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斯嘉麗:把三次婚姻當作籌碼,卻活出了一個時代的精彩

斯嘉麗·奧哈拉是瑪格麗特·米切爾的長篇小說《飄》的主人公,也是近一個世紀以來深入人心、經久不衰的經典文學形象之一。《飄》以南北戰爭時期的美國南方大地為故事場景,透過斯嘉麗的人生經歷、性格發展和思想變化,呈現出多重而複雜的主題意蘊,討論了諸如愛情、戰爭、生活、社會形態、種族及女性意識等諸多問題。

《飄》斯嘉麗:把三次婚姻當作籌碼,卻活出了一個時代的精彩

斯嘉麗之所以成為眾多讀者心目中難以磨滅的經典,在於她被塑造成了一個多面立體的“真人”形象,因而鮮活、生動,具備現實世界中每個人都可能會有的弱點和長處。這也是小說主題的複雜性在人物性格複雜性中的另類呈現。如米蘭·昆德拉在《小說的藝術》寫道:

小說的精神是複雜性。每部小說都在告訴讀者:“事情要比你想象得複雜”。這是小說永恆的真理。

<strong>本文旨在沿著時間順序和場景的變幻,結合戰爭帶來的社會動盪對人們物質生活及精神狀態的影響,深度剖析斯嘉麗的性格特徵及思想變化過程。

戰前,塔拉莊園的斯嘉麗

——青春、浪漫、任性、叛逆、虛榮、自負、傲慢、衝動、不計後果

真實人物的性格並非一成不變,除去與生俱來的部分,後天因素的影響同樣巨大。瑪格麗特深諳此理,因此在《飄》中,她不僅交代了遺傳及典型環境等影響主人公性格形成的基礎因素,更著重於描寫後期性格的發展變化。

《飄》斯嘉麗:把三次婚姻當作籌碼,卻活出了一個時代的精彩

斯嘉麗是佐治亞州一位頗具實力及地位的莊園主的女兒,她在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優越環境中長大。戰爭前夕,16歲的斯嘉麗無憂無慮地生活在塔拉莊園。正值青春的她充滿活力、富有魅力也自信十足;她熱衷於舞會和郊遊,整日周旋在為自己著迷的不同男人之間,且以此為樂。

雖然作者在書中說她魅力無窮,是周邊諸多男性的追求對象;而對於讀者,似乎很難留下美好的第一印象。她缺乏少女的矜持,毫不掩藏內心的自負與傲慢。關於固有性格的成因,瑪格麗特也在小說中作了簡要交代:

斯嘉麗臉上有兩種特徵,一種來自法蘭西血統的海濱貴族,是她母親的嬌柔;一種來自浮華俗氣的愛爾蘭人,她父親的粗獷……她如花一樣的外貌和言談是後天的培養,而不安分的小手和眼睛卻是與生俱來的天性。

《飄》斯嘉麗:把三次婚姻當作籌碼,卻活出了一個時代的精彩

其實此時的斯嘉麗,不過是個平凡女子。除去與萬千少女一樣,有著多情、浪漫的性格和渴望被愛的心思,同時也具備所有富家女孩身上共有的虛榮與任性等缺點。<strong>她的突出之處在於更多的叛逆性和不守禮法上。通過斯嘉麗種種出格大膽的行為,作者想要竭力表現的正是這方面。

就連母親艾倫的陪嫁黑奴,斯嘉麗的奶媽,也總在侍奉她時不停地嘮叨,企圖教她怎樣做一個淑女。而任性的斯嘉麗依然故我,從未試圖改變。當得知自己深愛的艾希禮將與表妹梅蘭妮訂婚的消息時,她不顧一切地跑去向艾希禮表白心意。被拒絕後不僅打了他一記耳光,還憤怒地摔碎了一隻花瓶。而這一切,被後來與她有著不解之緣的瑞德·巴特勒全部看在眼裡。

為挽回面子,刺激艾希禮,她賭氣不計後果地同梅蘭妮的弟弟查爾斯閃婚。兩個月後,查爾斯於行軍路上病故,斯嘉麗莫名其妙地成了寡婦。

<strong>這就是不尋常的少女斯嘉麗,一出場便牽動讀者的好奇心,讓人急於瞭解她後來的命運走向,這自然是瑪格麗特十年磨一劍、精心構思的神來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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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時,亞特蘭大的斯嘉麗

