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是謠言,這十多天人們造過多少謠

摘要:梳理一下,這段時間,多少個之前“我們愛聽”的樂觀判斷,被嚴峻的防控事實證偽了,而又有多少個之前被看成“攪亂軍心”的、我們不愛聽的悲觀判斷,最終卻被證實了。這提醒我們,在自然面前千萬不可自負。那些明顯惡意的造謠,當然應該依法狠狠地打,但基於信息和認知侷限而有的“不合事實”,應該有寬容,特別當這種言論來自專業人士時。沒看到嗎?很多地方已經為這種自負和不寬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如果那是謠言,這十多天人們造過多少謠


 曹林|文


下午的新聞發佈會上,衛生防疫專家強調,新冠肺炎傳播途徑包括氣溶膠傳播。這個壞消息,讓眼巴巴等著拐點的人們,心裡一緊,這意味著多了一個無形的、似乎防不勝防的傳播途徑,意味著既有的防護措施必須加碼,意味著抗疫形勢非常嚴峻。不像直接傳播和接觸傳播,飛沫混合在空氣中,形成氣溶膠,吸入後導致感染,以讓人感覺不到的方式發生。


前幾天關於“病毒可通過氣溶膠傳播”就在網上傳播,清楚地記得,有一家較有公信力的媒體,還在其闢謠平臺進行了澄清,在“冠狀病毒氣溶膠傳播”幾個字上打了個大大的“謠”字,並配上了專家證言。現在,防疫專家通過官方證實了氣溶膠傳播的存在,表明之前傳言並非謠言。那麼,說“冠狀病毒氣溶膠傳播是謠言”的闢謠,是不是謠言呢?我覺得不是,人們的科學認識需要有一個過程,特別是對這種不明肺炎,這種新出現的狡猾病毒,沒有哪個專家敢說已經清楚瞭解了它。


如果那是謠言,這十多天人們造過多少謠


此前傳言說可通過氣溶膠傳播的,並不就十分肯定,只是發出預警,後來闢謠的,是按照當時病例和自身認知作出的判斷,雖然今天被證偽,但,科學不就是這樣嗎?理解了這個過程,就理解了人們為什麼堅持認為醫生當初的預警並不是謠言。如果那是謠言,這十多天人們造過多少謠?


還記得疫情剛開始爆發的時候,感染的好像都是老人、有基礎病者和肥胖者,一個擁有院士頭銜的權威專家稱,目前證據確實顯示兒童、年輕人對病毒不易感。——這個判斷讓很多人鬆了一口氣,不過情況很快就嚴峻起來,這個判斷被事實所推翻,國家衛健委明確,兒童是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的易感人群。新型冠狀病毒是一個新病毒,所有人都沒有免疫力,再年輕也易感。那麼,之前專家說的是不是謠言?當然不是,那就是那個階段的認知,病例有限,對病毒的認知也很有限。


關於拐點,疫情剛發生的時候,媒體急於讓專家判斷拐點,好幾個權威專家都提到,拐點應該在元宵節,疫情一週或十天左右達到高峰。承受著各種隔離代價的人們盼啊盼啊,終於等於元宵,同一批專家的判斷是,說元宵節是拐點為時還早,關鍵時期千萬不可掉以輕心。與現在的事實不符,那專家之前的判斷是不是謠言呢?當然不是,疫情每天都在發生變化,那只是半個月那種信息基礎下的判斷,而信息的變化是動態的,病毒傳播的種種不明給判斷帶來太多障礙,怎麼能苛求專家當神。如果把與後來發展的事實不符的專業預判當成謠言,那專家就不敢開口說話了。尊重科學,就是尊重科學家的判斷也可能有錯這個事實。


鍾南山院士很值得尊敬,雖然之前作過關於元宵是拐點的判斷,他沒有為了維護所謂“權威面子”而諱言和迴避,而是根據新的形勢作出了新的判斷,這就是科學認知的過程。這種在判斷上的糾錯,絲毫沒有影響科學權威,而是讓人覺得說真話的、敢於否定之前判斷的科學家更可信。


前面的文章中我提到過,科學與迷信最大的區別就在於,科學會說“我錯了”,而迷信不會。那些播撒迷信的巫師,從來不會想著怎麼作出一個不會被打臉判斷,而是想著在錯的時候找到堂皇理由。就像《今日簡史》中提到的,要想當一個祭司,重點不是知道怎麼跳祈雨舞,結束乾旱,而是知道如何在祈雨舞失敗的時候找到藉口,並讓人們繼續信神,就算人們所有的祈禱神似乎都聽不見。全智全能的神才不會錯,科學是反神話的,本身就是一個試錯的過程。無視人類對事實的認識規律和認知侷限,把所有不合事實的判斷都當成謠言,科學就被扼殺了。


這段時間面對疾病和病毒的威脅,人們感到很無力,前所未有地迷茫,輿論場上多少信息被證實了又被證偽了。很多信息,權威專家都無法作出判斷,更何況常人?所能做的只能是破除那種自負,讓信息充分地透明和流動,讓人們在透明的信息環境中去分辨和判斷。


人類擁有著一種理性的自負,認為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掌握了真理和真相,這個可控,那個可防;這是謠言,那是謠言,不能放過任何一句不合“事實”的信息;我們這麼厲害,區區一個病毒算什麼?不明的病毒狠狠地修理了人們的這種致命自負,各種自負,一次次在狡猾的病毒前敗下陣來,包括權力的自負、專家的自負、輿論的自負。


梳理一下,這段時間,多少個之前“我們愛聽”的樂觀判斷,被嚴峻的防控事實證偽了,而又有多少個之前被看成“攪亂軍心”的、我們不愛聽的悲觀判斷,最終卻被證實了。這提醒我們,在自然面前千萬不可自負。那些明顯惡意的造謠,當然應該依法狠狠地打,但基於信息和認知侷限而有的“不合事實”,應該有寬容,特別當這種言論來自專業人士時。沒看到嗎?很多地方已經為這種自負和不寬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病毒逼著人類在成長,這種成長包括對新病毒的認知,更包括對自身致命自負的清醒認知,去重新定義對所謂謠言的定義。病毒修理著人的自負,動態中糾錯不是丟人的事。多點兒寬容,給科學一個試錯的過程,也給信息傳播一個自身糾錯的過程,不可用那種權力的自負去窒息科學和信息傳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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