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冷兵器研究所之前的文章《死了7000多八旗，讓雍正心驚膽寒？和通泊為何是清軍最大慘敗》當中，曾提到嶽鍾琪評價過清軍子母炮與準噶爾人的贊巴拉克火槍的性能，表示比後者重，射程還不如後者。那麼，被清王朝長期視作秘寶，很長一段時間不給綠營使用的子母炮究竟是何物呢？ 子母炮實際上是由明朝的佛郎機發展而來，由一門母炮和若干子炮組成，故稱子母炮。又有純鑄鐵和鑄鐵鑲木把之分，前者利城防，後者便野戰。
1690年(康熙二十九年)，清廷鑄造了兩種鐵質子母炮。一種長約1.77米，重47.5千克。子炮5門，各重4千克。裝藥110克，鐵子250克。另—種長約1.93米，重42.5千克，餘同前一種。炮的尾部裝有木柄，柄的後部向下彎曲，並以鐵索聯於炮架。此炮裝備在四足木架上，足上安有鐵輪，可推可挽。使用時將子炮放入母炮後腹開口處，用鐵閂固定，然後點燃子炮，彈頭從母炮口飛出。
可以看出，子母炮的重量甚至不到50千克，其炮彈的重量按歐洲的標準屬於半磅炮。明末清初已經引進了重型的紅衣大炮，明清戰爭中清軍也廣泛使用紅衣大炮攻城拔寨。然而清王朝統一中國後卻重視輕型子母炮，這與之前明王朝重視佛郎機的情況是相似的。
建州崛起之前，明王朝的敵人主要是蒙古人和倭寇，還有西南地區的少數民族。這些對手往往機動性強，作戰縱深大，棲身於複雜的地形當中。與他們對敵，缺乏歐洲那樣在大平原打準備充足的陣地戰機會，這就導致火器輕型化。清朝的情況也是如此，無論是北方的準噶爾人或者南方的明鄭政權、苗人或漢族義軍都是流動性高，作戰縱深大的對手。
▲清鄭澎湖海戰
不過滿清與明鄭戰爭時，有清軍以子母炮擊沉明鄭戰艦的記載，證明也有大型的子母炮。（《清耆獻類徵選編卷六》：（康熙）二十二年，靖海將軍施公琅徵臺灣，奏公嫻方略、且習海道，檄署水師提標右營遊擊。六月，領前鋒，駕哨船發銅山。賊哨屯花嶼、貓嶼，公出不意，自以輕舟薄之；子母炮連環遞擊，沈其數舟。）這也可以看出，康熙前期，漢軍是擁有子母炮的。之所以到康熙後期不再擁有，是因為康熙潛移默化逐步削除綠營的子母炮。到康熙五十四年，山西太原總兵金國正請求造子母炮，被康熙明確駁回——“子母炮系八旗火器，各省概造，斷乎不可”。
子母炮和明代佛郎機一樣，都是後裝火器。之所以採取子炮與母炮結合，顯然是加強氣密性的考慮。後裝炮相對前裝炮，裝填速度有很大優勢，然而早期的後裝火器由於氣密性問題，燃氣外洩對於殺傷力有很大的影響。
▲明代佛郎機
子母炮因其輕便優勢，可以在行軍時大量攜帶。雅克薩之戰時清軍就攜帶了多達200尊的子母炮。烏蘭布通之戰時，清軍火器射程不如準軍，但仍能以密集火力對噶爾丹軍進行壓制，正是憑藉國力優勢，子母炮數量多之故。子母炮起初使用實心彈丸和小彈子，康熙末期起使用爆炸霰彈。對付無甲或輕甲的蒙古人、土司兵及漢人義軍，子母炮能發揮可觀的殺傷力。如年羹堯平定青海時，子母炮就打得和碩特蒙古人哭天喊地。但雍正帝因此卻驚駭於子母炮的殺傷力，繼續維持著康熙時代對子母炮的綠營禁令，不過稍作放鬆而已。
▲八旗軍使用盾車戰術
然而，明末時子母炮的祖先佛郎機，面對擁有棉甲盾車的建州軍已經顯出疲軟無力了，子母炮即便威力強於明朝佛郎機，其進步終究有限，只適宜於殺傷輕甲或無甲的對手，是典型的落後於時代的武器。雍正時代因為清準戰爭的緣故，八旗子母炮製作要求嚴格，並不惜為子母炮鑲嵌寶石鍍金、銀龍等貴重的裝飾。乾隆朝開始，子母炮的製作則越來越差，到道光朝基本被抬槍所取代。但即便到了道光時代，對子母炮控制得依然很嚴，秉持著大清一貫防漢的傳統。
▲拿破崙時代仍然在使用前裝火炮
最後，必須指出，直到19世紀，歐洲和美洲尚在大量使用前裝槍炮。現在我們都知道後裝有巨大的優勢，但是後裝火器最大的優勢事實上正在於射程，蓋其管身可以造得更長之故。然而在技術水平不足的時代，由於氣密性問題，後裝火器反而在射程上不如前裝火器，就如同子母炮被贊巴拉克所剋制一樣。直到19世紀的普奧戰爭中，普魯士的後裝德萊賽步槍才在性能上碾壓了奧地利的洛倫茲前裝米涅步槍。
▲德萊塞步槍
顯然，即便子母炮的氣密性稍好於佛郎機，也仍然克服不了致命的射程問題。那麼，清王朝統治者不知道歐洲火器的突飛猛進，已經遠遠超過東亞嗎？絕非如此。對於西學有很深研究的康熙皇帝曾公然說過——“火器之害烈矣……西洋之器其大者能推數仞之城，能擊數十里之遠，當之者無不糜爛。自有其器而守者不可為守，戰者不可為戰矣。自茲以往，器之多將彌甚，火之毒將彌烈，生靈幾何堪此塗炭，嘗欲思一斷絕之法而不得。因念國家既有此器將憑以為長城，欲盡去之不可得矣，宜製為厲禁。凡火器藥物之官皆如天文官世襲，此外不許私習。設火器營於京師，京師而外不得用火器。諸邊鎮當用者皆自京師給遣，或四方有寇盜者亦然，事平仍歸京師。庶四方不習其法不至流毒無已。”
▲乾隆皇帝封子母炮為神
顯然，限制火器發展，尤其是限制漢人擁有火器，本是滿清一朝的基本國策。在這種情況下，明顯落後於時代的子母炮，在乾隆十四年被封為神——“滿洲火器營始祭八旗子母炮神，總統承祭，如漢軍祀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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