——自私、狹隘、嫉妒、無視禮教、爭強好勝、信守承諾、女性意識初步覺醒

因為本就不愛查爾斯,所以丈夫死後,斯嘉麗並不悲傷,或者說她悲傷的只是成為寡婦的自己,以及整日穿著喪服不能參加派對、不能跳舞的日子。畢竟,斯嘉麗還年輕,她按捺不住悸動的青春。

在梅蘭妮的邀請下,斯嘉麗離開塔拉,來到亞特蘭大,暫住於查爾斯的姑姑家。正是這段時期,之前從不關心戰爭的斯嘉麗,親眼看見並親身經歷著戰爭給人們的現實生活和精神面貌所帶來的巨大影響。

在亞特蘭大的慈善舞會上,梅蘭妮捐出了珍貴的結婚戒指,她相信前線的艾希禮會贊同自己這麼做。斯嘉麗見狀也毫不吝惜地捐出了自己的。<strong>兩者的不同之處在於,梅蘭妮是出於真心的高尚行為;而不甘示弱的斯嘉麗,多半隻是為了爭強好勝,甚至還伴隨著嫉妒的心理。

瑞德捐出150金幣,故意當著所有人的面,邀請尚在服喪期的斯嘉麗跳舞。舞會上的人們驚呆了,料定她不會附和這種“傷風敗俗”的舉動。而迫不及待的斯嘉麗早在躍躍欲試,大喊一聲“我同意 ”,就奔向了舞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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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也是瑞德早已料定的結果,睿智的他洞穿了斯嘉麗那不安分的靈魂和軀體。瑞德的所謂善舉,用他自己的話說,是想得到更多利益,大發戰爭財;而<strong>斯嘉麗有限的見識也註定了她的狹隘,她才不管那麼多,她說她只想跳舞,跳舞!

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尼采《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瑞德是個出了名的特立獨行的傢伙,他不僅叛逆、反傳統,更蔑視禮教。他對斯嘉麗的愛慕,彷彿出自一種對於“同類”的惺惺相惜。

在醫院護理傷病員的工作中,斯嘉麗顯然不如其他婦女、以及細心善良的梅蘭妮稱職。她說她受夠了醫院的環境、不想再聞到死亡的氣息;她覺得痛苦極了,尤其在接到父親的信,獲知母親病重後,斯嘉麗一心只想回家。然而,為了信守對艾希禮的承諾,她又不得不留下來照顧即將臨盆的梅蘭妮。儘管此時她還不喜歡、甚至嫉妒著梅蘭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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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斯嘉麗思想的一個重要的轉折點,是從為梅蘭妮接生開始的。當得知無法請到醫生幫忙,對此毫無經驗的她,第一次意識到需要自己拿主意了。瑪格麗特讓所有讀者有目共睹:<strong>此刻的斯嘉麗正在成長,她變得強大了,越來越強大!她冒著生命危險留在亞特蘭大,堅守在梅蘭妮身旁的行為和舉動,已經遠超對艾希禮愛的信守,延伸為女性意識的初步覺醒。

南方戰敗後,在瑞德的協助下,斯嘉麗帶著梅蘭妮和她的孩子,穿越紛亂的戰火、連夜逃回塔拉,至此完成了從平凡的小女人,到自我意識覺醒的蛻變。但距離其成長為不平凡的“亂世佳人”,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戰後,拯救塔拉的斯嘉麗

——倔強、頑強、勇敢、無情、貪婪、不擇手段、勇於擔當、女性意識真正覺醒

回到家鄉,曾經離經叛道、結婚後迅速變成寡婦,卻依然懷著少女之心的斯嘉麗,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面對母親病故,父親失常,十二棵橡樹和塔拉莊園被洗劫一空的淒涼景象,她沒有退縮,而是勇敢地承擔起重建家園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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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片被愛爾蘭人的父親視作生命的土地上,斯嘉麗帶領兩個妹妹,親自在田間勞作;再沒有養尊處優的過去,再沒有大量黑奴可供調用。為了頑強地活下去,不僅自己,而是為全家人的生存,斯嘉麗可以“自私”、貪婪、不擇手段。她發誓道:

上帝作證,我是不會屈服的,我要度過這難關。戰爭結束後,我再也不要捱餓了。不要!我的家人也不要。即使讓我撒謊,去偷,去騙,去殺人……上帝作證,我也不要再捱餓了!

