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究竟……死了沒有

希特勒……究竟……死了沒有

自2012年2月以來,一則關於“南極或是希特勒遺骸與納粹秘密檔案埋葬地”的消息被國內媒體紛紛轉載。國內某學術報刊對此進行了批駁,認為這條新聞純系炒作、捕風捉影,毫無真憑實據。

為了揭示歷史真相,該報刊登了希特勒的死亡照片,屍體面部特徵明顯,希特勒式的小鬍子清晰可見。報紙還援引了專家的意見:“實際上,關於希特勒之死,正史並沒有提出太多的質疑。

學界比較認同的說法是希特勒在總理府的地下室自殺,屍體焚燒不完全,遺骸被蘇聯帶走。”對上述照片和所謂的學界“共識”,我們不禁要提出一系列的問題:報紙刊出的希特勒死亡照片真實可靠嗎?

哪些史籍算得上是正史?正史記載希特勒之死的根據是什麼?半個多世紀以來,正史對希特勒自殺方式的描述發生了哪些變化?正史對希特勒遺骸的發現、去向仍持有哪些質疑?

首先要講清楚的是,該報刊發的那張希特勒死亡照是不實的,這一點早為有關歷史記載、研究所證明。

1945年5月2日,蘇軍在總理府暗堡發現了一具男屍,這個人留著希特勒式的小鬍子,長得也很像希特勒,蘇軍戰士們把這具屍首拖到總理府花園,馬上有很多記者圍上來拍照。“後來所謂的五月二號找到希特勒屍體的訛傳就是由此而來的,許多外國報紙雜誌刊登了這具屍體的照片。”

很快,蘇聯方面澄清了事實,他們先說這具屍體是希特勒的替身,後來又說是有人仿照希特勒的模樣,對屍體進行了化妝偽造。那麼,希特勒之死的真相是怎樣的?正史又是如何記載的呢?

希特勒……究竟……死了没有

要想回答這個問題,首先要界定一下何謂正史。由於研究對象不同,所處時代、國家、地區的情況、標準不同,很難給正史下一個全面的定義。就德國現代史研究而言,人們心目中的正史大致具有以下兩個特徵:

首先,正史應該是信史,信史研究的主要部分一定要建立在尋找、發現、整理、使用原始材料的基礎上,絕不能僅僅是抄襲、拼貼、綜合他人的研究成果。信史要講事實,重證據,拒絕道聽途說,更不能跟風炒作。

其次,信史不一定就是正史,要成為正史,信史還須同為官史,它要符合國家、時代特定的政治、社會發展需要,它要與某種主流意識形態和具體的國家利益保持一致,它要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反映、甚至是代表政權的意志和看法。

在戰後西方史學界進行的有關希特勒及納粹德國的信史研究中,不乏一些科學性與政治性、歷史性與現實性、學術性與可讀性兼備的著作。

這些作品不僅科學性強,還能站在自由、民主的立場上,揭露、批判、討伐希特勒政權的獨裁、侵略、種族滅絕史,再加之語言準確、豐富,文筆生動、流暢,贏得了較大的讀者群,具有了較強的社會影響力,成為戰後西方社會公認的正史。

應當指出的是,自改革開放以來,上述西方史籍大多已譯介到國內,這對於加強我國世界史知識的普及,推動我國世界史研究的原始創新,加快我國構建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世界史正史,無疑起到了積極有益的促進作用。本文將試舉幾部這類史書,作為我們以下討論的對象。

西方正史對希特勒之死的研究大致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從二戰結束至60年代後期,這一時期,西方正史對希特勒之死的記載多采信英國學者羅珀的研究成果。羅珀認為,在帝國末日降臨的時刻,希特勒向嘴部開槍自殺身亡,其屍體被焚燒殆盡,所剩骸骨無跡可尋。

H·R·特雷弗·羅珀,二戰前是英國牛津大學的青年曆史講師。二戰期間,羅珀在英國的秘密情報部門服役,專門負責偵聽、截取納粹反間諜機關發出的無線電密報。

二戰後,他受到英國情報部門的委託,趕赴柏林調查希特勒死亡的真相。因為當時謠言四起,說希特勒還活著,並且已經逃往西方,這無疑給西方盟國造成了很大的政治壓力。為了便於開展工作,儘快查明真相,羅珀化名奧頓,以英軍少校的身份出現在柏林。

