉月餅也被洗劫一空,微信裡躺著老媽“趕緊去買雙黃連,家裡已經買好了”的敦促。

《康熙王朝》裡的蘇麻喇姑,曾用一把神奇的藥草治好了生天花的玄燁。如今人們垂涎雙黃連的眼神,恐怕和當年的孝莊一樣。

災難電影們,早就預言了“雙黃連”

特效藥,有沒有特效是第二位的,能不能安撫民眾焦慮才是第一位的。想起韓國電影《鐵線蟲入侵》,製藥公司的營業員載赫,好不容易託關係拿到庫存的一盒特效藥。看到路邊的一對母子苦苦掙扎,善心大發掏出藥丸施以援手。

不料蹲守門口的群眾慧眼識藥,大喊一聲:“他手裡有藥!”哄搶之後,載赫用手摳地上被碾碎的藥粉,瞬間覺得愧對妻兒。本可以救幾個人的藥,也在暴踩後失去價值。原來“雙黃連”慘案,早就被災難電影預言。

災難電影們,早就預言了“雙黃連”

美國電影《傳染病》中“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準確病原”的說法,也讓人覺得身在其中。片中“他人即地獄”的恐慌,街道上行人寥寥的肅殺,完全是現實災難的升級版預演。

韓國電影《流感》中,疫區盆塘市被安全區人民“嫌棄”的劇情,也多少似曾相識。在這個“電車難題”中,應該完全封鎖被感染的城市,犧牲幾十萬條人命,拯救餘下的幾千萬國民;還是打開封鎖線讓他們出來,引發全國人民的恐慌?

搶購藥物,道路以目,封鎖城市,災難電影早就洞悉了人性裂隙,不停地進行著預言和預演。當然,也透過裂隙照進了光亮,科研人員物我兩忘地研發藥物和疫苗,有志之士安撫恐慌穩定大局,全民攜手眾志成城。

借用魯迅評陀翁的總結:災難電影把疫情中的大眾,放在萬難忍受的境遇裡,來試煉他們。不但剝去了表面的潔白,拷問出潛藏在底下的罪惡,而且還要拷問出藏在那罪惡之下真正的潔白來。

歐美:末日焦慮

雖然世界末日不可靠,但好萊塢的末日焦慮卻大行其道。1995年達斯汀·霍夫曼主演的《極度恐慌》是美式災難片的成熟模板:美國陸軍在非洲發現一種病毒,後來意外由走私的動物傳入美國。結果不僅傳染給居民,醫務人員也未能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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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11年的《傳染病》,比前者繁衍更快,而且是由空氣傳播。普通母親貝絲,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病倒,醫生們束手無策。在快節奏的現代生活中,沒人能說清楚前天用過哪個餐館的食具,在哪兒遇到什麼人打噴嚏。

貝絲病情急轉直下,丈夫只能在隔離室外焦急等待。更糟糕的是,病毒初發時正好碰到美國的感恩節,客流最大的週末成了培養皿(劇情都何其相似!)。

醫生開始警告所有人:“不要和任何人說話,不要接觸任何人的身體。”這樣的建議當然出於善意,但也在公眾心理造成了不可抵禦的懼怕和敵意。社區在分裂,公信在瓦解,人們都在擔心:僥倖不死於疾病,也有可能倒在人類的極度躁狂和無望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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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染病》沒有007那樣的不死英雄,格溫妮絲的角色也沒遇到奇蹟,在回天乏術下,孤獨地在隔離室撒手人寰。而一名華裔乘客,因為病毒侵襲神經系統,大腦出現幻覺後行為怪異,更讓人不寒而慄。

病毒或是天災,但技術汙染無疑是人禍。《殺出狂人鎮》中,一架裝載有生化病毒武器的飛機,在美國一個小鎮墜毀。飛機上的生化病毒隨著水流進入該鎮的供水系統,導致所有居民都染上病毒,並表現出攻擊症狀。

感染病毒的初期是沉默思考,繼而鼻孔出血陷入瘋狂,做出平時潛意識想做的事。鬱悶的丈夫放火燒死妻兒、法醫縫起經常發出噪音病患的嘴、被警察訓斥的醉鬼老頭想殺掉警長。

影片中的肉食者們,第一時間做出了封鎖小鎮的決定。測體溫和分開隔離的假象,一度矇蔽了群眾。最後小鎮被核彈鎖定,男女主逃到新的小鎮後又繼續被衛星定位。看似新生的希望,再次倒在官方的監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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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驚變28天》中,動物保護組織不慎釋放了攜帶病毒的大猩猩,繁華的倫敦短短四周變成一座死城,被感染者無一例外變成了殭屍。

喪屍是從何時開始成為文學、影視的類型化主題的?源自怎樣的精神危機?這應該是個頗值得思考的話題,但硬糖君現在不敢想、不願想。

日韓:訴求倫理

與歐美相比,東方語境下的日韓災難片不僅有儒家文化關照下的倫理訴求,更體現了後工業社會的國民心理。前者的“喪屍”在外部,後者的“癲狂”在心裡。

日本電影《感染列島》中,妻夫木聰飾演的醫生接收了一個急診患者,很快吐血身亡。先是同事突發怪病,接著醫院上下數不清的人被感染。世衛組織派小林榮子調查疫情,阻止感染擴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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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榮子後,妻夫木聰大為震動。原來兩人本是戀人,由於榮子出國他們才分手。有著國際救援經驗的榮子當機立斷,隔離整棟醫院大樓。