<strong>這是那個年代,覺醒的新女性能夠發出的時代最強音,令世界振聾發聵!經過戰爭的洗禮,斯嘉麗變得堅強、勇敢,甚至無所畏懼。為了挽救塔拉莊園,湊齊繳納附加稅的錢,她先是穿上用窗簾布做的新裙子去找瑞德;不歡而散後,又打起了妹妹未婚夫的主意,最終不惜揹負罵名,嫁給自己並不愛的弗蘭克,保全了塔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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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斯嘉麗比任何時候都“貪婪”,為能賺到更多的錢,她可以像個男人一樣的經商,這是那個時代前所未有的驚世駭俗之舉。她每天獨自駕車往返木材廠,還曾遭遇城郊黑人們的襲擊。弗拉克便是在因為此事而進行的報復行動中被打死的,斯嘉麗再次變成寡婦。

除了努力生存,養活一大家子人外,斯嘉麗還有著同男人一般的征服欲和佔有慾,她對艾希禮仍然舊情不忘,甚至提出同他私奔的要求。其實她始終沒能明白,讓自己難以釋懷的,不過是因為艾希禮曾經拒絕過她。<strong>她更未曾意識到的是,此刻的自己,對另一樣東西的愛,遠勝過艾希禮,那就是她曾經討厭過的塔拉,以及這片和從前一樣,又不一樣,卻依然孕育著希望的南方大地。

儘管弗蘭克為自己而死,可並不愛他的斯嘉麗,不僅沒有悲傷,甚至連喪服都不想穿。而為了一家人的未來,為了復興塔拉莊園往昔的輝煌,她卻不惜再次出賣靈魂和肉體,嫁給瑞德。<strong>斯嘉麗三度婚姻,沒有一次是因為愛情。瑞德曾用不無譏諷的口氣說,“是戰爭造就了最不平凡的寡婦”,他從內心裡佩服並欣賞斯嘉麗。

《飄》斯嘉麗:把三次婚姻當作籌碼,卻活出了一個時代的精彩

藉助瑞德的力量,斯嘉麗繼續發揮聰明才智,不斷實現自我價值。<strong>作為一般讀者,從無感,甚至討厭斯嘉麗,到接受並喜歡她,多是從這一時期開始的。看到她敢於打破常規、頑強不屈、不服輸、不認命、不向命運低頭的精神,便能夠理解甚至原諒她的特立獨行和不擇手段了。

如同新時代的女強人,事業功成名就往往伴隨著感情上的失意。瑞德痛苦地認為斯嘉麗從未愛過自己,梅蘭妮卻是個明白人,她提醒瑞德斯嘉麗對他用情至深,遠遠超過自己明白的程度。梅蘭妮說對了,就在她因難產而死後,斯嘉麗終於意識到自己所愛的不是艾希禮,而是瑞德。隨著梅蘭妮的離去,對於艾希禮那份多年不渝的情感,也如同那個令人嚮往的老南方一樣,隨風“飄”遠了。

然而,斯嘉麗明白得太晚了,瑞德早已對她失望,並決定出走。就這樣,斯嘉麗同時失去了兩份感情,她卻還能自言自語地說:

“還是留給明天去想吧……畢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飄》斯嘉麗:把三次婚姻當作籌碼,卻活出了一個時代的精彩

結語:亂世佳人

此刻的斯嘉麗是不會倒下的,既不會被物質生活打倒,也不會因精神受挫而退縮。她已化蛹成蝶,完成了從曾經的奴隸主階級到戰後南方重建時期新女性的蛻變。<strong>這個新女性,她是戰爭造就的“亂世佳人”!瑪格麗特為何要塑造這樣一個真實、生動卻滿身缺點、極不完美的女性形象?我想,實在是因為世界上沒有完美之人,<strong>越不完美越代表著藝術上的完美與成功。

就像小說中其他人物一樣,他們是戰爭前後美國南方不同類型人們的真實寫照。他們未來的命運,更是此後人們集體命運的縮影。而在戰後陣痛時期,作者想要提示人們的是,時代需要更多斯嘉麗式的女性,以及瑞德·巴特勒這樣具備開創精神的男性。

《飄》留給讀者一個開放式的結尾,那就是“明天”!明天意味著什麼?根據斯嘉麗的以往,我們有理由相信,她不會僅僅是生活的強者,斯嘉麗最終一定能挽回瑞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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