在1945年的9、10月間,羅珀走訪、訊問了不少當事人,主要包括那些在帝國末日來臨之際,和希特勒一起在地堡中生活過的人們,諸如政治家、軍人、秘書以及勤雜人員各色人等。

他們之中不乏關鍵證人,像帝國青年團首領阿圖爾·阿克斯曼,以及希特勒的司機肯普卡。阿克斯曼在希特勒死後曾進入自殺現場,他和肯普卡均參與了焚燒希特勒屍體的行動。

羅珀還曾詢問過希特勒的秘書克里斯蒂安夫人和鮑曼的秘書克魯格夫人,這兩位女秘書在地堡中堅守到希特勒死後才離開,雖然她們親眼目睹的並不多,但從其他直接目擊證人,像希特勒的副官京舍、侍從林格那裡,她們知道了事情的詳細經過。

1945年11月1日,羅珀在柏林舉行了記者招待會,公佈了他的調查結果。1947年3月,羅珀出版了《希特勒末日記》一書,詳細記錄了希特勒生命中的最後10天及其自殺身亡的歷史。

希特勒……究竟……死了没有

在書中,羅珀為廣大讀者勾勒了一幅希特勒末日的完整圖景。其中,有兩條主要線索貫穿始終,一條是政治、軍事形勢的快速變化,另一條是希特勒本人對此做出的近乎於歇斯底里的反應,這兩條線索交織在一起,快速、起伏地向前躍進著、發展著,指向的終點就是第三帝國的覆滅和希特勒的自殺身亡。

1945年4月20日,在希特勒56歲生日那天,蘇聯紅軍開始湧入柏林近郊,帝國首都和“元首”的命運危在旦夕。

4月22日,在帝國總理府花園內元首地下避彈室舉行的形勢分析會議上,希特勒得知,位於柏林外圍的黨衛軍無法發動預定的反擊作戰,他再也無法剋制自己的情緒,猛然間地爆發了,他開始咆哮,痛罵軍隊將領是懦夫,是膽小鬼,是軍隊背叛、拋棄了他,他宣佈一切都完了,但他宣稱,自己要留在柏林,面對末日的來臨。

4月23日,帝國元帥戈林從德國南方發來電報,詢問希特勒是否已經失去人身自由,自己可否接班,代為行使帝國的領導權。此舉被希特勒視為背叛,他盛怒異常,宣佈解除戈林的一切職務。

4月28日,希特勒得到消息,黨衛軍頭子希姆萊正揹著自己和西方盟國接觸,準備談判投降。他氣得滿臉通紅,像發瘋一般的大喊大叫,黨衛軍的背叛預示著帝國末日的來臨。

4月29日凌晨時分,希特勒開始料理後事,他先是與多年的女友埃娃·布勞恩舉行了婚禮,接著,向自己的女秘書口授政治遺囑和私人遺囑,宣佈他的死期臨近。

4月30日凌晨,希特勒得知,位於柏林西南方向的德軍受阻,無法靠近施援,至此,最後一點獲救的希望也破滅了。

4月30日下午,希特勒在地堡中與自己的親信、隨從握手告別,然後走進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與埃娃一起自殺身亡。

下午3點30分,當希特勒的侍從林格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希特勒已向嘴開槍自殺身亡,埃娃吞服了氰化物毒藥,也已經死去。隨後,希特勒的副官京舍、帝國宣傳部長戈培爾、希特勒青年團領導人阿克斯曼等人進入房間。

根據希特勒臨死前的囑託,他們搬出希特勒夫婦二人屍體,在地堡出口附近的空地上澆上汽油加以焚燒。

羅珀認為,焚屍滅跡的工作做得相當成功,“只留下一堆不可辨認的骸骨……也許和其他士兵的屍體混在一起,蘇軍在院內任意發掘,曾掘出不少這類屍體……這位現代文明的毀滅者,此時已經沒有被人發現的危險了。”

希特勒……究竟……死了没有

1927年的帝國總理府

羅珀的敘事、結論是以實地調研為基礎的,無疑具有很強的可信性和權威性,加之希特勒之死這一歷史事件本身所具有的巨大轟動效應,再者作者著書立說時,佈局安排合理,情節推進流暢,文字表達清楚,因此,該書一經面世,就大受歡迎,成為當時的暢銷書。