病毒繼續在日本蔓延,市內交通網絡癱瘓,城市機能停滯,人們極度恐慌,超市哄搶食品。榮子和妻夫木聰調查病源,遭遇感染者圍攻、被喪父的男孩舉槍威脅。仁志教授找到分離的病毒後欣慰倒地;三田護士不幸離世,當班醫生模仿母親口氣給她女兒留了“愛的短信”。

榮子在最後時刻,囑託同行在自己身上做試驗。電影很好地傳達了日式災難片的勵志、愛情、人性等元素,折射出民族憂患意識和價值取向,算是標準的日式正能量了。思及昨日(2月1日)負責從武漢撤僑的日本官員的自殺,更令人喟嘆。

韓國電影《流感》,講的是偷渡者帶來的病毒引發各界混亂。在致命病毒面前,人性和金錢一樣變得一文不值,被毀滅得一塌糊塗。到處都是打架、搶劫、焚燒,每個人都在奔波疾走,希望逃離這座魔鬼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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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的盆塘市民要求生,恐慌的其他國民也要求生,於是“毀滅盆塘”竟然成了佔主流的民意。危急時刻,美方代表下令摧毀盆塘市,拉動“電車難題”的拉桿,犧牲少數救多數。

車仁表飾演的總統,冒著下臺危險開啟防空導彈,阻止美方轟炸。在美國顧問的冷酷無情下,總統的據理力爭是多麼令人感動。好在他救下的小女孩身上有抗體,懸崖邊的城市被拉了回來。但如果沒有抗體呢?他的選擇還正確嗎?

韓國災難片始終包裹儒家的孝悌內核,這體現在主人公們的關鍵抉擇上。《流感》中的車仁表不願意殺小女孩,愛一人而不謝天下。《潘多拉》中,主人公因身受核輻射主動選擇犧牲,最後那一番深情告白,道出他對家的眷戀和不捨。

災難電影們,早就預言了“雙黃連”

《釜山行》中男主雖是中產階層,但有著不小的家庭危機,夫妻分居與女兒誤會難解。在經歷了喪屍危機後,父女隔閡隨著父親從列車上緩緩倒下隨風而去,這是現代韓國人家庭倫理危機的現實寫照。

但無論是生死危機中的人倫和解,還是如《新哥斯拉》(2016年庵野秀明版)般,寄望於通過哥斯拉這樣的大災變促成日本官僚政治的大換血,代價都未免太大,結局的圓滿也只能說是創作者的殘酷浪漫。

本土:集體旋律

儘管有過充滿童話色彩的《大氣層消失》,但結合現實才是本土災難片的主要方向。《驚心動魄》、《刻不容緩》、《誓言2003》、《38度》、《隔離日》和《非典人生》,均是據抗擊“非典”的史實拍攝。

《驚心動魄》的時間是2003年春,南方某包工隊的民工被診斷為非典疑似病人。工頭不但沒有執行隔離規定,反而帶著疑似病人登上了返鄉列車。為防止疫情擴散,李省長指示一定要找到民工切斷傳染源。軍醫楊萍接到命令,告別因為救治病患已感染非典的母親,登上1120次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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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列車長廣播尋找“非典”民工,楊萍敏感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建議軍人和醫務人員組織起來共同查找。列車到達紅山站時,“非典”民工被送入醫院,防疫人員對車廂消毒。

但故事遠未結束,工頭扣著工錢威脅大家不準講出真相,致使病毒繼續蔓延。列車駛入山區,又陸續出現發燒病人。楊萍竭力救治每個病人,終於感動知情人。他透露,包工隊還有30多民工都在車上。

列車長立即上報情況,並將這些人集中隔離。在省領導的直接指揮下,呼吸科專家帶著醫療器械和藥品,乘坐軍用直升機登上列車,車內疫情得到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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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萍得知母親離世的消息悲痛不已,列車突然停車導致一些旅客跳窗逃竄。楊萍和列車長挺身而出,當大家知道楊萍是在剛剛失去母親的情況下為他們做出這一切時,恐慌被勸退了。

《驚心動魄》並非完美,對立陣營稍顯單薄,節奏有些地方突兀,比如旅客的突然混亂和跳車,似乎缺少鋪墊;飾演楊萍的娟子表演過於鬆弛,缺少一種與劇情吻合的張力;男女主人公的“口罩之吻”也有些彆扭。

1999年的電視劇《一級恐懼》,被稱為中國第一部災難片。十八里坡的農民在地裡無意觸動了抗戰時期日軍的病毒鐵盒,從此厄運降臨。市長因為想要引進日資,沒有第一時間上報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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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被拖延的20個小時,不僅讓市長被免職,還要面對市民的白眼。在結尾,防疫醫生犧牲後,市長的奶奶這個老黨員悲憤地說:“季香死了,我來告你。”類型片的方式營造了懸念迭生的氛圍,同時又結合國情和文化背景,賦予了災難片新的內涵。

時隔20年,劇中人們相互救助的悲憫依舊磅礴有力。有人將生的希望留給別人,有人為了愛情不顧一切身陷囹圄。留下,還是跑出去?恐慌,還是直面時疫?

這些問題也反覆拷問我們自己,因為慣性失憶的失措總是大同小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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