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下演出等“夏天”

線下演出等“夏天”

圖片來源@unsplash

2019年12月18日下午,鵜鶘音樂學院在樂空間舉辦了一場討論獨立音樂現場籌備的圓桌,嘉賓三兒簡短介紹了一年的工作成果,其實用四個字就能總結——“票售罄了”。

“(我)自己也有獨立的音樂廠牌叫聲之島,做藝人經紀,也做現場演出。廠牌今年有兩個系列的演出,第一個是七到八個樂隊的室內音樂節,後面一個是潮汐力,今年年底落戶上海和杭州,票已經售罄了,明年年初在北京......之前的項目全售罄了,還行。”

對於線下演出從業人員來說,沒有比這四個字更讓人感到安心的詞了。

當時很少人知道,距離北京一千多公里的武漢,武漢衛建委瞭解到的第一例新型冠狀病毒患者已經表現出發病症狀。

與此同時,為了慶祝“小年”,武漢百步亭社區四萬個家庭正在籌備著上萬道菜品,打算這兩天大張旗鼓地舉辦武漢每年都有的“萬家宴”。

12月31日,武漢衛建委終於發佈了第一份關於肺炎疫情的通報。直到1月20日,經以鍾南山院士為首的專家組確認新型冠狀病毒的高傳染性,大部分人才開始對這次疫情重視起來。

再往前追溯三天,1月17日,“聲之島”旗下樂隊“出海部”在杭州結束了全國巡演的最後一場演出。三兒告訴鈦媒體,17、18日那個週末可能是各個場地與樂隊的封箱演出。

並未沉浸在收工喜悅太久,三兒開始著手準備2月演出的宣發,多年經驗讓他習慣為巡演留出一個月的宣發期,場地則早在半年前就預定完了,但再多經驗的他還是被疫情打了個措手不及。

從1月25日開始,三兒陸續收到各方希望停止或推遲2月演出的通知和需求。

與他有同樣經歷的還有雷江濤,他是摩登天空旗下M-LAB演出事業部的負責人。M-LAB今年原計劃400場演出,雷江濤對鈦媒體稱,雖然還未收到停止3月及之後月份演出的通知,但他謹慎推測,7月之後情況才會比較穩妥,這麼算來,這400場演出可能會被擠壓在2020年的第三、四季度。

其實不止主辦方,演出的延期會導致整個市場面臨至少三個月的空白期。

之後的情況可能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疫情緩解後,演出場地被堆積的演出需求擠壓;場地緊張了,他們會將溢價要求反加在主辦方這裡;錢不夠了,主辦方經過衡量對演出做的縮減又會使得部分音樂人長期處於待業狀態。

競爭暫停,和諧退票

去年夏天,《樂隊的夏天》讓大眾在主流渠道上看到了樂隊的魅力,過去,這些樂隊只活躍在垂直媒體、音樂節和Livehouse中。

同樣被看到的還有背後的獨立音樂現場生意。隨著年輕音樂消費人群對於音樂現場演出的需求日益增高,渴望爬至上游的音樂流媒體對獨立音樂人的線下演出開啟了扶持,線下音樂現場市場步入快車道。

但在去年年末鵜鶘音樂學院舉辦的圓桌上,雷江濤就稱獨立音樂現場市場“過度消耗虛假繁榮”。他以成都這座網紅城市舉例:“兩年前大家都以為成都市場太好了,成都現在有八家Livehouse,光11月就有三個音樂節,但(最後)大家都損失慘重。”

《樂隊的夏天》為獨立音樂現場添了一把火,但這一市場的體量收入與其他線下娛樂市場的差距之大,一把火的力量仍然不夠。

根據《2019中國音樂產業發展總報告》,2018年音樂演藝市場總體規模達182.21億元。音樂類演出票房總收入68.18億元,其中,劇場演出票房收入為25.83億元,大型演唱會、音樂節票房收入為39.85億元,Live house票房收入僅為2.5億元。

不與其他線下娛樂產業相比,我們可以拿這份報告音樂細分產業的數據來對比一下:2018年,中國卡拉OK產業總規模達到了1010.7億元。

线下演出等“夏天”