後來,由於羅珀在德國現代史及其他史學研究領域內的突出貢獻,他榮獲了牛津大學皇家講座教授的教席,成為英國著名的歷史學家。然而,真正讓羅珀的說法發揚光大的,是他在牛津大學的同事艾倫·布洛赫。

艾倫·布洛赫大學時學習現代歷史,後長期任教於牛津大學,曾任牛津大學副校長,他還是聖凱瑟琳學院的創始人、第一任院長,由於他對歷史學、教育學的重要貢獻,於1972年獲爵士稱號。

二戰結束後不久,布洛赫就著手撰寫希特勒的傳記。他根據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繳獲的納粹德國的大量文件材料,紐倫堡軍事法庭的審訊記錄,戰犯的日記及回憶錄,納粹時期的書籍報刊、新聞電影和希特勒的講話錄音等等,寫成了《希特勒——暴政的研究》這一卷帙浩繁的鉅著。

對於希特勒之死的問題,該書直接引用了羅珀的觀點:希特勒對著嘴放槍,自殺身亡,埃娃·布勞恩服毒而死。在屍骸下落的問題上,布洛赫也支持羅珀的觀點,認為蘇聯人“什麼也沒有找到”,屍骸下落不明。

布洛赫的這部專著史料豐富、翔實,堪稱有關希特勒和第三帝國史研究的權威著作。自1952年出版以來,已再版數十次,被譯為十幾種文字,介紹到全世界。由於本書具有的權威性和影響力,羅珀對希特勒之死的解釋也更加深入人心,並廣為流傳。

如果說,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還能有哪一部研究希特勒、納粹德國的著作,能與布洛赫的大作相提並論、甚至是平分秋色的話,那就屬美國人威廉·夏伊勒撰寫的《第三帝國的興亡》了。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和大戰初期,夏伊勒曾任美國環球新聞社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駐德記者,他根據戰後繳獲的大量納粹德國檔案和審訊記錄、戰犯日記及親身經歷,花費五年半時間寫成此書,用栩栩如生的筆法,描繪了納粹帝國產生、發展、滅亡的全過程。

在希特勒之死的問題上,夏伊勒也重複、佐證了羅珀的觀點:希特勒“是對著自己的嘴放槍的……但是新娘子並沒有用她的手槍,她服了毒藥”。至於屍骸和骨灰的去向,夏伊勒也支持沒有找到的說法。

該書於1960年首次出版,不僅在美國熱銷,還在英國、法國、意大利、聯邦德國的圖書市場取得了巨大成功。此書對鞏固、傳播羅珀的研究觀點,同樣起到了強有力的推動作用。

可以這樣講,直到60年代後期,羅珀的說法在西方都是一枝獨秀,無人能夠撼動,對希特勒之死的研究似乎已經蓋棺定論,無需再有進一步的討論了。

60年代後期至80年代末是研究的第二階段。這一時期,蘇聯的某些調查結果漸漸浮出水面,這些結果顯示,經確認的希特勒屍體有服毒跡象。

對此,西方學者的反應不一,有的表示強烈質疑,仍維護羅珀的觀點,有的乾脆擺出分歧,迴避激烈的爭論,還有的學者綜合了東西方的兩種認識,試圖給出第三種解釋。

1968年,蘇聯記者列夫·別西緬斯基在聯邦德國出版了《阿道夫·希特勒之死》一書,書中透露了迄今為止西方知曉不多的、蘇聯政府和軍隊在戰後調查希特勒之死的某些情況。此書後又在英國倫敦、美國紐約出版發行,在西方社會引起了轟動。

別西緬斯基畢業於莫斯科國立大學哲學系,二戰期間,曾擔任朱可夫元帥的德語翻譯和情報官員。二戰結束後,他接受了蘇聯政府的秘密任務,在柏林調查希特勒之死的真相。

此後,他還做過蘇聯駐波恩記者,最後成為歷史學家,曾任蘇聯德國史研究中心顧問委員會成員及莫斯科科學院軍事史教授。在二戰史和德國史方面,別西緬斯基著述頗豐,《阿道夫·希特勒之死》是其代表作之一。

