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瘟疫的對抗是一場有始無終的戰爭,兩原因致未來有更多新對手

人類發展史上最久遠的相伴就是瘟疫對人類的跟隨,人與疫病之戰貫穿了迄今為止的全部人類文明進程。自人類最初的茹毛飲血時代以來,疫病就已經酣睡在人類文明的臥榻之側,它們隨時會突然甦醒過來對人類發動攻擊,利用自身的傳染力和感染性給人類造成持久的災難。

在從茹毛飲血到刀耕火種、從遊牧漁獵到墾殖農耕的人類改造自然活動中,動物、土地、森林等各種自然界病毒不斷隨之進入到人類生活圈,它們為瘟疫的發生埋下了伏筆。在非洲肯尼亞圖爾卡納湖以西的地方,考古學家曾發現一具距今約165萬年的古人類骨化石,從其骨骼構造推斷這位古人類患有病菌引起的雅司病(慢性接觸性傳染病)。

人與瘟疫的對抗是一場有始無終的戰爭,兩原因致未來有更多新對手

盧梭《弄蛇女郎》中展示的原始人與自然

這表明人類的傳染病史至少已有165萬年的時間,那麼原始人類是怎麼在病菌疫病的威脅中繁衍下來的呢?最主要的原因是原始時代人口密度極低、不同人類族群之間的交往極少。人口數量少密度低使得疫病爆發的規模極小,而人類族群間的極少交往則使得疫病傳播的地域範圍極為有限。

比如,四萬年前生活在歐洲的尼安德特人,他們一個族群的人口只有幾十人,極少有超過100人的情況。所以一個殘酷的真相是,作為病菌宿主的一個人類族群在感染和病死後,無法接觸到新的人類族群的病菌也就消亡了。因此,瘟疫大規模的爆發要等到人類文明進程的開啟和推進,其中的標誌性事件是人類的永久性定居和對野生動物的馴養。

永久性定居所形成的村落和城鎮化生活模式,引來了蚊子、蒼蠅、蟎蟲、蝨子、跳蚤、老鼠的伴生,它們能夠向人類傳播瘧疾、鼠疫等烈性傳染病。而馴養野生動物則使自然界的病菌在人類生活圈中的長期存在成為必然,它們引發了人們耳熟能詳的豬瘟、馬瘟、瘋牛病以及禽流感的傳播。

人與瘟疫的對抗是一場有始無終的戰爭,兩原因致未來有更多新對手

人類對抗瘟疫的情景

所以有人說,人類文明史也是一個與傳染病作鬥爭的歷史。人類在不斷走向文明的過程中,不得不借助自然界的種種資源來發展自身,而病菌疫病則代表了自然界中不願順從的對抗者。

作為對抗者的這些微小生物界的病菌們有著驚人的能力,它們在人類歷史上不時地操作出大規模收割人類生命的“瘟疫事件”。

中國歷史上最早對瘟疫的記載出現在甲骨文中,這種形成於4000多年前的文字中出現了“疾年”、“雨疾”等記載,前者的意思是“多疾之年”,後者的意思是“疾病像下雨一樣傳播”,生動地描繪了殷商時期瘟疫爆發的情形。國外對瘟疫的最早文字記載,出現在4000多年前古埃及的埃伯斯紙草書中,那被認為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對大規模瘟疫的文獻記錄。

人與瘟疫的對抗是一場有始無終的戰爭,兩原因致未來有更多新對手

古埃及埃伯斯紙草書

瘟疫與戰爭和饑荒被並稱為人類歷史悲劇的“三劍客”,而瘟疫則以其殺人於無形的傳染力和感染性,被視為微小病毒對人類生命的規模性收割。更為可怕的是,每當人類世界以戰爭形式展現大規模動員能力的時候,瘟疫便會悄無聲息地趁機而起,並擔當起終結者的角色。所以這個悲劇三劍客組合,在歷史上常常是結伴現身,共同肆虐人間。

公元前431年,古希臘的雅典陣營與斯巴達陣營之間爆發了伯羅奔尼撒戰爭,在戰爭剛剛進行到第二年的時候,一場侵襲希臘的大瘟疫就在人群中爆發了。對於這場大瘟疫的起源,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說:“瘟疫可能源自上埃及的埃塞俄比亞,並經過埃及本土、利比亞和波斯,以可怕的速度傳播到希臘”。

這場瘟疫在古希臘地區肆虐達五年之久才完全消失,它在傳播到擁擠的雅典之後吞噬了城中約1/4至1/3的人口,摧毀了雅典城的整個社會結構。修昔底德作為親歷者,他描述了人們感染這種瘟疫之後的情形——

“身強體健的人們突然被劇烈的高燒所襲擊,眼睛發紅彷彿噴射出火焰,向內的部位,如喉嚨或舌頭,開始充血並散發出不自然的惡臭。緊跟著這些症狀的是打噴嚏和聲音粗啞,這之後痛苦很快延伸到胸部引起劇烈的咳嗽……”