圖片來源於《2019中國音樂產業發展總報告》

當資本湧進來後,對熟悉規矩的老玩家而言,與非專業人士一起爭奪有限的市場資源和樂迷支出,這門小生意的回報與成本更難平衡了。

即使這樣,資金還是在不斷進入。去年年末,雷江濤在圓桌中說,杭州有五家新的Livehouse正在籌備中。

但現在,預想中的紅海競爭沒有來到,據雷江濤瞭解,兩家打算2020年上半年開業的Livehouse準備將開業時間推遲兩個月。

不止Livehouse,1月23日,文化和旅遊部下發了《關於做好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在加強涉外活動管理方面,提出要求稱“嚴格審核近期在境內外舉辦的文化和旅遊交流活動項目,對已審批的項目進行復核”。

1月24日,梅賽德斯-奔馳文化中心發出通告,表示近期在此劇場的演出都將暫停或延期,受到波及的有蔡依林、新褲子、梁靜茹、陳奕迅、楊丞琳等多位明星的演唱會。

票務平臺不得不忙碌起來,1月21日,大麥網就啟動了春節期間演出票務應急處理辦法,之後幾日,大麥網接連宣佈多個地區、多位明星巡演的延期通告;1月22日,貓眼演出啟動春節期間演出退票政策;1月25日,重心在Livehouse票務的秀動網也啟動了春節期間退票政策。

這是一場涉及多方利益、需要大量溝通的行動,但過程還算順利,票務平臺、主辦方雙方都明白暫停演出的必要性。

線下脫口秀甜品喜劇負責人任仲原對鈦媒體稱,演出暫停及退票的過程簡化了很多,之前退票需要先經過確認、提交材料、與客戶線上溝通,兩、三個工作日後錢才會返回到客戶帳戶中,但這次,他們與客戶一線溝通後馬上提交材料,當天就將錢打回到客戶帳戶中了。

和諧地處理好2月份的演出事宜,這些線下演出從業人員只能更積極地準備應對之策。三兒對鈦媒體稱,秀動的運營人員從過年到現在,每天都在與場地、主辦方溝通,準備著今年春季演出的取消與退票

票退了之後

1月25日,三兒在微博上發了張圖,一群工人蹲在地上看著身前空白的飯碗滿面愁容——這是主辦、場地、樂隊對於2020第一季度的職業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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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兒的廠牌聲之島除了策劃演出,還會簽約樂隊,他對鈦媒體講解了疫情對於主辦與樂隊兩方的影響。

從整個市場來看,3、4、5月份是巡演的旺季,而對於主辦方來說,演出延期會導致其前期投入的回報滯後甚至無法彌補損失:

舉辦演出前,主辦方會先向樂隊、場地等方提交定金,現在,由於疫情影響,2月份延期到6月之後,諸多不確定因素使得主辦方無法得到有效的票房保障。

比如,2月份定好的場地與樂隊在6月份是否還有檔期?而購買完3月份演出門票的觀眾,在6月是否還願意或方便過來看演出?

擺在這些問題前面的是主辦方對海外演出人員的處理方式。預約海外樂隊意味著更多的投入成本和更少的迴旋餘地,即使巡演不取消,後期慘淡的票房也有可能讓機票、定金、場地、宣發等前期努力付諸東流。疫情過後,他們還將面臨更為激烈的樂隊場地爭奪戰。

對於樂隊來說,他們可能面臨大半年沒有演出的“職場瓶頸期”。三兒認為,小體量的樂隊可能會比大體量的樂隊更好過一些,因為小體量樂隊大部分還有本職工作可以提供收入,把樂隊作為工作的大體量樂隊,就會面臨沒有收入的問題。

雷江濤的思路為大體量樂隊提供了另外一種可能,由於場地與時間的緊張,重新規劃2020年的巡演藝人、對項目再次取捨、將好資源儘量聚集頭部或腰部藝人上,以保證風險最小化,收益最大化,這樣是對公司及工作人員更為負責的行為。

疫情過後,大體量樂隊有可能被分到更好的資源,小體量樂隊可通過專注正職工作獲得收入。壓力被推至簽約新人樂隊的廠牌這裡,無法通過簽約樂隊獲得收入的他們可能會是較為難過的那一方。

同樣難過的還有場地方,沒有演出的同時他們還要繼續投入租金。MODERN SKY LAB是摩登天空旗下的音樂+線下生活方式集成空間,目前落地於上海與昆明兩座城市,雷江濤預計場地上半年大多數場地都會處於暫停狀態。

但另一方面,這也意味著擠壓在下半年的演出強需求會使場使用率非常高,緊張的檔期會促使主辦方不得不做更提前的準備來獲得場地的優質黃金檔期。

“以前的場地使用率很低,可能一週只有兩三天有活動,現在看來,場地會越來越好。但是演出主辦方怎麼樣才能活下去,就要看每個主辦方所擁有的使命感和行動力了……也許會不斷迭代掉一些並不專注於現場音樂的主辦方和公司吧。”疫情之下,雷江濤還是抱有積極的態度。

現在能做什麼?

