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黃泉路，遊魂野鬼再次按著故老相傳的規矩，在鬼差的押解下朝深處的城隍廟走去，似乎一切都未曾發生過改變。
只是這一次，黃泉路的幻境再也無法影響楊謹了。
黑白無常腳下不動，遠遠的問道：“星君，可以走了嗎？”
楊謹點點頭，小跑幾步跟上了兩人。
雖然對忽然出現的幻境有所疑慮，不過楊謹和黑白無常並不熟悉，因此沒有貿然開口詢問。
......
傳說中黃泉路的盡頭就是忘川河，河上有一座奈何橋。
奈何橋共分三層，善人的鬼魂可以安全通過最上層的橋，善惡兼半者則通過中間的橋，至於那些惡人的魂魄，就只能走最下面那一層。
概因為人做的善事越多，魂魄就越輕靈，才能登上那最上層的橋。作惡多端的人魂魄沉濁，只能勉強踏上最下面的那一層。
奈何橋最下面的一層離忘川河的河面很近，走這一條路的人大多都會被河中的惡鬼拉下橋面，落入忘川河中。
忘川河裡有無數的蟲蛇猛獸，惡鬼修羅，波濤翻滾，腥風撲面，只要落入河中，永世不得超生。
楊謹與黑白無常結伴而行，一直走到黃泉路的盡頭，才看見不遠處有一條寬不過兩三丈的小河，河上立著一座青石橋，與傳說中的忘川河、奈何橋有著太多的不同，不由奇道：“這就是奈何橋和忘川河？”
白無常解釋道：“忘川河與奈何橋只有在酆都的那條黃泉路上才有，星君若想見識，還要再走上一段時間。
咱們眼前這條河的名字叫做三途河，是陰司開闢用來判定魂魄善惡的手段，三途河水的流速會因為過橋陰魂的善惡而改變。
河對岸有城隍的鬼差負責記錄，善人的魂魄會被送往酆都，從那裡的黃泉路進入陰間，惡人的魂魄直接收容在城隍廟裡，由城隍負責處置。”
“原來如此，多謝七爺指教。”楊謹客氣道。
三人來到河邊，白無常一臉嚴肅的囑咐楊謹：“星君，切記上橋之後無論發生什麼，千萬不要朝著橋下看。
這河裡的水叫做欲水，能夠具現出人心之中所有的慾念野望，魂魄不夠強大的人會禁受不住誘惑跳進水裡，成為這欲水的一部分。
星君雖然有金丹修為，不用擔心被欲水同化，卻也有些麻煩。”
原本白無常沒必要說這些的，只是剛才黃泉路上那一幕有些嚇到他了。
如果真的讓楊謹在他們兩個手裡出了什麼意外，他們兄弟別說繼續做這高高在上的陰帥，能不能留下一條鬼命都得看酆都大帝的心情。
......
白無常說話的功夫，一隊陰魂在兩個鬼差的押解下來到橋邊。
將和白無常一樣的話與那些陰魂交代了一遍之後，兩個鬼差就一前一後的驅趕著陰魂上了橋。
那些陰魂哆哆嗦嗦的跟在領頭的那個鬼差身後走上石橋，說來也怪，每當一個鬼魂通過石橋中間的時候，橋下河水的流速就會變的忽快忽慢。
白無常在一邊解釋：“如果是好人走過三途河，河水的流速就會變慢，欲水的影響也會變弱，讓他們安全通過。可如果是壞人走上石橋，河水的流速就會變快，欲水的影響也會無限放大，這種人是無論如何也走不過這三途河的。所謂‘善惡到頭終有報’，就是這個道理。”
一隊陰魂很快就走了大半，當最後一個陰魂走過橋中心的時候，原本還算平靜的三途河水忽然變的洶湧起來，清澈的河水變的渾濁不堪。
那站在橋中心的男子魂魄腳步停了下來，嘴角浮出一副怪異的笑容，走在他身後的鬼差連忙後退了幾步，離這男子遠了一些。
男子的魂魄站在橋面上，目光看向了河水中間，嘿嘿的怪笑了幾聲之後，手舞足蹈的從橋面上跳了下去，徑直落入河水之中，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再也看不見了。
楊謹嚥了一口口水，心也不由的提了幾分。
那兩個鬼差就好像沒有看見男子跳河一樣，推推搡搡的把其他陰魂送過了河，也不回頭，徑直往深處走去。
等到河水稍微平靜一些，白無常對楊謹說道：“星君，咱們走吧。”
三人緩步走上石橋，因為見識到了那個男子的遭遇，楊謹心裡多了幾分慎重，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當來到石橋中間的時候，楊謹猶豫了片刻，才一狠心踩了上去。
......
“乖兒......”熟悉的呼喚在耳邊響起。
楊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心裡不斷提醒著自己不要轉頭、不要轉頭，脖子卻堅定地朝著河水的方向轉了過去。
平靜的河面上，楊老蔫兒和楊李氏二人並肩而立，笑盈盈地看著楊謹。
楊氏夫婦的身形雖然比起之前佝僂了許多，可是眼中的慈愛卻沒有半分的減少。
“爹......娘......”楊謹的眼裡泛起一絲淚光。
在楊謹的視線裡，楊氏夫婦站在水面上的身子迅速沉了下去，連帶著楊謹的目光也被河水吸引了過去，再也移不開分毫。
平靜的河水泛著彩虹般的光芒，水下似乎有著許多東西，可楊謹去看不清晰，只能隱約看到父母的身影似乎就在其中。
一眼看過去，似乎被綁在了柱子上，身邊圍繞著許多人，不斷的用鞭子抽著他們。
畫面一轉，父母又出現在一座利刃組成的山峰下，數十條惡狗追在他們身後，逼著他們朝刀山上爬去。
一個又一個酷刑的畫面接連出現在楊謹面前，雖然知道這些不過是幻象，可楊謹依舊目眥欲裂。
強逼著自己閉上眼睛，將這些幻象都拋在一邊，楊謹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走吧！”
......
三途河上。
黑白無常驚恐地看著腳下的三途河，原本平靜的三途河變的前所未有的狂暴，河水滾動的聲音如同雷鳴。
不只是河水，就連三人腳下的石橋都開始顫動，隨時都有可能垮塌。
“我們眼前這個真的是星君嗎？”
兩人的心頭同時泛起這麼個念頭。
也不怪他們瞎想，能讓三途河有這麼強烈的反應，用惡貫滿盈、十惡不赦都不足以形容。
楊謹今年才多大？就算他從生下來的那一天就開始殺人，到現在為止能殺多少？
看著腳下已經漫過橋面的三途河水，黑白無常陷入了沉默。
閱讀更多 蒼笙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