希特勒……究竟……死了没有

希特勒的情婦愛娃·布勞恩

根據別西緬斯基的記載,1945年5月5日,在帝國總理府花園內地堡出口附近的彈坑內,蘇軍發現了兩具屍體殘骸,認為是希特勒及布勞恩的屍體。兩具屍體很快就被送到柏林附近的布赫戰地醫院,做了初步的鑑定。

當時還沒有DNA技術,但蘇聯人找到了屍體顱骨中的牙齒,其中男性屍體的齒冠特徵明顯。隨後他們找來了希特勒牙醫布拉施克(當時在逃)的助手、牙科護士克特·霍伊澤曼夫人及牙科技師弗裡茨·埃希特曼,前者在布拉施克給希特勒治牙時,在旁完成傳遞醫療器械和藥品的輔助工作,因此比較熟悉病人的牙齒情況,而後者,曾為布勞恩製作過假牙及連接假牙用的齒橋。

蘇聯人先讓這二人憑記憶詳細複述了希特勒和布勞恩的牙齒特點,並畫出草圖。然後,他們出示了一對上下頜骨及連帶的假牙、齒橋,霍伊澤曼夫人斷定是希特勒的。蘇聯人又出示了幾枚假牙和齒橋,埃希特曼確定是布勞恩的。

由此蘇聯方面確認了這兩具屍骸的身份。蘇軍驗屍專家還對屍體進行了解剖,根據男屍顱腔內發現的安瓿碎片及屍體散發出來的苦杏仁味道,他們認為,死者因氰化物中毒而死。

報告還提到,男屍的部分頭蓋骨失蹤了,但在現存的屍骸中,找不到中彈的痕跡。屍體解剖的結果表明,希特勒是服毒自殺的。

以上結論一經傳入西方社會,就引發了不小的震動,它徹底顛覆了人們以往對希特勒之死的諸多認識。

如前所述,在戰後的23年裡,西方的史籍,特別是那些帶有官方色彩的正史一直都認為,希特勒是朝嘴開槍自殺的,然後被焚屍滅跡,骨骸、骨灰不知去向。

針對別西緬斯基的顛覆性說法,德國曆史學家維爾訥·馬澤爾提出了強烈的質疑。馬澤爾是德國史學界研究希特勒的權威專家之一。他曾在慕尼黑大學任教,還做過美國、日本、芬蘭等國大學的訪問教授。

在其職業生涯中,馬澤爾投入了大量的時間、精力來研究希特勒這個歷史人物,他甚至用一種近似迂腐的態度來考證希特勒的生活細節,諸如希特勒出生那天的天氣溫度、溼度等情況。

1971年,馬澤爾出版了《希特勒:傳奇-神話-真相》一書。在希特勒之死的問題上,他完全贊同羅珀的觀點,在書中,他甚至省略了對希特勒之死的具體描述,而是直截了當地寫道:“英國曆史學家羅珀對這段歷史已經講得非常詳細、清楚了,再重複這段歷史,就顯得多餘了。”

與此同時,馬澤爾動用了大量的篇幅,著重質疑、批駁了蘇聯方面的調查結果。

馬澤爾的質疑主要是以當事人的回憶為依據的。1955年聯邦德國總理阿登納訪問蘇聯,蘇德關係隨之恢復正常,蘇聯陸續釋放了在押的德國戰俘,其中就包括希特勒的副官京舍、侍從林格等與希特勒之死事件密切相關的重要目擊證人。這些人在迴歸聯邦德國社會後,逐漸向身邊的朋友、向德國媒體透露出當年希特勒自殺事件的諸多細節。

以此為據,馬澤爾向蘇聯提出的希特勒屍體發現說、服毒說提出了一連串的質疑。首先,他認為,很難通過目視辨認、確認屍體殘骸的身份。

據希特勒的副官京舍講,當年希特勒自殺後,屍體被焚燒的非常厲害,臉部根本就燒光了,殘餘的頭部及身體其他各部也高度碳化。

不僅是京舍,還有林格、肯普卡等人,也有相似的表述,他們說在掩埋希特勒的屍骸時,頭部基本上已經不存在了,而且這些證人都認為,在焚燬加掩埋後,再從屍骸嘴中發現安瓿薄壁玻璃碎片是根本不可能的。

