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漱石:痛苦與榮耀

受得了多少痛苦,便配得上多大榮耀。

1867年2月9日,夏目漱石出生於江戶(現東京),本名為夏目金之助。

夏目漱石:痛苦與榮耀

夏目漱石被稱為日本國民作家,類似老舍被稱為“人民藝術家”。他的頭像曾經出現在日本仟元面值的紙幣上。他的處女作《我是貓》出版時,讓連載的雜誌銷量提升十倍多。

夏目漱石:痛苦與榮耀

在2000年日本《朝日新聞》舉辦的“一千年來最受歡迎日本文學家”問卷調查,夏目漱石排第一。魯迅曾說夏目漱石的作品“當世無與匹敵者”,在日本留學期間就讀了不少他的作品。周作人還把夏目漱石的作品譯介到國內。

美國的日本文學研究者邁克爾·K·波赫達士將夏目漱石、魯迅、卡夫卡、喬伊斯並列稱為20世紀文學的開拓者。另外,他還認為夏目漱石運用心理學和社會學思考「何為文學」的《文學論》,即使從全世界的角度來看,也是一部先驅之作。

夏目漱石為什麼能夠得到如此廣泛的喜愛和認可,成為日本國民作家?

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他敏銳地感知到了明治維新時期的日本社會,在西方文明衝擊下產生的種種集體情緒:自卑、反思、懷舊和痛苦掙扎,他把這些寫進了作品中。

而這種敏銳,對他本人來說就像一把雙刃劍,成就作品的同時也帶來痛苦。

下面,我們就來剖析一下夏目漱石人生的幾個側面,看看他到底為什麼痛苦,又是如何走向榮耀的。

愛寫漢詩的英國文學學者

夏目漱石出生的第二年,明治維新開始了,日本走上了現代化(西化)的道路。所以,他是在新舊交替的文化氛圍中成長起來的。

1881年4月,15歲的夏目漱石進入當時著名的漢學私塾二松學舍學習漢文化。明治維新以前,漢文化是日本模仿的範本,學習漢文化成為一種社會潮流,漢學私塾也非常常見。

在二松學舍求學期間,夏目漱石閱讀了《左傳》《史記》以及諸多唐詩宋詞,並且迷上了漢文化。他把名字改為“漱石”,就是借用了《晉書》孫楚傳中的典故“漱石枕流”,表達高潔隱逸的追求。

夏目漱石尤其愛寫漢詩。在他的中文詩集《木屑錄》序文中寫道:“餘兒時誦唐宋詩詞數千言,喜作文章,或極意雕琢經句而始成……遂欲以文立身。”可以看得出,他對漢文化的喜愛,已經超出了票友的性質,曾一度想成為一名漢學家。

現存夏目漱石的漢詩作品仍有200餘首,在明治時期,他的身份不僅是小說家,同時還被當作漢詩名家。

如此喜愛漢詩的夏目漱石在進入東京帝國大學之後,卻因為家道中落、需要為往後生計考慮,不得不順時而為,學起了更易於就業的英文專業。此後,還前往倫敦留學,幾度做英文教師。

當時,在全盤西化的狂潮中,日本開始把漢文化看作是陳舊落後的象徵,予以拋棄,相反,西方文化被奉為圭臬。夏目漱石雖然做了順應潮流的選擇,但內心收到衝擊,他感受到了深處傳統和革新的歷史夾縫中的痛苦。

家暴男

夏目漱石和妻子中根鏡子的關係一直很受公眾關注。中根鏡子還因為相貌不佳被日本媒體評為“日本五大鬼嫁”之一,‘鬼嫁’就是醜妻。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流傳著“夏目漱石嫌棄妻子醜陋而經常打她”的傳聞。這是真的嗎?不全是。

中根鏡子晚年曾和女婿松崗讓合作出了一本回憶錄,叫做《我的先生夏目漱石》。在書裡,他承認夏目漱石確實曾經動手打她,而且不止一次,但並不是暴力傾向使然,而是因為精神病。

1900年,夏目漱石獲得政府的助學金,成為第一批赴英留學生之一。他在倫敦待了2年,後來在《文學論》中,他回憶道:“我在倫敦度過的兩年,是我一生中最不愉快的2年,在英國人中間,我就像一條落入狼群中的可憐的狗”。正如夏目漱石所說,他承受著精神上的自卑和孤獨,以及經濟上的壓力。因為處在高大的白人中間很不自在,他幾乎不去上課,把獎學金的三分之一都用來買書,然後閉門埋頭苦讀。

倫敦苦悶和抑鬱的生活讓他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和妄想症,發病時有狂躁和暴力傾向,無法自控,這些病症直到去世時都伴隨著他,只有寫作才能讓他暫時擺脫折磨。

夏目漱石:痛苦與榮耀

日本魯迅

夏目漱石一生才華橫溢,只搞了十年創作,卻留下了一系列大作。他的全部作品,大體反映了明治時期知識分子的痛苦而不安的靈魂,反映了他在東方思維和西方文明、在虛幻理想與殘酷現實、在迂腐守舊和拜金大潮之間的艱辛求探與慘痛折磨。

他像魯迅一樣,在黑暗的轉折時代,發出吶喊。

巧得是,他也極大地影響了在日本留學的魯迅。魯迅在《我怎樣做起小說來》有過這樣的自白:記得當時最愛的作者,日本的,是夏目漱石和森歐外。而魯迅的弟弟周作人,在一篇回憶他與兄弟倆在日本求學經歷的文章中也寫道:當時日本其餘作者,森歐外之類,魯迅差不多隻看他們的文論或者譯文,只有夏目漱石的《我是貓》和《虞美人草》,魯迅是跟著報紙上的連載從頭讀到尾,後來還買了整卷本收藏。

從這些細節中,魯迅對夏目漱石的喜愛可見一斑。

夏目漱石的人生軌跡幾乎是伴隨著明治維新的進程而發展的,他的諸多人生選擇又影射著日本人在向現代化轉變進程中所面臨的身份認同難題。這是看似金剛怒目的魯迅會喜歡機敏輕捷的夏目漱石的原因。很大程度上,這兩人都處在民族國家處於新舊交替的社會背景下,有著強烈的民族自尊心,對國民性有著複雜情緒,對現代性也有深刻的反思,因此,他們都有一種被卡在歷史夾縫中的無力感。

這也幾乎是所有生活在鉅變時代的人們的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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