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財新記者 梁瑩菲
【財新網】（記者 張而弛）新冠肺炎疫情下，儘管政府有關部門明令不允許隨意限制居民進出小區，但杭州不少小區仍推行“不準租戶進入”政策，導致不少返回杭州的人“有家不能回”。
2月10日起，已有多名在杭州工作的人士向財新記者反映，近日回杭州後，無法以租客身份進入小區，甚至有情侶一同乘車回杭州，女方因為是業主准許進入，而男方被拒在門外，被迫去住酒店。
目前，“杭州封小區”的話題，在新浪微博上已經有2.4萬討論、5248.7萬閱讀。很多租戶無奈地表示，難道房產證就自帶抗體，而租房的都有病毒？
據“杭漂”們對杭州約260個小區的出入情況進行統計，不允許租客進入的小區包括餘杭區、拱墅區、西湖區、蕭山區、濱江區。很多小區即便允許進入，也會要求提供復工證明和房東擔保書，且進去後不給小區出入證，強制要求在家隔離14天。
“杭州現在是有一個34號令，要求不得隨意禁止小區居民和租戶進入小區。但因為現在是疫情高發期，每個小區也有針對疫情的管理措施，租戶是要配合小區管理的。”2月11日，財新記者撥打杭州12345的市長熱線，接線員表示，自己也收到大批市民查詢。
2月10日，杭州疫情防控指揮部發布第34號令，要求不得粗暴管控，不得隨意限制小區居民和租客進入小區。但財新記者詢問多個基層街道、社區，都以未接到通知為由拒絕實施，將不少返工人員擋在家門之外。
當前杭州的疫情較為嚴重。截至2月10日，浙江累計確診新冠肺炎患者1117例，排名全國第三，僅次於湖北與廣東。杭州累計確診了157例，在浙江省內僅次於溫州的474例。
處境尷尬的“杭漂”
家在黑龍江哈爾濱的陳洋已經在杭州工作三年。2月9日，他飛回杭州，至今卻難回租屋。
陳洋告訴財新記者，1月31日，他曾收到房東轉來的小區緊急通知，表示由於杭州市企業延遲復工，所有租客必須在2月8日（正月十五）24時之後，才能進入小區。他為此專門改簽了機票，將回程時間定在全國復工的前一天。“之所以選2月9日，是因為公司通知回杭州後要先在家隔離14天，才能去辦公室。如果再晚回來一週，進公司就是3月初了。”陳洋說。
登機前，陳洋並未收到房東勸返的消息，直到抵達杭州，才知道租住小區的政策是：只有業主能進小區，租客不行。陳洋不得不與小區管理員協調。“該人士稱，這是根據上面的通知，讓我去問所在的良渚街道和管家塘社區。我又去找街道，他們也說是接到上面的命令。”陳洋對財新記者稱。
無奈之下，陳洋轉而尋找酒店。當時已是深夜，陳洋租住地所在的餘杭區很多酒店沒有營業，最近可入住的一家酒店有七八公里遠，但打不到車過去。“路邊有個小區的保安同情我，讓我在保安亭裡坐了一夜”。陳洋說。
陳洋記得，在“流浪”街頭的那個夜晚，跟他一樣推著皮箱四處尋找酒店的人很多。畢竟餘杭區位於杭州城西，阿里巴巴總部坐落於此，且附近有很多初創企業。此次疫情中，餘杭區也是杭州市裡新冠肺炎確診人數最多的。
第二天早晨，陳洋繼續與居住地街道辦溝通。他向財新記者展示了一段他打電話的視頻，裡面良渚街道的人士稱，租戶可以進小區，但要隔離14天，不許租戶進入是小區自行規定。“小區裡面大多數都是志願者，我們沒法去調解。”該街道人士建議，陳洋撥打杭州12345的市長熱線，投訴所在小區。
與陳洋經歷類似的人很多，有些從國外度假回來的租戶同樣難入小區，已經在酒店裡住了四五天。
王浩與女朋友一直住在餘杭區新湖菲林小區。王浩告訴財新記者，2月6日，他與女朋友過完春節一起回家，門衛只允許他女朋友作為業主進去，自己卻只能在外面住酒店。“小區說，我要拿到復工證明，企業還要負責給我隔離14天后，才能進去。”王浩表示。
財新記者就此向新湖菲林小區所在的餘杭區倉前街道查詢。該街道人士表示，王浩不屬於家屬，必須由業主先去小區所在社區預約，方可進入。她表示，他們依據的是餘杭區2月3日開始實行的“十項從嚴”措施，其中嚴禁外來人員和車輛進入小區，房東必須做好外地未返回餘杭承租人的勸阻工作，確保逐人通知到位，明確告知承租人近期不要返回餘杭。
當財新記者進一步詢問，杭州已經發布34號令，為何不對措施進行調整？該人士反問，“你們那裡當天出了一個文件，下面的部門能馬上實行嗎？”
政策銜接尚待理順
隨著疫情加重，杭州市政府在2月4日凌晨發佈了十項舉措，要求對外來人員和車輛一律嚴控，並加強對承租人員的管控和及時報告。
2月9日，浙江省辦公廳發佈《浙江省疫情防控責任令第2號》明確指出，當前，部分地方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過程中，出現無理由擅自升級管控措施，甚至採用層層加碼的簡單化管理手段，必須切實加以制止。該責任令表示，原則上不得隨意限制普通居民正常出行，並要求各地立即部署，確保管控糾偏措施落到實處。2月10日中午，杭州推出了第34號令。
不過直到2月11日，不少街道辦人士仍表示沒聽說過34號令，仍在執行2月4日開始的嚴控政策。比如，在拱墅區祥符街道方家花苑小區，小區物業表示，根據社區要求，目前一律不許任何租戶進入。祥符街道方面向財新記者表示，由於擔心疫情傳染，目前對外地人的規定是一律勸返。
不少租戶曾撥打110向警方求助，但警方不願出警，表示此事沒法管，希望租戶多與小區溝通。這些租戶還反覆撥打杭州12345市長熱線，得到的回覆多是：目前杭州每個社區的政策都不一樣。
2月11日，財新記者撥打杭州12345市長熱線，接線員表示，禁止租戶進小區是沒有依據的，“有可能有些地方的社區還沒有收到相關通知”，而餘杭區因為是疫情高發地區，會對住戶有比較嚴格的管理。
“如果是租戶，現在沒有回杭的，能儘量延遲迴杭就延遲迴杭，因為現在杭州也是疫情高發地段。”她建議，所有租戶回杭州前，都要跟所居住小區的物業和社區聯繫，先詢問情況。對於已經回來的租戶，她表示，市長熱線也只能幫他們聯繫屬地協調。
財新記者隨後致電餘杭區防控指揮部。該部門相關工作人員稱，自己主要做疾控工作，人員進出由街道社區管理。她解釋稱，很多外來租戶沒有如實彙報自身風險，對外界隱瞞旅行信息。“我們發現很多病例，他是租戶，去了外面不報告，然後房東問他，他也不如實說，然後還跑來跑去。我們這裡集中隔離的人裡，這樣的人很多。”該人士稱，外出的業主同樣會有風險，建議“也不允許進來”。
一些社區迫於壓力不得不接納租戶，但往往會附加條件。王浩向財新記者表示，其所在小區要求提供復工證明，或者是由業主提供保證書。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陳洋、王浩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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