其次,馬澤爾指出,蘇聯方面有關牙齒鑑定的證據不可靠。

1971年10月,當年幫著蘇聯紅軍鑑別希特勒牙齒的牙科技師埃希特曼翻供,他對馬澤爾說,他不能肯定那就是希特勒的牙齒,希特勒的牙齒還有其他特徵,他當時不願意告訴蘇聯人罷了。

複次,馬澤爾還指出,美國人當時俘獲了希特勒的耳鼻喉大夫吉辛,他曾多次檢查過希特勒的頭部和牙齒,並於1944年9月為希特勒做過頭部的X光片。當美國方面照會蘇聯,提出要看看所謂的希特勒的屍骸,並讓吉辛來辨認的時候,蘇聯人拒絕了。

再次,蘇聯人檢查屍骸的結果是身長1米65左右,而希特勒身高1米75。

最後,屍骸檢測報告顯示,該男屍缺左側睪丸,別西緬斯基就此認為,這證實了有關希特勒性殘疾的傳聞,他還說,這是希特勒多年來拒絕外科體檢的原因。而馬澤爾出示了希特勒1944年的外科體檢報告,該報告顯示,希特勒的身體各項器官發育完整、健康,未見異常。

根據上述質疑,馬澤爾斷言,蘇聯人在1945年5月5日找到的所謂希特勒遺骸,根本不是希特勒本人。有關希特勒的自殺方式,馬澤爾還補充道,他不排除子彈打在太陽穴上的可能。

希特勒……究竟……死了没有

進攻柏林的蘇聯紅軍

與馬澤爾的全盤否定不同,另一位聯邦德國學者約阿希姆·費斯特對別西緬斯基的說法持謹慎的態度。

費斯特是德國柏林人,曾在弗賴堡大學學習歷史、法律、日耳曼語言文學。他1963年曾任北德廣播電臺主編,從1973年至1993年,任《法蘭克福匯報》發行人,該報在德語區具有巨大的影響力,同時也是最具國際知名度的德文報紙。

費斯特喜愛研究歷史,發表了一系列重要的史學書籍、文章,由於他在學術領域及其他領域的重要貢獻,被授予斯圖加特大學榮譽博士、海德堡大學榮譽教授稱號。

1973年,他出版了代表作《希特勒傳》。這是德語區有關希特勒研究的又一部傑作。在書中,費斯特基本肯定了羅珀的觀點:

“希特勒滿臉是血地癱坐在沙發上,在旁邊是他的妻子,她已經服毒了。”

如果我們仔細閱讀上述文字,就會發現,對這段歷史的描述,已經發生了細微的變化,費斯特沒有講明這一槍具體打在頭臉部的哪個部位,他模糊了細節,只是說希特勒滿臉是血。除此以外,他還補充道,大部分蘇聯學者認為,希特勒不是用手槍,而是服毒自殺的。

除了像費斯特這樣擺出分歧,或像馬澤爾那樣強烈質疑,還有的西方研究者試圖將槍殺說和服毒說糅合在一起,對希特勒之死做出第三種解釋。

1979年,美國人詹姆斯·奧唐奈出版了《希特勒暗堡》一書。奧唐奈是一名美國軍人,1945年7月,他曾參觀過希特勒的暗堡,在戰後,他跟蹤採訪了不少在暗堡中堅持到最後的重要證人。

他認為,希特勒在服毒的同時,向右側太陽穴開槍自殺。奧唐奈的證據主要有以下兩點:希特勒死前曾向哈斯教授詢問自殺的方法,哈斯向他推薦了手槍加毒藥的方式。

另外,希特勒自殺的手槍掉在他腳下的地毯上,奧唐奈認為:“這是氰化鉀毒劑很快起作用的跡象。因為多數用手槍自殺的人一般是緊握自殺工具的。”在希特勒屍骸去向的問題上,奧唐奈採用了別西緬斯基的說法,認為蘇聯人通過鑑別牙齒,找到、確認了希特勒的屍骸。

奧唐納的上述看法未能得到一致認可,平息學界的爭論,相反,他的“槍擊服毒說”與“槍擊說”“服毒說”形成了鼎足之勢,使希特勒的自殺方式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深不可測了。