樂迷們當然也沒閒著,三兒有一個比較積極的想法,疫情結束之後的一個月到一個半月,會是樂迷觀演情緒的爆發期,好幾個月沒有走進Live house的他們購票積極性會更高。

現在,這群想要體驗演出現場的年輕人已經開始線上雲音樂live了。

1月28日,音樂博主@毒蘑菇音樂現場 發了條微博,稱樂迷們建了好幾個線上雲音樂節的群。鈦媒體也進入了其中一個名為“24小時搖滾聚會5”的微信群,截至發稿,群裡已有331位群友。群裡隔一天便有一場雲蹦迪,群主會提前一天將B站直播間地址、樂隊等信息發送在群裡,直播內容其實是那些樂隊之前的現場錄播。

线下演出等“夏天”

這些活動由現場演出資訊平臺“音樂節RSS”組織,群主稱,錄播視頻均由樂隊授權,直播的所有收益都將以抽獎的形式反饋給樂迷。

疫情之下,直播、短視頻、遊戲等線上經濟成為年輕人的娛樂與宣洩情緒的大本營,打算依靠線上應用度過難關的線下演出從業者也不少。

比如脫口秀,這類內容早已在抖音建立了不少受眾,但之前走紅的內容基本都是脫口秀現場的錄製片段。

脫口秀演員李徵就是這種走紅方式的“受害者”,今年1月份,他的一次線下演出片段被髮在了抖音上,引發不小爭議——一個河南人,因為在很早之前的脫口秀演出中使用了河南地域梗笑話,遭到了抖音上河南人的“正義鐵拳”。

线下演出等“夏天”

李徵的抖音消息列表,圖片由李徵提供

2019年年末,李徵結束了劇組生活全職做脫口秀演出,除了常規的脫口秀演員拼盤演出,年會節目等邀約足以負擔他的日常生活開銷。

线下演出等“夏天”

李徵稱2019年北京地區的脫口秀演出數量增加了很多

今年年初的這次被罵,意識到短視頻傳播力量的他,打算2020年將每次線下演出的片段剪輯好發佈在平臺上。但緊接著,疫情爆發,李徵2月的線下演出全被取消,他打算多在老家待一段時間,“等有活了再回北京。”

演員專注自保的時候,管理人員卻要從企業角度考慮營收的更多可行性,任仲原對鈦媒體稱,他們上半年會建立團隊準備更適合線上觀看傳播的喜劇作品,“線上一個走紅的作品能被傳播上百萬次,線下你做三年都很難迎到一百萬位觀眾。”

雷江濤還在為2月10日摩登天空開工日的M-LAB復工會議準備著資料,到時上班統一彙總後,M-LAB會初步形成2020整體調整計劃。

三兒則早在今年下半年留了幾個關鍵檔期,如果疫情很快得到控制,有一些靠後的演出就不用延期了。

但他依舊很忙。

他有一幫身處武漢的樂迷朋友,這些樂迷自發成立了一個民間的援助組織,開民宿的樂迷為醫務人員提供住宿,有車的樂迷接送醫護人員的上下班,還有樂迷在幫武漢的醫院對接物資。

新型冠狀病毒在人與人之間快速傳染,它對各行各業的感染更為“高效致命”。我們當下所經歷的,從來都不是哪一部分人與疫情的鬥爭。

三兒也無法判斷演出會延期到什麼時候,“疫情是對線下演出市場有衝擊,但也不止是隻對這一個行業有衝擊......不管是行業之間,還是人與人之間,我們都是一個共同體。醫護人員在前方衝鋒陷陣,我們普通人就坐在家裡隔離好自己......有能力的朋友,都儘自己的一份力,來共同抗擊疫情就可以了。”

(本文首發鈦媒體,作者|小黃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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