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挺住”詩歌專輯(108)|何房子:武漢,武漢(外二首)

兩個武漢,一個是擠的,一個是空的

兩個武漢,一個在地圖上,一個在病毒裡

一個跟著救護車哭喊的武漢姑娘

是兩個武漢姑娘

一個在和媽媽數著湯圓

一個在淚光中看不見媽媽已走遠

一整天都是夜晚,很多天都是這一天

武漢的街道在消化目的地、病毒和安靜

如一張巨大的宣紙消化墨水,起皺的風颳過

一片漆黑變成兩片

一片在武漢,一片在心中

提燈的人在風雪中趕路,極目楚天近視

風雪假裝故人

從很遠的地方圍攏過來,疲憊的靈魂抽泣

這是怎樣的冬天?一座城市孤懸在時間之外

高處或低窪,冰涼的遺體倒向一側

這人類還不明白的一側

繼承了遺忘的天性,而渺小

如看不見的冠狀的刺,一再刺痛

更加渺小的人。而驕傲還會如傳染病發作

黃鶴樓裡安電梯,海鮮市場賣野獸

搞定一切可搞定的,卻搞不定空中的氣溶膠

這甚至沒有輪廓的細微之物

和龐大的武漢對比,也正好說明了

空城的意義在於世界從未停止重新排序

黛湖

坐在黛湖邊,彷彿很多年過去了

風邀請我揺晃在一片倒影中

起皺的湖水古舊而完整

其中分離不出喜悅和憂傷

我看到了我,一念閃動的破碎之心

岸上的柳樹只會更加低垂

理想的帽沿可接近水面,不是受洗

而是再高,在縉雲山的語境裡

它也只是渺小的陡峭斜率

如蟻般攀登,以至浩蕩,以至荒涼

這是我們見過的一個時代精神的敗壞

青春作伴是危險的,靠比喻生活

驕傲如水上漂的石塊

三次漣漪,通常不會四次

與之相對應的內心之硬,廣闊的幽暗

何時能吐出映照湖心的月亮?

也願它照在我的肩上,我的頸上

領受這份清冷,無需關心股票漲跌

困境是普遍性的,舌頭打結

多少甜蜜的汁液依賴糖精

而粘性,我相信嬰兒臍帶溢出的物質

一絲可以拉長的精神紐帶

令我反省,且在湖邊完成新的形象

最是那低頭的瞬間

我不想,我不要,我蜷曲自己

極其自然,如山中的一顆老樹

轉折有度,風雨無恙

那一刻,自然會想到

並非所有的話都需要滔滔不絕

並非所有的水,都需要我們一一蹚過

大米的白有照耀的意思

在所有的白中,大米的白是神秘的

它被塑造的過程

值得我們一生去觀察

從禾苗到穀粒,不顯山露水的從容

也有稻浪翻滾的時刻

不安漸漸連接方圓數畝,漸漸心涼

日落西山,大地上的事物搖擺不定

必要的動靜,這生活的便箋一直在寫

寫下白雪,雪崩的汽浪捲走大樹

寫下白天,某個至暗時刻

寫下白髮,洗也洗不乾淨的灰塵

但白米,一旦寫下便已遼闊

我能感覺到它上面一層薄薄的光

又糙又甜的色彩

熬成日復一日的生活

它最小的顆粒

也一定能計算出不規則鄉愁的體積

一粒又一粒,忠於蒼穹般的土碗

能夠理解灶火的閃爍

直到今天,那一縷飄向虛空的炊煙

一代又一代,大米還是那樣白

在我看來,大米的白有照耀的意思

在浸泡之後

毎一粒都是如此圓滿

好像飽經風霜,完全能體恤人間疾苦

何房子,湖北人。1985年就讀於重慶大學電機系,工學學士。1992年就讀於西南師大中國新詩研究所,文學碩士。偏居重慶一角,躬身傳媒20載,後離開。寫作30年,詩歌散落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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