這一切都說明,在蘇聯有關調查結果的衝擊、影響下,西方史學界對希特勒之死的認識發生了動搖,產生了分歧,學者們各抒己見,一時難以形成定論。要想打破僵局,形成新的研究局面,也只有等待新材料、新證據的出現了。

1990年蘇聯解體,蘇聯所藏希特勒之死檔案隨之開放。這些檔案顯示,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西方史家們對別西緬斯基的揭秘式研究的質疑是頗有道理的。

蘇聯現存檔案中證據不足,不少證據前後矛盾,不足以支持希特勒服毒自殺說和希特勒屍骸發現說。在諸種口供、證據中,能夠令人信服的是,希特勒向右側太陽穴開槍自殺身亡。從20世紀90年代迄今的西方史學較多采信了這一點。

戰後,蘇聯方面為了找到、確認希特勒的屍體,為了證實希特勒確已死亡,做了大量的秘密調查、審查工作。在蘇聯政府檔案開放前,學界根本無從知曉調查過程的全貌,即便是別西緬斯基對此也只略知一二。

事情的開始正如別西緬斯基所描述的,戰後蘇軍找到了被認為是希特勒和布勞恩的屍骸,通過解剖判斷,二人系服毒自殺。但在隨後進行的屍體器官組織提取物化驗顯示,這兩具屍體均未含有氰化物。

檔案中的這一點,不僅推翻了希特勒服毒自殺說,更讓人懷疑這兩具屍體的真實身份,因為眾所周知,布勞恩是服毒自殺身亡的,如果女屍中沒有氰化物成分,那麼她還是布勞恩嗎?如果不是,那麼一同被發現的男屍還是希特勒本人嗎?

希特勒……究竟……死了没有

狼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時阿道夫·希特勒其中一個軍事指揮部的代號,因為希特勒自己使用狼的綽號而得名,位於當時德國東普魯士的拉斯滕堡

為了確認希特勒已經死亡,蘇聯方面不僅做出了尋屍、解剖、化驗的努力,還完成了一系列的審訊、現場指認、刑事鑑定工作。

蘇聯解體後的檔案材料顯示,戰後大約有800人為此受審,大約有70名希特勒的隨從被押往蘇聯,他們是目睹希特勒死亡的重要證人,包括希特勒的侍衛、副官、馴犬人、秘書、司機、通信兵、報務員等。

1946年初,蘇聯戰犯和拘留人員事務管理總局實施了一項“神話行動”,目的是對希特勒自殺的所有細節進行嚴格的核實、審察。其中10名關鍵證人被送往莫斯科的布提爾卡監獄審訊,該獄專門羈押政治犯。

管理總局將犯人隔離,給每個犯人配備了單獨的牢房,裝上了竊聽器,還給他們安排了同室獄友,即獄方的線人。

這還只是“神話行動”的序曲,到了1946年5月,重要目擊證人被帶回德國柏林,在地堡內外進行了現場的指認、還原工作。管理總局還派出了刑警、法醫,對希特勒的自殺現場做了進一步的刑事鑑定。

上述調查結果都支持希特勒開槍自殺的說法,蘇聯方面的結論是,希特勒向右側太陽穴開槍自殺,他的妻子埃娃·布勞恩服毒自殺。

在這次“神話行動”中,還發現了所謂的希特勒頭蓋骨。現場勘查的過程中,在當年挖掘出所謂的希特勒屍骸的地方,又找到一些頭蓋骨的殘片,其中一具是成年人的,上面有彈孔,調查者推測是希特勒的頭蓋骨。

90年代中期的專題研究也支持這種說法。該骨於2000年在莫斯科展出,對此,美國康涅狄格州大學的考古學家們提出了質疑。他們前往莫斯科,在俄羅斯檔案館調看了所謂的希特勒頭骨碎片,並用棉籤提取了DNA樣本。

康涅狄格州大學應用遺傳學中心對樣本進行了 DNA檢驗,結果顯示,頭骨的主人是一位女性,這一點不容爭辯。歷史謎團就此揭開,所謂的希特勒頭蓋骨不是希特勒本人的。

而那具被認為是希特勒的遺骸先是被埋葬在柏林近郊,1946年初被轉移到柏林市西南約100公里的馬格德堡市,埋葬在當地蘇聯佔領軍的兵營內。1970年,馬格德堡市蘇軍搬遷,涉及如何處置這些屍骸的問題。

