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早晨7點鐘起床，穿過爸媽睡覺的屋子去廚房，他們大概四、五點鐘就醒了，迷迷糊糊、斷斷續續的聽到他們聊天，內容都是在追憶往事。
用電鍋熬了粥，熱了菜，又把昨天晚上包的餃子用油炸了一下，全都端上桌，才喊爸媽起床吃飯。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勤勞體貼過，葬禮後的第一個早晨，起了個大早跟爸媽說，我去做飯，你們繼續躺著。
我爸問我：“你餓了？”
他真的不瞭解自己閨女，因為我是家裡三個孩子中最不聽話，最愛跟長輩頂嘴的那一個，甚至有時候覺得我爸蠻不講理，無法溝通了還會提高音量把他的氣焰壓下去，還特別反傳統反愚孝，再加上我姐那老實乖巧、憨厚耿直的形象對比，就顯得我這個孩子特別不像樣。
做飯的時候，聽到我媽跟我爸說：“她不是那種不疼人的孩子，就是從小都比她姐更有主見。”
之前寫過賴佩霞在《回家的路》演講裡問過兩個問題，如果一個家庭裡全是警察，出了一個小偷，誰是叛徒？如果一家子都是小偷，出了一個警察，誰是叛徒？
我不知道我算警察還是小偷，但我知道，我一定是叛徒，也許不是百分之百，但至少夠的上百分之五十。
前些日子跟男朋友視頻，他還在說我“攻擊性太少了，在衝突面前太懦弱了”，我說：“可是你知道嗎，回到家我就成了最兇惡的那一個，家人的攻擊性比我還要弱太多太多。”而且，他們一直信奉的諸多觀念，在我這裡就從來不能苟同。
02
吃完飯我媽跟我搶著洗碗，她說：“你的事情多，去忙你的吧。”
我沒同意，剛回家那天想幫著我媽做事，她就是這麼說的，我說：“那我這幾天寫文章賺的錢都用來給你發工資。”
總覺得他們還年輕，做三個人的飯不算辛苦事，沒有關係的。
可是奶奶去世後，眼看著爸媽全都一下子沒了力氣，真的是一夜白頭的感覺，忽然覺得我自己的那些事都一下子降了級，只想好好照顧他們，哄他們開心。
我媽把奶奶生前用的被褥都拆洗了，不停跟我講，從她進門到奶奶過世發生的種種是非，她說：“跟了你爸一輩子，從來沒在他嘴裡落下一句好話，可是有你爺爺奶奶懂我的辛苦，就什麼都值了。”
昨晚包了韭菜雞蛋餡的餃子，菜是奶奶去世之前買的，我媽那天買回來，還拎著跟我感慨“這點韭菜花了我20塊錢，可太貴了”。
把來找我聊天的堂妹留下，我媽又給叔叔嬸嬸打電話，喊他們一起來吃飯，可是他們不肯來。我媽說：“這邊兩個人，那邊兩個人，這麼冷清，過的算什麼日子啊。”
她以前老抱怨我們家吃飯的人多，每頓飯都有七八個人，說從來沒有做過人少的飯，現在真的如願了，卻難過的不知道該怎麼過了。
03
在叔叔家“偷”了一張我們小時候跟爺爺奶奶的合照，已經糊到什麼都看不清了，憑著記憶在頭腦中還原出照片原來的樣子。
爺爺奶奶那時還是我爸媽現在的年紀，哥哥和表哥站在兩側，手裡捧著塑料花，個子最小的丫頭是我，歪著頭噘著嘴正在鬧脾氣，我媽說，是因為我跟哥哥搶塑料花沒搶過，就拒絕拍照。
中間的表姐正在吃手指頭，我親姐從小就是個吃貨，手裡捧著一個咬了幾口的蘋果，奶奶那時候正發愁怎麼還掉給小兒子結婚欠下的債，愁眉不展，爺爺還沒有駝背，還是那個說一不二的一家之主，因為我爸打了哥哥一巴掌，爺爺氣的掀翻了桌子。
那些往事，真的不敢回憶，恨沒有回天乏術，回不去，只能逼著自己往前走，少回頭。
現在的自己跟爺爺去世時完全不同了，那時真的是開口哭，時不時就會掉眼淚，現在呢，除了心裡壓著一塊大石頭，好像生活並沒有受絲毫影響，還可以開玩笑，該吃就吃能睡就睡，反正什麼都會過去，人是可以習慣一切的，習慣離別，習慣失去，習慣一切沉重和苦難。
好幾天都沒跟男朋友說幾句話，昨晚他要返深了，開了視頻，看到他那張臉的那一刻，我的眼圈就紅了，現在真的超級不喜歡哭，每次要掉眼淚就逼著自己控制住，覺得沒有用，哭給誰看呀，又有什麼意義嗎，能逆轉時間嗎，能改變現實嗎，什麼都不能。
可是在他面前，想控制住真的好難啊，覺得自己一秒鐘變弱小了。
想起奶奶去世那天，姐姐哭的喘不過氣，姐夫在旁邊扶著她，給她擦眼淚，我忽然覺得，哪怕平時吵吵鬧鬧，甚至氣的要離婚，可在生死離別面前，有這麼個人在身邊，也還是好的呀。
04
返深的車票，一退再退，最開始買的5號返程，後來退了重新買了9號的，今天男朋友已經在路上了，帶了一行李箱的吃的，回去還要隔離14天，而且沒有口罩了，估計14天后也不能出門。
我跟我媽說我可能9號也要走了，她沒有直說不想讓我走，但是一直跟我爸唸叨，能走嗎？有車嗎？讓進小區嗎？有吃的嗎？能買菜嗎？
年前讓我爸去買口罩，他只買了一包回來，一直為這個事情內疚，倒不是擔心家裡不夠用，而是沒有幫我備幾包回深圳用的。
從我姐家拿來一包，發現她買的全部是“河南飄安集團有限公司”生產的一包20個，還沒有衛生紙厚，而且異味嚴重的粉色假口罩，全部被我撕毀了。
上午我爸去哥哥那個院子裡拉做飯用的柴火，回來時買了兩包湯圓，10塊錢一包，這老頭肯定挺心疼的，以往正月十五，他買的都是散裝的，5塊錢就能買一口袋。
我把票又改簽成了17號的，以前不捨得離開家，是自己想家，現在不捨得走，是不放心這老兩口，怕他們不聽話還要出去串門，怕他們太孤單，我再走了會更難過。
剛剛深圳招生辦宣佈2月20日公佈初試成績，可我還一點都沒有為複試做準備。
唉，感覺正能量有點耗盡了，想躺在原地喪一會兒，生活怎麼這麼難啊。
-作者-
柒月暖陽，以一朵花的姿態行走，穿越季節輪迴，在無聲中不頹廢，不失色，花開成景，花落成詩，已出版《以一朵花的姿態行走》。微博@柒月暖陽，個人公眾號：柒月暖陽，私人微信qyny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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