人與瘟疫的對抗是一場有始無終的戰爭,兩原因致未來有更多新對手

反映雅典城瘟疫的石版畫

感染者最終多數都因為疫病所引發的過度潰瘍和痢疾而死,得以倖存的感染者則無一例外地留下了終身傷痛,倖存者們大都喪失了手指、腳趾、生殖器官等方面的功能,還有一些倖存者或是失明或是失憶。至於究竟是什麼病菌引發了這場瘟疫,有人推測是“麻疹、猩紅熱、天花、傷寒或某種不再存在的疾病在歐洲的初次登場”。

但是在1996年,美國聖迭哥醫療中心的帕特里克·奧爾森博士提出了驚人的觀點,他說造成2400多年前雅典大瘟疫的元兇是埃博拉病毒。這是一個十足驚人的論斷,現代醫學對埃博拉這種烈性傳染病病毒的認識還是始於1976年,當年這一病毒對剛果(金)北部一條河流沿岸55個村莊的“虐殺”,讓現代人第一次認識了可怕的它。如果它真是2400年前肆虐古希臘的瘟疫病毒,那麼是什麼原因讓它在兩千多年後突然甦醒了呢?

或許正如《The Story of Pestilences(瘟疫的故事)》的作者、美國的醫學史專家霍華德·馬凱爾在書中寫下的那段震撼人心的話:“人類看待自然的眼光是如此原始,遠沒有學會和自然和諧相處的正確方法,某些沉睡了1萬年的病毒,都可能被當今人類的能力喚醒。”

然而事實證明,對於遠古病毒的潛藏能力和現代人類的喚醒能力,霍華德·馬凱爾教授的估計有些太保守了,“1萬年”遠遠不是他們能力的上限。2014年,法國科學家在西伯利亞的凍土中“喚醒”了一種沉睡了3萬年的病毒,而這種病毒在從冰封中解凍後仍然具有感染性

,它被命名為“西伯利亞闊口罐病毒”(Pithovirus)。

人與瘟疫的對抗是一場有始無終的戰爭,兩原因致未來有更多新對手

沉睡3萬年的“西伯利亞闊口罐病毒”

除此之外,科學家發現的史前病毒還有擬菌病毒(Mimivirus)、潘多拉病毒(Pandoravirus)和西伯利亞軟體病毒(Mollivirus),這些對於數萬年前遠古病毒的成功喚醒,“表明古老病毒並不是那麼稀少,而且高度多樣化”,地表下潛伏於極端環境中的未知古老病毒可能正在等待甦醒

。對於西伯利亞的凍土中冰封狀態下的潛在古老病毒,全球氣候變暖或許真的會讓它們在將來迎來蘇醒的契機。因為西伯利亞凍土冰層早在1970年就已開始慢慢融化,把凍土層的完全融化放在地球的時間尺度上來看,真的就是眨眼之間就能完成的事情。

在古希臘神話中,人類所經歷的時代被描述為黃金、白銀、青銅和黑鐵四個時代,居首的黃金時代是幸福完美的時代,人類無須勞作就可以獲得大地所提供的一切生活所需,活著時沒有悲傷與憂愁,死去後則化為精靈飛昇天堂,一切都有最美好的安排。很顯然,人類社會迄今為止還從未有過黃金時代,但現今的人類世界卻很可能是病菌的“黃金時代”。

微小生物界的病菌由於缺乏長距離的運動能力,註定了它們的傳播必須依賴作為宿主的人或動物的活動。而以當今人類前所未有的活動能力,海洋、山脈、地形、距離這些曾經有效阻隔疾病傳播的地理屏障已經失效。這次爆發的新型冠狀病毒肺炎(NCP)在短短兩個月時間裡,就從武漢翻山越嶺、跨洋過海,出現在了世界範圍內20多個國家的3萬多人身上,這就是人類活動加劇病毒擴散的又一實證。

人與瘟疫的對抗是一場有始無終的戰爭,兩原因致未來有更多新對手

2019新型冠狀病毒武漢株顯微影像

霍華德·馬凱爾在其書中發出警示:“我們現在面對的還有一系列全新的、毀滅性的很難治癒的瘟疫,由於現代交通的快速與普遍,這些瘟疫中的任意一種都可能由區域性疾病散佈起來,變成全面發作的災難”。

人類砍伐森林的活動使潛藏在熱帶雨林的大量病毒奔湧而出,全球氣候變暖則使凍土冰層中沉睡的未知病菌有了甦醒的可能,這使得“新的致命性瘟疫會隨時出現”。

但人類文明前進的腳步不可能因此停歇,在人類對自然界索取與破壞、保護與共處的糾葛中,人類與病菌疫病的鬥爭將是永無止境的。

主要參考資料:《瘟疫的故事》(霍華德·馬凱爾著,羅塵譯),《瘟疫與文明》(欣正人著),《人類瘟疫報告》(葉金著),《瘟疫:文明的代價》(桑林等著)。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