在請示了當時的克格勃領導人安德羅波夫後,這些屍體被從墳墓中重新挖掘出來,發掘報告顯示:“棺材全部爛掉了……骨殖已經混入泥土中。”這些骨殖在市郊的一片荒地上被焚燒,餘燼被輾碾成灰,就近撒入易北河的支流比德里茨河。

鑑於蘇聯檔案在希特勒之死問題上暴露出來的矛盾性和不確定性,西方史家在近年來的研究中,多不採信服毒自殺說和屍骸發現說,而是對羅珀的學說稍加修正,採取了較為保守的提法。

在這方面,英國學者克肖的研究具有典型性。克肖現任英國謝菲爾德大學現代史教授,20世紀60年代,他曾在德國慕尼黑的現代史研究所工作過一段時間,接觸到不少納粹德國的原始檔案材料。

1998年,克肖出版了他的著作《希特勒》,這本書詳盡地記錄了希特勒的生平,在西方產生了很大影響,不僅在英美熱銷,在德國各地的書店內也經常可以看到。

克肖的研究工作頗具權威性,他的書出版後,西方對希特勒的傳記研究算是暫告一段落。在希特勒是否死亡及自殺方式的問題上,克肖採用了最保險的說法,即德國巴伐利亞州貝希特斯加登地方法院於1956年做出的結論:

1945年4月30日下午,約3點30分,希特勒向右側太陽穴開槍自殺身亡。

法院主要依據的是林格、京舍回國後提供的證詞。解密後的蘇聯檔案顯示,這些證詞與他們在蘇聯監獄中供述的內容基本相同,且與蘇聯方面進行的現場刑事鑑定結果一致。因此,這種說法是最能令人信服的。

至於屍骸的去處,克肖採用了現場目擊證人的供述,屍骸被長時間焚燒,燒燬的程度“令人吃驚”,已經高度碳化,“用腳輕輕一碰,就散了架”,而且根據京舍的猜測,在蘇軍重炮的轟擊下,總理府花園內的屍體殘骸早已化為齏粉,不知所蹤了。

綜上所述,自二戰結束以來,西方正史對希特勒之死的研究表現得穩中有進。

穩定不變的是希特勒已於1945年4月30日下午自殺身亡的事實。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首個結論是由歷史學家做出的,英國史學家羅珀通過實地考察、走訪證人,不僅研究了希特勒的自殺方式、屍骸去向等問題,還充分了解了希特勒死前發生的一系列重要的、戲劇性的事件,並由此掌握了證明希特勒自殺的完整證據鏈,從而科學地澄清了希特勒確已死亡的事實。

這一結論歷經了半個多世紀的時間檢驗,經受住了各方面、乃至蘇聯國家機器的嚴厲審查,至今巋然不動,這充分展示了現代實證史學的科學力量。

在基本史實不變的情況下,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隨著新證據的不斷浮出水面,西方正史對希特勒自殺方式的描述有所修正、推進。

目前能夠被證明的自殺方式為,希特勒向右側太陽穴開槍自殺,而非像從前所述,向嘴開槍自殺。

另外,沒有發現希特勒服毒自殺的確鑿證據。在希特勒屍骨去向的問題上,西方正史目前認為,希特勒死後,他的屍體經長過時間焚燒,已被嚴重毀壞,不可辨認,屍體殘骸在戰火中化為齏粉,蘇聯人將希特勒屍骸帶走的說法受到嚴重質疑。

像任何其他學科一樣,歷史科學是動態的、不斷向前發展的。在一定時間範圍內,它能夠解決的問題總是有限的,而非無限的,也許正是這種缺憾為今後的研究指明瞭方向,正是這種遺憾為史家進一步的探索提供了動力。

事實上,在二戰結束後的67年中,中外史學界對納粹德國及希特勒個人歷史的研究從未停止過,正視、研究、總結、反思這一段驚心動魄的歷史,絕不僅僅是歷史學家的個人興趣和專業愛好,更是世界上一切愛好和平、正義人們的共同心願和不懈追求。

說明:

“經濟觀察報書評”(ID:eeobook)

文中內容不代表東亞評論觀點和立場

希特勒……究竟……死了没有

END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